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倡導·創新·求實——評《珠江文化論》

http://www.CRNTT.com 2006-08-29 10:29:33 管林
  黃偉宗的《珠江文化論》是一部討論珠江文化的重要文集,是作者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自找苦吃”轉入珠江文化研究領域結出的“甜果”。我欣賞黃偉宗的“自討苦吃”的精神,讚揚他不斷擴展研究領域、與時俱進的韌勁。

  讀罷《珠江文化論》,感到其中的倡導、創新、求實精神,特別值得我學習。“珠江文化”這一概念的提出,雖然見諸於1926年郭沫若寫的《我來廣東的志望》一文中參見司徒尚紀:《珠江文化與史地研究》,第5頁,中國評論文化有限公司,2003年。,但以後則較少見學者論及。直到20世紀80年代中後期,黃偉宗從珠江文化批評切入,撰寫了《論珠江文化的典型代表陳殘雲》等論文,從文學領域跨進了珠江文化研究領域。他倡導開展珠江文化的研究,並身體力行;他結合珠江源流的探討,推動現實發展的需要,到珠江流域各地考察,將許多新的發現轉化爲科學的開發策劃和建議;他創建並主持多學科的專家組成的珠江文化研究會,組織各種力量,系統地、跨學科、全方位地進行立體研究,與世界文化學研究,同黃河文化、長江文化研究對接。《珠江文化論》貫串著創新精神,提出了不少創見,如舜帝是珠江文化的始祖,惠能是珠江文化的哲聖,海上絲綢之路豐富了珠江文化,廣東封開和廣西梧州是“古廣信”所在地,是“嶺南文化古都”,珠江文化發展的五個時期,珠江文化的特質,現代珠江文化的特徵,等等。書中還體現了求實精神。書的作者積極組織和參與珠江文化的實地考察,並從各地的實際出發,提出了許多建設珠江文化工程的建議和設想,這些建議和設想,都收集在本書的第二部分中。黃偉宗對於現代珠江文化的特點,也不是一味肯定,而是同時指出它的不足。如談到“敏感性與浮動性並駕”時,指出“敏感性往往伴隨著浮動性,即活躍、易變、不穩定、不持久,表現爲不斷更新,不斷變化,往往新潮乍到,風行一時,虎頭蛇尾,很快便以新的更替。”又如談到“發展性與保守性相克”之時,指出“在發展性中的保守性表現”之一,“是所謂 ‘精仔’意識。‘精仔’即聰明人之粵語稱謂,其意思是會投機,不做出頭鳥,不吃眼前虧。”“改革開放以來,廣東人大都奉行‘多做少說’甚至‘只做不說’的哲學,這既與政治環境有關,又與‘精仔’意識有關。經濟實踐上不斷突破,不斷創新,而在理論上則小心翼翼。”“科學研究也是重自然科學與現代科技,輕社會科學;在社會科學方面則是重古輕今,重實用學科,輕基礎理論。吸收國外先進文化,多半側重於通俗性的娛樂文化及現代技術,較少引進西方理論研究的新成果。”一針見血地指出了現代珠江文化保守性的表現。上述保守性如不逐步克服,不僅不利於珠江文化的發展,而且也會影響到廣東“文化大省”的建設。

  綜觀全書,我覺得它有如下特點:(一)運用多學科的理論與知識來論述珠江文化。書中運用文化學、文史學、考古學、人類學、語言學、民俗學、地理學、海洋學、氣象學、建築學、生物學、美學等理論與知識,探討珠江文化的界定、形成、發展走向,以及它的特質、風格、與海上絲綢之路的關係等,“找出其歷史與現實和將來的結合點,並以多學科的並行和交叉研究論證的方法,將這些契合點科學化、綜合化、立體化、實用化,使其可作爲決策的依據和出發點,作爲具有實用價值的新産品或具有可操作性的方略,具有可轉化爲生産力的科學理論或文化精品。”黃偉宗:《珠江文化論》,第2頁,汕頭大學出版社,2003年。

  (二)宏觀描述與微觀剖析相結合。第一部分“珠江文化概論”,側重從宏觀方面論述珠江文化的源流、形成、發展、總體形象、特徵、風格及其始祖、哲聖等。第四部分“珠江文化批評,”則主要從微觀方面評價當代珠江文化一些代表作家、作品和某些文學現象(如“打工文學”),從個案方面來充實第一部分的論述,並顯示珠江文化在當代的發展與走向。沒有第四部分,則第一部分會顯得不夠充實;沒有第一部分,則第四部分可能會被看成一般的文化批評。但作爲“珠江文化批評”,絕大部分篇幅放在文學批評方面,似乎欠全面。這方面仍有補足的餘地。

  (三)對古代珠江文化的描述與提出發展當代珠江文化的建議相結合。本書第二部分17篇文章,多數是作者通過實地考察有所發現、有所思考後,向地方政府或有關部門提出的寶貴建議。如《開發和建設“嶺南文化古都”——封開》,是作者于1996年帶領多學科專家到兩廣交界地考察西江文化源流時,有新發現而提出的。這一建議提出後,受到了當地政府的重視,在國內外也引起了強烈反響。又如《開發南雄珠璣巷和中華姓氏文化的建議》,是作者在2000年,再次到南雄珠璣巷考察後提出的。早在1993年,作者偕同幾位專家到粵北考察北江文化之源時,發現珠江文化的這個源頭,不僅與中原文化,而且與海外文化密切關聯,於是向當地提出了以珠璣巷後裔的聯誼和尋根方式,將海外華僑與珠江三角洲各地的關係聯結溝通。這一建議,受到全國政協一些領導人和地方領導的支援,成立了聯誼會,港澳臺同胞和華僑紛紛前來尋根問祖,捐款投資,使其成爲新的旅遊熱點和經濟增長點,2000年,作者再到珠璣巷,看到它有了很大變化。根據珠璣巷的傳統文化特徵,就它的進一步開發和更好地發展姓氏文化問題,他又提出了8點建議。再如《應當重視“海上絲綢之路”的開發》,這是作者于2000年夏率領“海上絲綢之路”考察團,赴雷州半島的徐聞縣考察後寫成的向省政府提交的建議。文中指出“中國‘海上絲綢之路’的最早出口港是雷州半島的徐聞縣”,並提出了“開發海上絲綢之路”的8點建議。此建議受到廣東省領導的高度重視,批示成立專題專案研究開發組,統籌進行系列的研究開發工作。

  (五) 論文的論證方法與文學的描寫手法相結合。本書的第一部分,多屬於論說文,主要使用論證的方法。第三部分“珠江文化散文”則不同,是理論與形象的有機結合。作者“在對各地進行考察的過程中,將每個地方的人文歷史與自然地理的特點結合起來,對其構成的文化特質進行科學的定位,並且將這個定位的文化內涵化爲藝術形象,用文化觀照的散文的形式表現出來。”黃偉宗:《珠江文化論》,第599頁,汕頭大學出版社,2003年。如《深圳之窗》、《珠海之珠》、《清遠飛霞》、《仁化丹霞》、《高州三樹》、《河源四源》、《肇慶五氣》等。這種發表研究心得和寫作方式,使作者“放開了多年從事理論研究和學術論文的思維方式與表達方式的束縛,得心應手地將研究成果與心靈感受畫龍點睛地凝現出來,可謂給每個地方塑造出文化品位的藝術形象。”黃偉宗:《珠江文化論》,第599頁,汕頭大學出版社,2003年。

  (六) 

  本書的第五部分“增錄”,乍看起來,似乎與《珠江文化論》這一書名沒有什麽關係。但細讀之後,我也同意作者在第600頁“附記”所說的:“‘增錄’者,乃在本書命題內容基礎上增之篇什也。這些篇什,是對我歷來著述和學術活動的評析,是學術價值和社會效果的返照,更是對我所進行的學術探討作出有力的補正和發展。所以是本書的有機組成部分,不是‘附錄’,而是‘增錄’,是增加內容之錄。”不僅如此,“增錄”中評論到的黃偉宗的著作,雖屬不是直接討論珠江文化的論著,但是作爲在全國有影響的當代廣東學者的代表作,完全可以把它看作當代珠江文化的組成部分。至於其中的《珠江文化考察散記》、《珠江文化,引領風騷》、《抒寫海洋文化的輝煌》、《爲珠江文化喝彩》、《黃偉宗:倡導珠江文化的著名學者》等,更是與本書命題密切不可分了。

  《珠江文化論》作爲一部探討珠江文化的文集,讀後很受啓發,得益良多,但仍感到有些不滿足。關於珠江文化,似乎還有許多領域值得繼續探討。我希望黃偉宗再接再厲進一步深入研究,在不久的將來,寫出一本《珠江文化專論》來。這本專論的內容,除應包括珠江文化提出的依據,它的基本特徵和發展歷史外,還應有:珠江文化內部幾個分支文化(廣府文化、客家文化、福佬文化、華僑文化、移民文化、少數民族文化等)之間的相互關係,珠江文化與黃河文化、長江文化的相互關係,珠江文化今後的發展趨向等等內容。

  黃偉宗在本書《代跋》中說:“我逐漸感到將‘嶺南文化’與‘珠江文化’兩個概念等同或混用,是不科學的,應當將兩者明確界定和區別。”我同意此看法。但他接下去說:“我從水文化的理論上考慮,應當以‘珠江文化’取代、擴大和包括現行的‘嶺南文化’概念爲好。”這我就不敢苟同了。關於嶺南文化和珠江文化概念的界定和區別問題,司徒尚紀曾撰有專文討論。他從六個方面對兩者進行比較後,認爲“嶺南文化和珠江文化概念使用已久,深入人心。前者近年更爲熱門,爲珠江文化所不及,但兩相比較珠江文化概念又有其優勢,在這種情況下這兩個文化概念宜視具體場合分別使用或混用。如要突出某個政區文化,特別是它全部或大部在嶺南這個地區範圍內,宜使用嶺南文化。廣東的情況即如此,以致不少人乾脆把嶺南文化等同廣東文化;如屬跨省區文化,則宜使用珠江文化”。司徒尚紀:《珠江文化與史地研究》,第3頁——第9頁,中國評論文化有限公司,2003年。司徒尚紀的上述意見,考慮較全面,又能從實際出發,估計能爲多數學者所接受。至於有學者提到“嶺海文化”的概念,也可略備一說。查舊《辭海》“嶺海”條:“謂兩粵之地,其地北倚五嶺,南臨南海,故有此稱。韓愈《謫潮州剌史謝上表》:‘雖在嶺海之陬,一如幾甸之間’。”看來“嶺海文化”與“嶺南文化”兩者涵蓋的地域範圍相近,可以混用或互相取代,但不能與“珠江文化”這一概念相等同。

  (作者係華南師範大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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