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１０）班 秦昕

　　秋夜，烏藍的天，灰白的路，遍身油膩的燈盞上的一閃一閃的青白色的光——我的關於《藥》的印象，便都浸潤在這般瑟冷的素描裏。

　　然在這般瑟冷中，竟也涌動着一縷淡淡的暖意。它是從老栓買“藥”時“兩脚一前一後地走着”，“跨步格外高遠”的背影裏溢出的，從老栓看着小栓吃“藥”時“仿佛要在他身裏注進什麽又要取出什麽”的眼光中滑落的。它流淌於我們的血脈中，最是深沉，最是永恒。

　　這種暖意不是梨花遍院時沾滿衣襟的花瓣，而是文火熬藥時漫室蹶蹀的藥香——雖苦尤甘。

　　可我不懂這種暖意。

　　六歲那年的暑假，我咳得很厲害。西藥吃了不少，却也不見什麽起色。那天，天氣很熱，父親少有地站在厨房，眼睛定定地望着一個陳舊的陶鍋，火在鍋底繚繞，蒸氣在空中彌漫，填滿狹小的房間。他的衣服濕濕地粘在身上，不知是水，還是汗。許久，父親端出一碗邊緣帶一些土黄的黏黏的深黑的藥，放在桌上，輕輕地吹着氣，緩緩地攪動着。他的眉峰微蹙，神情顯得那麽凝重，仿佛放在眼前的是上千年的古玩。

　　終於，父親把碗遞給我，一股奇特的苦澀的氣味喧闐了我的味覺，我不禁打了個寒顫，奮力地推開藥碗：“我不喝，我不喝！”父親那箭般鋭利的目光中帶着一種不容質疑的權威，他一手緊緊地按住我的肩，一手把藥强行灌進我嘴裏。我哭着，鬧着，藥只喝到一半，我們的手上、衣服上便沾滿了黑斑．．．．．．後來，只聽一聲清脆的響聲，碗碎了，藥灑了一地。一同摔碎的，還有父親的一片苦心和漫天的藥香……

　　藥香如蹀， 於我的記憶中的每一個角落。父親爲我熬過多少劑藥？記得每次喝藥，我都盡力反抗，被我打翻的藥碗也不知有多少。雖然我總會後悔，却礙於“面子”，倔强地不肯低頭。而父親，在訓斥我一頓後，又默默地撿起地上的碎瓷……

　　我一直認爲，藥都是苦的。

　　去年秋天的一個傍晚，我着凉了。父親提着藥來到學校，我皺着眉頭把藥喝完，却發現留在口中的，還有絲絲甘甜。我抬頭望望父親，他平日冷冰冰的臉上，竟也浮出點點暖意．．．．．．

　　“藥香是最特别的，你要仔細體會，才能發現它隱藏於苦澀背後的暗香。”父親説。

　　藥香躞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