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靖雅

　　像是一列長長的火車，在没有盡頭的軌道上行駛。没有起始站，也没有終點站，只是那許許多多的中間站，密密麻麻地排成一排。列車從來不曾停下，只是某些乘客突然消失或出現在某些站臺。車輪摩擦着鐵軌，發出鼓點一般的聲音，像是心跳或是脈搏，更像是身體裏起伏的電波。

　　生命，周而復始，如此循環往返。

　　花園裏一朵小小的太陽花，陽光熱烈時盛放，陰闇來襲時閉攏，這是它的規律。被路過的人踩了一脚，它便順從地彎下腰，讓身體被泥土包容，頂多只是受了點不打緊的小傷。我擔心地查看它的傷勢，但它絲毫不領情，没有裝出一副病弱的樣子，依然在陽光熱烈的時候盛放，在陰闇來襲的時候閉攏。

　　我們總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以爲自己可以改變其他生命。可是它們的規律，總是不曾改變。

　　屋裏飛進了一只飛蟲，全身漆黑。用電蚊拍將它打下來，有些燒焦的氣味。見到它些微的動彈，便再次對它施以電流。然而它没有停止動彈，雖然動作很小，但却令人厭惡。不知道是它確實堅持着没有死亡，還是像某本科技書籍上説的一樣，電流能够使它痙攣，就像是短暫的回光返照。我無從得知，因爲我早已用一張紙巾將它捏起，丢進垃圾桶了。

　　很殘忍，不是麽？那麽輕易地，就奪走了它生存的權利。生命太脆弱，可是又那麽頑强。

　　院子里長滿了雜草，侵佔着其他植物的地盤。草籽已經快要成熟了，若不快些把草拔掉，它們定會以幾何級數增長，使得那些太陽花、滿天星什麽的，全都在它們的猛烈攻勢下敗下陣來。除草工人熟練地將它們挖掘，拔起，堆在一邊，打算用作堆肥。曬幹了，竟是與電視中看到的一模一樣的金黄色。

　　那麽努力地想要繁衍後代，是爲了什麽呢？只是自然界的規律吧，屬於這些雜草的規律。生前，它們恩惠着自己；死後，它們恩惠着他人。

　　我不是哲學家，不會大談生命的意義；我不是數學家，不會計算生命的長度；我不是生物學家，不會分析生命的搆成；我不是……

　　我什麽都不是。

　　我所瞭解的，便是這些生命存在着。它們努力地存在着，甚至連消失的時候，也以另一種方式存在着。

　　那列火車轟隆隆地往前開着，有的乘客上車，有的乘客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