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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中原到嶺南的“第一路”
文/何天杰
作爲世界最早的有閘運河,靈渠綜合地實現了分水、引水和泄洪等項功能,在世界水利史上堪稱奇迹。它溝通了湘江和灕江,將長江和珠江兩大水系連在一起,從而成爲中原到嶺南的“第一路”。
一道南嶺横亘在嶺南與中原大地之間。在現代人的眼中,這兩個地域之間的交通往來根本就不存在着什麽問題;可是,南嶺(包括都龐嶺、九嶷山、九峰山、大庾嶺、九連山等等),在古代人的視野中,就是一道難以逾越的户限,這也是嶺南開發相對滯後的一個重要原因。
那麽,嶺南與中原的直接聯繫始於何時?中原到嶺南的“第一路”又存於何地?
嶺南歸化中原的時間,前人有三種説法,即西周説、東周説和秦漢説。
主“西周説”的有明代的郭棐,其《粤大記》卷二《事類記·武周開周》謂“周武王既滅殷……十八年夏,王南巡狩,陳詩至於南海。”由明入清的屈大均也贊同《粤大記》之説,其《廣東新語·地語·南交》謂:“南交者,粤也,陶唐之南裔也,故舉南交而可以概粤矣。然史稱周武王巡狩,陳詩南海,又詩曰:‘於疆於理,至於南海。’則舉南海,又可以概粤矣。”
主“東周説”的,有明代黄佐的《廣東通誌》:“楚子熊惲受命鎮粤,至此開石城,建樓以表其界。”據説他的這一主張來自《史記·楚世家》,而《楚世家》關於這一事實的記載是“成王惲元年,初即位,布德施惠,結舊好於諸侯。使人獻天子,天子賜胙,曰:‘鎮爾南方夷越之亂,無侵中國。’於是楚地千裏。”熊惲因從其侄兒手中奪得楚國王位屬於來路不正,所以他不得不討好周邊的其他諸侯國,更要對名義上的共主——東周惠王表示禮敬。周惠王也順水推舟,讓他去鎮壓“南方夷越之亂”,楚成王便乘機開疆拓土,擴大了自己的勢力範圍。
主“秦漢説”的,是西漢的劉安和司馬遷,還有明代的丘浚。《淮南子·人間訓》:“秦皇挾録圖,見其傳曰:‘亡秦者,胡也。’因發卒五十萬,使蒙公、楊翁子將,築脩城,西屬流沙,北擊遼水,東結朝鮮,中國内郡挽車而餉之。又利越之犀角、象齒、翡翠、珠璣,乃使尉屠睢發卒五十萬,爲五軍,一軍塞鐔城之嶺,一軍守九疑之塞,一軍處番禺之都,一軍守南野之界,一軍結餘干之水,三年不解甲弛弩,使監禄無以轉餉,又以卒鑿渠而通糧道,以與越人戰,殺西嘔君譯吁宋。而越人皆入叢薄中,與禽獸處,莫肯爲秦虜。相置桀駿以爲將,而夜攻秦人,大破之,殺尉屠睢,伏屍流血數十萬。乃發適戍以備之。”《史記·秦始皇本紀》“三十三年,發諸嘗逋亡人、贅婿、賈人略取陸樑地,爲桂林、象郡、南海,以適遣戍。西北斥逐匈奴。自榆中並河以東,屬之陰山,以爲四十四縣,城河上爲塞。又使蒙恬渡河取高闕、(陶)[陽]山、北假中,築亭障以逐戎人。徙謫,實之初縣。禁不得祠。明星出西方。三十四年,適治獄吏不直者,築長城及南越地。”《淮南子》没有記載屠睢進擊嶺南的具體時間,秦始皇是在二十六年最終擊滅山東六國的,而他又在三十三年另外徵集兵力進攻嶺南,則他派出進擊嶺南的第一次軍事行動,當在秦始皇二十六至三十三年之間。秦始皇在位三十七年,他死後不久,全國性的農民大起義爆發了。此後的嶺南,按《史記·南越列傳》的記載:“南越王尉佗者,真定人也,姓趙氏。秦時已並天下,略定楊越,置桂林、南海、象郡,以謫徙民,與越雜處十三歲。佗,秦時用爲南海龍川令。至二世時,南海尉任囂病且死,召龍川令趙佗語曰:‘聞陳勝等作亂,秦爲無道,天下苦之,項羽、劉季、陳勝、吴廣等州郡各共興軍聚衆,虎争天下,中國擾亂,未知所安,豪杰畔秦相立。南海僻遠,吾恐盗兵侵地至此,吾欲興兵絶新道,自備,待諸侯變,會病甚。且番禺負山險,阻南海,東西數千裏,頗有中國人相輔,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國。郡中長吏無足與言者,故召公告之。’即被佗書,行南海尉事。囂死,佗即移檄告横浦、陽山、湟溪關曰:‘盗兵且至,急絶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誅秦所置長吏,以其黨爲假守。秦已破滅,佗即擊並桂林、象郡,自立爲南越武王。高帝已定天下,爲中國勞苦,故釋佗弗誅。漢十一年,遣陸賈因立佗爲南越王,與剖符通使,和集百越,毋爲南邊患害,與長沙接境。”劉邦死後,吕後執政時,南越國與朝廷又曾發生矛盾,趙佗曾自號南越武帝,一直到漢文帝即位,再次派遣陸賈出使南越,趙佗才去帝號,表示歸順朝廷,這是後話了。而明人丘浚在《唐丞相張文獻公開鑿大庾嶺碑陰記》開頭即言“嶺南自秦時入中國”,實際上也是主張秦漢説的。
在這三種主張裏,據目前我們掌握的史料來分析,第三種説法是最爲合理的。理由大致有二:首先,我們必須注意文獻發表的時間。主“西周説”與“東周説”的都是明清人,而主“秦漢説”的主要是西漢人。我們並不否定,後人在史料的搜集考證上有可能會出現某種突破,但一般的規律總是,距離所描述的歷史更近一些的歷史學家,在掌握歷史事件的細節上具有先天的優越性。
其次,我們還必須具體分析三種主張所依據的歷史文獻的可信程度,哪種主張所依據的歷史文獻漏洞最少,則該主張的可信程度當然就越高。“西周説”帶有明顯的漏洞,作爲佔領黄渭流域的部族,周聚合“八百諸侯”進攻黄河中下游的殷商,並取而代之。周朝建立之後,其統治範圍一直維係在黄河流域和長江流域的範圍内,這是史學界的共識。而郭棐《粤大記》提出“周武王既滅殷……十八年夏,王南巡狩,陳詩至於南海”,這條材料有兩個問題:一是中國古代史紀年始於西周共和元年(公元前841年),這是自司馬遷《史記·三代世表》開始就如此記録的。近年來,在李學勤等人主持下,集合了歷史學、考古學、天文學、科技測年學等多種學科的200多位專家學者進行的“夏商周斷代工程”, 通過對歷史文獻的研究,對歷史文化遺址的發掘,對甲骨文等古文字的鑒定以及對古天文學記録的整理,於2000年11月9日正式公佈了《夏商週年表》,年表把中國的歷史紀年向前延伸了1200多年。而這些最新成果,身爲明代人郭棐的是無從得知的,所以他的“周武王十八年”的記載,只能是没有任何依據的臆測。二是《粤大記》對“南海”的界定是含混不清的,它一會兒説“以南海地在東南揚州之裔”,以與“交趾、合浦”相區别;一會兒又采用《史記·楚世家》中的記載,寫楚成王奉東周惠王之命“鎮爾南方夷越之亂”,“於是,南海臣服於楚”;一會兒又説東週末年周顯王時楚熊商擊敗越,“越遂散處江南海上,是爲百越。自丹陽、皋鄉、梅裏至於嶺表,皆越王子孫也”,我們實在無法從他的記述中得出“南海即嶺南”的結論。屈大均《廣東新語》明顯繼承了《粤大記》周武王巡狩南海的的提法,不過他舉的詩句“於疆於理,至於南海”却露出了馬脚,因爲這兩句詩出自《詩經·大雅·江漢》。此章中有“江漢之滸,王命召虎,式辟四方,徹我疆土”數句,毛序將此詩的歷史背景定爲“尹吉甫美宣王也,能興衰撥亂,命召公平淮夷”,召虎平定的“南海”,指的今天江浙地區,與廣東之“粤”根本牽扯不上。主“東周説”的,同樣面臨這一問題,因爲這裏“南方夷越”指的,還是“淮夷”。可以説,直至戰國末年,楚國的政治勢力仍未伸展到嶺南的範圍。當然,由於戰争、灾荒等諸因素的影響,楚國、越國向嶺南小規模的移民的可能,則是不能排除的。相比之下,“秦漢説”的主張顯然是相對嚴密的。秦始皇二十六年擊滅山東六國,定天下爲三十六郡,嶺南不在三十六郡之數,因此尉屠睢的身份只是“南海尉”,而非“南海守”。秦始皇二十六至三十三年之間,屠睢向嶺南展開軍事行動,是中原政治勢力對嶺南的第一次進入。在這次軍事行動中,據《淮南子·人間訓》中所説“使監禄無以轉餉,又以卒鑿渠而通糧道”,南海郡監史禄爲瞭解决秦朝南下大軍軍需給養,修鑿了一條運河以利船運,這就是舉世聞名的廣西靈渠。靈渠是世界最早的有閘運河,其建成時間,有秦始皇二十八年、秦始皇三十三年兩説。靈渠渠首處用攔河壩壅高湘江水位,將其一股(今稱南渠)通過穿越分水嶺的人工渠道引入灕江上源支流,並對天然河道進行擴挖和整治後,入灕江;將另一股(今稱北渠)另開新渠屈曲於湘江右岸再入湘江,綜合地實現了分水、引水和泄洪等項功能,這在世界水利史上都堪稱奇迹。靈渠溝通了湖南湘江和廣西灕江,灕江是西江上游支流,湘江則是長江的支流,靈渠將長江和珠江兩大水系連在一起,其意義非比尋常。秦始皇首次派往嶺南的軍事長官屠睢殘忍横暴,濫殺無辜,激起嶺南原住民的激烈反抗,他們集結起來,四下出動襲擊秦軍,秦軍大敗,屠睢被殺。秦始皇任命的第二個南海尉名字叫任囂,他執行“和輯百越”的政策,與嶺南的原住民和諧相處,嶺南地區遂安定下來。統帥策略的調整,固然是秦朝軍事行動勝利的决定性因素之一,但在古代的遠距離的軍事行動中,後方的供應有時候比前方的殺伐更爲重要。靈渠的開通,使秦朝可以將援兵和補給源源不斷的運往前綫,推動了嶺南戰事的發展,最終把嶺南的廣大地區正式地劃入了中原王朝的版圖,爲秦始皇統一中國起了重要的作用。任囂病逝後,趙佗繼任南海尉,他乘劉邦和項羽在中原争奪天下的時機,出兵佔領桂林、象二郡,再加上南海郡,嶺南都在趙佗的掌握之中了,他還自立爲南越武王。當時,南越國的疆域包括了五嶺以南的大片土地,東起福建,西至貴州夜郎,南達越南中部,與戰國時期的任何一個國家相比毫不遜色。漢高祖劉邦經過十多年征戰統一天下後,執行“與民休息”的政策,不想以武力解决南越國問題。於是,劉邦派陸賈出使南越,拜趙佗爲南越王,賜金印,趙佗向劉邦稱臣。劉邦死後,吕後改變了劉邦的政策,禁止向南越國出售嶺南缺少的鐵器,趙佗便自立爲南越武帝,用“黄屋左纛”的皇帝儀仗,派兵越過五嶺,進攻湖南的長沙郡。吕後病死後,漢文帝即位,再一次派陸賈出使嶺南。趙佗向漢文帝上書謝罪,去帝號,向漢文帝稱臣,從此嶺南地區正式成爲中華領土的牢不可分一部分。這些史實清楚,劉安、司馬遷等歷史學家的叙述明晰,因此我們認爲,嶺南歸化中國的時間以“秦漢説”最爲可信。
在嶺南與中原的直接聯繫始於何時這一問題基本解决之後,我們又要繼續探討中原到嶺南的“第一路”存於何地的問題了。據《淮南子·人間訓》,南海尉屠睢受命經略嶺南,共置五軍,“一軍塞鐔城之嶺,一軍守九疑之塞,一軍處番禺之都,一軍守南野之界,一軍結餘干之水。”據考,鐔城在湘桂邊界的靖縣,九疑在湘南的寧遠,番禺即廣州,南野在贛南南康,餘干即贛北鄱陽湖一帶。屠睢最後在“越地”被殺,同時被殺的秦兵“數十萬”,可見不僅其“司令部”設在番禺,而且其統帥的部隊基本上都部署在番禺左近。那麽龐大的一支部隊連同它的後勤保障人員是如何越過南嶺、進入嶺南的?《淮南子》、《史記》都没有明説。《淮南子》所説五軍之地,排除番禺和贛北的餘干,剩下的就是湘桂邊界、湘南和贛南了。而《史記·南越列傳》載趙佗繼任南海尉之後,馬上通知“横浦”、“陽山”、“湟溪”三關切斷北上通道“聚兵自守”。按《史記索隱》、《史記集解》,横浦在贛南大庾嶺下,陽山在粤北騎田嶺(貼近湘南),湟溪在廣西桂陽。贛南、湘南、桂陽,這與《淮南子·人間訓》中關於屠睢的屯兵地點的表述幾乎驚人地一致。也就是説,秦軍的大規模入粤,必定是這三個位置中的一個。
這時,“靈渠”就再一次進入了我們的視野。《淮南子》稱史禄開鑿靈渠是爲了“通糧道”、“轉餉”,可“通糧道”、“轉餉”不僅僅意味着後勤保障,在古代的軍事行動中,它與部隊的大規模調動幾乎是同意詞,只需稍稍閲讀秦漢時代典籍關於軍事行動的描寫,就不難理解這一點。如《史記·項羽本紀》中的“鉅鹿之戰”,項羽軍渡漳河,“破釜沉舟”,“與秦軍遇,九戰,絶其甬道,大破之”。鉅鹿之戰打響之前,秦軍主將章邯在包圍鉅鹿時,第一件工作就是命令部下“築甬道而輸之粟”,項羽渡河之後的第一件工作同樣是“絶其甬道”,可見“甬道”是古代戰争的命門。最近有人提出,秦軍是在湘南粤北的騎田嶺一帶入粤的,當地還遺留着秦軍大部隊行動時踩出的道路遺迹。其實,騎田嶺一帶地勢險峻、道路崎嶇,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宜守難攻,根本不適於大部隊行動。當宿將屠睢、任囂先後率領數十萬秦軍南下時,他們絶不會選擇這條道路行進。從《左傳》、《國語》、《戰國策》對於春秋戰國時代的軍事行動的描寫,部隊的輜重、士兵的負載都相當沉重,這在出土文物如秦始皇兵馬俑的造像中都可以得到大量佐证。爲了行軍的方便,爲了後勤保障的安全,屠睢、任囂最可能的選擇是——靈渠!
我們還可以找到另一條證據,那就是西漢立國之後兩次出使南越國的陸賈。陸賈南下,走的都是長沙—靈渠—灕江—西江—番禺(今廣州)一路,粤西的西江畔有一座名城德慶。據《德慶縣誌》,德慶有緑水河,發源於佛子嶺,東流四十餘裏匯入錦江(西江支流)。因陸賈經過此地,遂稱陸溪。據説陸賈曾在江中洗錦,所以又叫“錦江”、“濯錦川”。據傳陸豀邊曾有大中大夫(陸賈)祠,古代詩人作詩雲:“陸廟春晴候,花飛錦水香”,又有詩雲:“陸賈祠前錦水香”。爲什麽陸賈入粤會選中走靈渠呢?如果走捷徑的話,陸賈應該是從長沙經湘南直入粤北,再達番禺,可他反而選擇了一條更顯曲折的道路入粤。原因是作爲天子之使,陸賈必然有衆多的隨員前呼後擁、伴隨護送,其規模不會小於一支部隊,屈大均《廣東新語·地語·西場》雲:“陸賈初至南越。築城於番禺西滸以待佗。名曰陸賈城。其遺基在郊西十裏。地名西場。一曰西候津亭。”爲了與趙佗相見,陸賈居然還特地命令手下築了一座城,其氣派是在不可小覷!率領這麽一支龐大的出使隊伍入粤,靈渠是陸賈的必然選擇。我們或者可以説,即使到了距秦始皇末年已有數十年之久的漢高祖、文帝時代,靈渠仍然是從中原到嶺南的稍大規模行動的首選之途,這恰恰可以爲靈渠乃中原到嶺南的“第一路”提供一條旁证。
當然,在檢索史籍的時候,我們發現,在二十六史中,《南史》、《北史》甚至是《隋書》、《舊唐書》都没有提及靈渠,只是從歐陽修、宋祁主編的《新唐書》才開始説到靈渠。這不能不使我們産生一絲惶惑。是否在聯繫中原和嶺南的諸多通道的重要性上,“靈渠”在古人心目中的位置並非太高?史載唐玄宗開元四年,朝廷命張九齡開鑿大庾嶺北上通道,因爲當時“嶺東廢路,人苦峻極……以載則不容軌,以運則負之以背”(張九齡《開鑿大庾嶺路序》),這給中原與嶺南之間的經濟商貿帶來極大的負面影響。大庾嶺梅關通道拓寬之後,可通車馬,方便了旅人和商貿,成爲嶺南北上的最重要通道之一。此後不久,大庾嶺的新路還使得距梅關不遠的珠璣巷興旺了起來,變爲大庾嶺路上最重要的驛站。
不過,大庾嶺通道的開通,雖然可以證明唐之後的人們開始對靈渠的“迂道北上”産生不滿,但不能證明靈渠已經完全喪失了溝通南北的渠道作用。大庾嶺北上通道歷代雖經多次修葺,道路仍然顯得逼仄,交通行走不甚便利。明代的王守仁在嘉靖年間領兵出征廣西,鎮壓叛亂。戰事結束後,王守仁因身患重病,匆忙辭職還鄉。在部下和學生的護送之下,王守仁從廣西到廣州,再北上梅關之道。風雪中翻越大庾嶺讓王守仁透支了最後一點體力,因此他在離開江西南安府後不久,就在贛江的一條小船上與世長辭,没有能够挺到回鄉之日。如果大庾嶺的道路平坦寬敞,可容車馬長途直馳的話,王守仁大概不會留下這種終生遺憾吧?另據清朝同治年間的茂名舉人楊庭桂則在《南還日記》裏稱:梅關古道上行人擁擠,比看唱戲的人還多,走起路來如螞蟻般緩慢,可見大庾嶺通道的交通情况,至清代仍未有根本變化。
在此情况下,反觀歷史記載上有關靈渠的材料,我們發現,靈渠的作用和地位是嶺南其他北上通道所無法取代的。《新唐書·地理志·嶺南道》雲:“興安……西十裏有靈渠,引漓水,故秦史禄所鑿,後廢。寶曆初,觀察使李渤立斗門十八以通漕,俄又廢。咸通九年,刺史魚孟威以石爲鏵堤,亘四十裏,植大木爲斗門,至十八重,乃通巨舟。”《宋史·河渠志·東南諸水》亦雲:“廣西水:靈渠源即離水,在桂州興安縣之北,經縣郭而南。其初及秦史禄所鑿,以下兵於南越者。至漢,歸義侯嚴出零陵離水,即此渠也;馬伏波南征之師,餉道亦出於此。唐寶曆初,觀察使李渤立斗門以通漕舟。宋初,計使邊詡始修之。嘉祐四年,提刑李師中領河渠事重辟,發近縣夫千四百人,作三十四日,乃成。”《明史·河渠志·直省水利》、《清史稿·河渠志·直省水利》也都先後記載了當時朝廷修整靈渠以“利農田,通行舟”的事例。作爲世界最早的有閘運河,靈渠在歷史上屢廢屢興,原因就是它除了有灌溉農田的作用之外,還可以用船來運貨。河運能加大貨運的總重量,有效降低貨運的成本,這是陸路運輸無法替代的。因此,靈渠的運輸路綫盡管曲折迂逥,却一直保留下來,直至清末粤漢鐵路修築之前。這似乎也可以作爲靈渠是中原到嶺南的“第一路”的再一條旁证材料。
最後順便説説,現在靈渠南渠岸邊的“四賢祠”内,仍然供奉着史禄和此後主持修葺靈渠的其他三人(東漢馬援,唐代李渤、魚孟威)的塑像。靈渠在向世人展示着中華民族不畏艱險、刻苦耐勞精神的同時,也展示着中華民族豐富的智慧和無窮的創造力。
(作者單位:廣州華南師範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