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問陶 

　　一、人民幣在港澳地區的流通現狀

　　據統計，深圳口岸自2004年2月19日起開展人民幣調運業務以來，人民幣現鈔回流量逐步减少，輸港量則快速增長。截至2006年2月19日，兩年間深圳海關共調運進出境人民幣74.04億元，其中回流量40.36億元，輸港量33.68億元。其中，首年人民幣回流量29.8億元，輸港量7.09億元，回流量大幅超出輸港量22.71億元。次年回流量10.56億元，輸港量26.59億元，輸港量超出回流量16.03億元。毗鄰香港的澳門一直存在外幣流通量大於本幣澳門元流動量的情况。澳門元盯住港元，進而盯住美元。在90年代晚期，澳門大約50%的廣義貨幣供應量是港元，30%是澳門元，其餘是其他外幣。

　　人民幣在港澳地區的流量和存量由於缺乏統一的統計口徑，因而存在不同的統計結果。但這些數據大多是基於常規合法渠道的統計，如根據對内地居民去港澳地區旅遊或港澳居民來内地旅遊等進行統計。實際上，由於存在一些人民幣向港澳地區非法渠道，甚至出現用貨船在内地和港澳之間非法運輸人民幣，這可能會導致統計數據的失真，進而低估人民幣在港澳地區的流量和存量。但這些數據已經足以説明港澳地區已成爲人民幣現金流量最大地區這一事實。

　　二、人民幣在港澳地區流通對三種貨幣的匯率形成以及匯率制度的影響

　　
　　1.  對人民幣匯率和匯率制度的影響

　　首先，人民幣在港澳地區的流通降低了人民幣資本項目管制的有效性。在香港銀行機構經營人民幣業務之前，港元與人民幣的兑换主要通過找换店進行。找换店的業務主要是通過其在内地的指定帳户進行的，只要客户將人民幣存入其在内地的指定帳户，則可憑銀行存單在香港提取港元，如果客户向他們支付港元，他們即可按客户的要求將相應的人民幣匯往内地的任何地方，雖然這種做法對内地來講是非法行爲，然而它却名副其實地充當了貨幣兑换的中介，内地的資本項目管制對其約束不大，雖然目前香港也有16家銀行經營人民幣的找换業務，然而在找换業務上占主導地位的仍然是一些找换店，找换店在匯率價格、成本、便利及速度上任何一家香港銀行都是望塵莫及的，往往是銀行在發生頭寸短缺時就會去找换店進行調劑。因而，人民幣資本項目管制的效力就會受到較大的影響。

　　其次，人民幣在港澳地區的流通形成了以市場需求爲基礎的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由於内地外匯市場不發達，没有外匯市場的各項指標作爲參考，央行的外匯政策調整就必然缺乏科學依據，當前，人民幣昇值的壓力越來越大，在港澳地區通過市場供求形成的人民幣匯率爲人民幣匯率制度的改革，爲人民幣匯率形成提供一個重要的參照依據。

　　2.  對港元匯率和匯率制度的影響

　　2006年11月27日，人民幣兑美元匯率跌破7.85，創下匯改以來新高，這意味着人民幣匯率已進入港元兑美元7.75至7.85的兑换範圍，并且下一步將朝7.8的聯繫匯率水平邁進。受美元走低影響，港元兑人民幣匯價亦持續走低。自2006年11月21日突破1.01元匯價後，2006年11月29日兑人民幣中間價仍保持跌勢，爲1.00823。而多家内地銀行的現鈔兑换價則已跌破一比一，中國銀行每百港元現鈔的買入價，已報出99.86元人民幣，部分找换店的現鈔價，更跌至99.5元。由於内地是香港第一大貿易伙伴，在現行的港元聯繫匯率制度下，人民幣對美元的持續昇值將不可避免地導致人民幣對港元的昇值，而港元對人民幣的相對貶值將帶來港元的長期的通脹壓力，由於香港没有獨立的貨幣政策，無法通過加息來抑制通脹，那麽港元相對人民幣貶值和香港的通脹壓力將持續存在。同時，由於香港是中美貿易的重要中介，中國和美國扮演着左右香港轉口貿易興衰的重要角色，香港近1/4的GDP來自轉口貿易中的港口和物流服務業，因而人民幣昇值將通過引起中美貿易額的變動來影響香港匯率。總體來講，中美貿易總額呈上昇趨勢，更多地受匯率之外的因素影響。人民幣對美元昇值通過轉口貿易渠道對港元的影響並不明顯。

　　對於港元的聯繫匯率制度。港元盯住美元的匯率制度以及人民幣在港元匯率制度中的地位正不斷引起非常激烈的争論。聯繫匯率制度使得香港只能被動接受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所制訂的貨幣政策，所以香港金融管理局很少干預匯率，以致香港貨幣政策的穩定性在過去的23年中堪稱無人能及。但是，聯繫匯率制度最大的特點在於固定不變，聯繫匯率制度的穩定性、易操作性和透明性帶來了香港經濟的穩定和繁榮，但這些經濟成果的取得是在美國與香港經濟聯繫程度較高的背景下取得的。自上世紀70年代以來，香港與美國經濟增長的相關係數不斷降低，從70年代的0.75逐步下降到80年代的0.5，並於90年代進一步下滑接近於0。同時，香港經濟與内地經濟的聯繫越來越緊，香港經濟對内地的依賴程度越來越高。這樣，港元盯住美元的聯繫匯率制度可能會因人民幣對美元的昇值而對香港經濟産生不利影響。目前對於港元匯率制度改革有兩種代表性的意見：一是港元改盯住美元爲盯住人民幣；二是港元由盯住美元改爲盯住一籃子貨幣，包括人民幣。但由於人民幣仍未自由兑换，如果港元與美元脱鈎，改與人民幣掛鈎，全球的資金便會因爲憧憬人民幣昇值涌至香港買港元，令香港市場資金過多的情况惡化。如果盯住一籃子貨幣，關鍵在於這一籃子組合是否公開，如果不公開，香港將失去具透明度的國際市場優勢，不能再像現在那樣超越新加坡；如果公開，便會引來更多的炒作熱錢，籃子貨幣波動時，港元都會波動，那後果可能更爲嚴重。港元匯率制度改革面臨艱難的選擇。

　　3.  對澳門元和匯率制度的影響

　　澳門自1977 年4 月7 日以來采取的是盯住港元的固定匯率制。又因爲港元以聯繫匯率制與美元掛鈎, 所以澳門元也是盯住美元的。澳門盯住港元的匯率制度對澳門經濟産生了積極的作用。在出口加工、旅遊博彩、建築與金融保險澳門的四大支柱産業中, 出口加工與旅遊博彩業是舉足輕重的産業。其中，出口市場高度集中於美國和歐盟兩大市場。因而，盯住港元進而盯住美元的固定匯率制度對於穩定出口具有較大的促進作用。澳門的旅遊博彩業是澳門經濟的一大特色。旅遊博彩業服務對象中90 %以上爲來自境外國際間或區域間旅客, 澳門僅旅遊博彩税收入占澳門財政收入的半數以上。澳門的盯住港元的匯率制度爲澳門旅遊博彩業的發展提供了穩定的客户與支持。但隨着澳門的回歸，“泛珠三角”區域合作框架的確立，澳門與内地特别是與廣東的經濟聯繫日益緊密，内地赴澳門旅遊人數的不斷增加，將人民幣對澳門元及其匯率制度的影響也將逐漸增大。具體的影響過程與人民幣影響港元比較相似，所不同的是，澳門經濟在有形貿易方面對内地的依賴程度没有香港大，同時澳門的經濟總量不是很大，經濟活動特别是金融活動没有香港那麽活躍，因而人民幣對澳門元及其匯率制度的影響可能在短期内不會很快顯露出來，但隨着澳門與内地合作的不斷加深，人民幣通過影響港元進而影響澳門元的匯率及其匯率制度。長期來看，澳門元面臨的形勢和命運將是港元的一個翻版。

　　三、加强粤港澳金融合作、推進三地匯率制度改革

　　作爲改革開放的前沿，經過近三十年的改革和發展，廣東無論在經濟總量、經濟活躍程度，還是在經濟開放程度方面，相對其它省份都有着絶對的優勢。在對外經濟聯繫方面，廣東的進出口總額約占全國總量的三成，同時，毗鄰港澳使得廣東擁有天然的優勢，成爲内地和港澳貿易與交流的紐帶。在三地匯率制度改革中，廣東最有可能也應該通過粤港澳之間的金融合作來發揮自己的作用，具體而言，可以通過以下方面來加强粤港澳金融合作、推進三地匯率制度改革。

　　1. 開放三地金融市場，以此培育内地和港澳合作以及匯率制度改革的金融環境

　　開放粤港澳三地金融市場爲營造人民幣市場匯率的形成創造一個試驗性的區域環境，可以爲内地和港澳之間全面的經濟合作提供一個金融環境，爲港澳匯率制度改革創造必備的金融條件。

　　結合粤港澳的現實情况，可以從以下兩個方面入手：一是整合粤港澳金融資源，做好港、深、穗三地的金融中心的定位。香港國際金融中心地位無可争議。作爲華南經濟最發達的兩個城市，廣州和深圳都提出要建設區域金融中心，在廣東打造“金融强省”的大背景下，廣州和深圳之間區域金融中心之争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我認爲，應該從“泛珠三角”的層面上整合港、深、穗三地的金融資源，發揮合力作用，提昇整個“泛珠三角”區域的金融整體實力，爲“泛珠三角”的合作和發展提供金融支持。具體而言，一方面要繼續鞏固香港國際金融中心，另一方面，廣州重點建設區域性的銀行貸款中心、票據融資中心、資金結算中心、銀行卡網絡中心、保險資産管理中心、債券交易中心、産權交易中心、商品期貨交易中心和金融教育科研中心的功能。深圳着力鞏固和提高作爲國内證券交易中心、基金管理中心和風險投資中心的地位，争取國家政策支持建立金融期貨交易中心。二是建立香港人民幣離岸中心。從離岸中心的定義、業務及其運作機制上看，目前香港實際上已經成爲人民幣離岸中心，只不過中心的運作更多的是通過各種找换店而不是銀行，是一種分散無序狀况，香港人民幣離岸中心的建立只是將其活動正規化、合法化，除了能够推動三地的匯率制度改革外，還有利於貨幣當局準確把握人民幣流動情况、便於打擊洗錢等犯罪活動。

　　2. 建立政府長效合作機制、推進粤港澳在金融領域的深層次合作

　　從粤港澳金融合作的現狀來看，基於比較優勢龢利潤推動的市場機製作用下，三地金融合作越來越緊密，但由於粤港澳之間市場經濟的發育程度不同，港澳地區的市場經濟發育程度較高、政府管制相對較少，而廣東雖然市場經濟相對内地其他省份較爲發達，但和港澳地區相比，還有一定的差距。因而存在金融合作的對接和兼容問題，這種金融關係帶有很大的自發性和分散性。如果僅僅依靠市場自發力量，粤港澳金融合作要在短時間内取得較大的實質性進展可能性不大。在這種情况下，政府的推動就顯得尤爲重要。

　　迄今爲止，港澳兩地已經建立了金融合作聯絡機制，粤港澳金融合作機制和粤港澳金融協調機制仍未成立。因而當前應重點建設粤港澳金融合作機制和金融協調機制。一方面，粤港澳金融合作的發展不能脱離成員間充分瞭解和協商, 合作要求通過相關機制爲其提供必要的中介。借鑒國内外區域合作組織的先進經驗,粤港澳金融合作需要建立起系統的聯席會議機制，建議將金融合作納入粤港澳政府合作框架，定期召開由各中央金融管理部門駐粤機構、地方金融辦和港澳金融管理部門參加的聯席會議，就金融合作的有關問題進行對話，制定金融合作的戰略規劃和方案。建立相應的執行委員會, 主要負責具體合作事項的運行狀况調查、監督和執行，執行委員會主要行使監督職責, 對不承擔規定義務的成員通過特定方式使其盡快履行。另一方面，由國務院就粤港澳金融合作設立專門的委員會或其他類似的中央機構, 發揮中央所特有的作用，這一機構可以建立在CEPA整體經濟合作和協調的領導機構下。專門機構應主要解决區域與國家全局之間、成員之間發展的不協調性, 發揮手段權威性、穩定性、靈活性的優勢,避免區域發展與特定成員實際發展狀况的衝突, 避免區域合作與中央政策規劃相矛盾。同時, 中央專門機構在行使職權的過程中, 要注重粤港澳之間的自主協商, 防止政府權力的過度干預。

　　3. 加大人民幣在港澳地區的流通範圍是粤港澳金融合作和解决三地匯率制度問題的關鍵

　　首先，只有港澳地區擁有大量人民幣的條件下，才能形成可靠的由市場供求决定的人民幣匯率决定市場化的參照指標。如果港澳地區人民幣過少，供不應求，由市場供求决定的匯率作爲人民幣匯率决定參照指標的合理性將大打折扣。人民幣在港澳的普遍流通和使用將爲粤港澳金融合作打下堅實基礎。粤港澳之間大量的地下金融的存在使得内地資本賬户管制的效率大打折扣，需要有正規的渠道進行引導。人民幣在港澳地區的流通和使用有利於拓展香港銀行業的業務，有利於穩定香港國際金融中心地位，爲營建未來的人民幣離岸中心鋪路。

　　特别對於港澳匯率制度的改革，人民幣在港澳地區的普遍使用和流通可能是一個較爲穩妥的解决方法。香港的聯繫匯率制度，無論是改盯住人民幣還是盯住一籃子貨幣，甚至改固定匯率制爲浮動匯率制，都會遇到一些難以解决的問題，都可能引起香港經濟的較大波動，甚至可能帶來不良的經濟後果。因而，一個穩妥的方法就是維持目前的匯率制度不變，與此同時，不斷加大人民幣在港澳地區的使用範圍，當人民幣成爲港澳地區流通的主體貨幣時，雖然按基本法的規定港元和澳門元會繼續存在,但實際上港元和澳門元面臨的匯率制度改革問題可能將不復存在，從而自然地實現人民幣取代港元、澳門元，實現三地的貨幣統一,或者説港元和澳門元匯率制度就是人民幣匯率制度的一種延伸。雖然目前已經提高了内地居民可携帶的人民幣金額，允許香港銀行開辦個人人民幣存款、兑换、匯款和銀行卡業務，允許香港居民在廣東地區簽發用於消費的支票，但相對内地和港澳地區的經濟活動的需求而言，這還遠遠不够，還需要加大這些措施的力度，可以對粤港澳區域内的銀行和居民在粤港澳區域内給予相同的待遇，待條件成熟後，再推廣到整個“泛珠三角”區域，最後推廣到全國，最終實現内地和港澳地區的融合。

　　

　　（2007年1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