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目分類 出版社分類
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中國古代海上絲綢之路詩選》前言
自漢代到清代2000年的詩歌中,可鈎稽出一部海上絲綢之路發展的簡史。
所謂海上絲綢之路,即史書所載的“廣州通海夷道”〔1〕,始發自廣州的外港,出珠江口,經西沙海域,往西南行到達中印半島、印度半島、阿拉伯半島和東非乃至歐洲。海上絲綢之路,顧名思義,是一條以絲綢爲主的中國商品海上貿易之路,也是一條包括政治、軍事、宗教、文化、科技等方面的中外交流之路。本書所選錄的,即上述有關海上絲綢之路的詩歌。
一
海上絲綢之路最早的出發點是廣東西部的徐聞。選入本書第一篇的“徐聞諺”,雖僅有六個字:“欲拔貧,詣徐聞”。實已含有極豐富的信息量。《元和郡縣圖志》稱:“[嶺南道·雷州]徐聞縣,本漢舊縣也,居合浦郡。其縣與南崖州澄邁縣對岸,相約一百里。漢置左右候官在縣南七裏,積貨物于此,備其所求,與交易有利。故諺云云。”〔2〕《漢書》又載“自合浦、徐聞南入海”、“自日南障塞、徐聞、合浦船行”的路綫,以及黃支國“入海市明珠、璧琉璃、奇石异物”和“蠻夷賈船”交易的情况。〔3〕可知徐聞在漢代已是中國重要的進出口貿易港,是經商致富之地。
海上絲綢之路第一站當爲交趾。交趾爲漢武帝所置十三刺史部之一,後設交趾郡,東漢時治龍編。交趾爲中國自海上通天竺所經,自漢至唐,“交趾”、“交州”之詞,屢見于韵語中。漢楊雄《交州箴》雲:“大漢受命,中國兼該。南海之宇,聖武是恢。稍稍受羈,遂臻黃支。牽來其犀,航海三萬。”〔4〕黃支,故地在今印度半島馬德拉斯西南。西漢時即有“黃支國獻犀牛”的記載。〔5〕犀牛是巨獸,當通過海船自黃支運抵交州,再轉運入中國內陸。晋代王叔之的《擬古詩》也寫到:“客從北方來,言欲到交趾。遠行無他貨,惟有風皇子。百金我不欲,千金難爲市。”可見交趾在當時爲中外貿易之要地,百金千金之貨皆集于此。
唐代在交趾設安南都護府,中國內地與安南的交往更遍及政治、軍事、宗教、文化等各方面。從詩題中即可反映出這些內容:如杜審言《旅寓安南》、沈佺期《度安海入龍編》、楊巨源《供奉定法師歸安南》、楊衡《送王秀才往安南》、熊孺登《寄安南馬中丞》、賈島《送黃知新歸安南》、《送安南惟鑒法師》、李洞《送雲卿上人游安南》、杜荀鶴《贈友人罷舉赴交趾辟命》、陳光《送人游交趾》等等,人們或因貶官流放,或因出使赴任,或因弘法,或因游歷,皆“穿海”、“渡海”、“入海”而至安南,亦有寫安南人自中國內地而返歸者。這些詩歌皆顯示了交趾在海上絲綢之路中的突出地位,直至宋、元、明、清各代,詩人仍吟咏不絕。
嶺南,在唐代詩人眼中,是一個奇特的國度。這“南州遠僥”充滿著异域情調,廣州市上琳琅滿目的洋貨以及樣貌語言怪异的外國人,都使越嶺而來的中原人士目炫神迷,那蒼茫遼闊的大海更勾起人們對未知世界的遐想。詩人認爲,正是天朝上國的强盛,致使“遠夷”來朝進貢,所有航海到來的外國商人,都是唐朝的臣子。他們不無自豪地唱道:“冠冕中華客,梯航异域臣。”〔6〕“歲貢隨重譯,年芳遍四時。”〔7〕“當今輸貢賦,不使外夷驕。”〔8〕1000多年來,中國的官方都把雙方的貿易關係看成是單方面的“進貢”,這種定位實際上也束縛了人們的經濟思想。
唐代詩歌中,有不少反映海上貿易的名作:
連天浪靜長鯨息,映日帆多寶舶來。
——劉禹錫:《南海馬大夫……》
大海吞東南,橫嶺隔地維。百國共臻奏,珍奇獻京師。
——韋應物:《送馮著受李廣州署爲錄事》
貨通獅子國,樂奏粵王台。
——韓愈:《送鄭尚書赴南海》
其中,“海舶”、“海船”,是使用得更多的詞語:“城連虎踞山圖麗,路人龍編海舶遙”〔9〕、“金賤海船來”〔10〕、“金柱根應動,風雷舶欲來”〔11〕。廣州城中,堆滿了林林總總的寶貨:“戍頭龍腦鋪,關口象牙堆”〔12〕,還有水晶、琉璃、犀角、珊瑚等舶來珍品,均成爲詩人歌咏的對象。陳光《送人游交趾》詩中有“浪歇龍涎聚”之句,首次出現“龍涎”一詞,可證著名的香料商品龍涎香已在唐代經海舶輸入中國。最有趣的是,海上貿易也有“此中無限相憂事”,如:“蛟老變爲妖婦女,舶來多買假珠璣”〔13〕,妖婦女以惑衆,假珠璣以騙財,此術由來已久,此詩可作史料讀。
詩人最感興趣的當是那些膚色漆黑、言語侏的昆侖奴;
昆侖家住海中洲,蠻客將來漢地游。
言語解教秦吉了,波濤初過郁林州。
金環欲落曾穿耳,螺髻長卷不裹頭。
自愛肌膚黑如漆,行時半脫木綿裘。
——張籍:《昆侖兒》
昆侖兒,這裏指的是隨海舶到來的南洋諸島的居民。詩人們還寫到各式各樣的人物:“黑皮少年學采珠,手把生犀照咸水”。〔14〕“舶載海奴環耳,象駝蠻女彩纏身。”〔15〕奇麗的异國風情,使詩人充滿驚喜。唐代與海外的宗教交流密切,不少外國僧人經海路到來傳道,也有中國僧人親赴海外求法。唐高宗咸亨時高僧義淨,自廣州乘海船往西域,遍經30余國,歷時25年,求得梵文佛經400餘部歸譯之。他在天竺時作《在西國懷王舍城》詩,〔16〕對自己“已畢耆山本願”感到欣慰,“終望持經振錫往神州”,回到祖國弘揚佛法。又作擬張衡《四愁詩》:“我行之數萬,愁緒百重思,那教六尺影,獨步五天陲。”隻身在數萬里的海外,懷想神州故友,印度新知,愁思千萬。詩人李洞描寫一位僧人出海求法的詩:“鯨吞洗鉢水,犀觸點燈船”〔17〕,寫海上奇幻的景物,更成爲唐詩中的名作。描述外國僧人自海上來華的詩歌,如賈島寫一位多次來到中國,幷爲皇帝講經的安南高僧:“南海幾回渡,舊山臨老歸。”〔18〕直到晚年才返回故國。楊巨源也寫到一位曾在朝廷任紅樓院供奉之職的廣定法師:“經論朝天去,香花入海逢。”〔19〕兄弟二人終于功成歸去。最值得注意的還是劉言史《送婆羅門歸本國》一詩。那位印度僧人本想經西域中亞絲綢之路進入中國,但“龜茲磧西胡雪黑,大師凍死來不得”,路途險阻難行,只好改由海道;“地盡年深始到船,海裏更行30國”,經30國萬里途程,終于實現到長安傳經的夙願。
唐代强大的軍事實力,使海路保持暢通,外國商人往來方便:“蕃客不須愁海路,波神今伏馬將軍。”〔20〕唐詩中也有反映海上軍事行動的作品,唐懿宗鹹通三年,南詔複陷安南,累歲兵戈不息,嚴重地影響海上貿易。安南都護高駢,于鹹通五年率兵渡海,攻破南詔軍,安南複定。出發前曾作詩雲:
滄溟八千里,今古畏波濤。此日征南將,安然渡萬艘。
——高駢:《南海神祠》
南海神廟,位于廣州東80裏的扶胥之口,黃木之灣,祠廟前波濤浩渺,是古代各國商舶系纜之所。進入廣州港的海舶商人,例向神廟祭拜。渡海出行的人,也得先祭告海神,祈求庇佑。自唐至清,咏南海神廟的詩歌不可勝數,較早的有李群玉的《凉公從叔春祭廣利王廟》一詩:“海客斂威驚火旆,天昊收浪避樓船。”二語把航海者敬畏的心情與良好的祝願作了形像的描述。比如“牙檣迎海舶,銅鼓賽江神”〔21〕的情景,也見于後世詩中。
中國詩歌中寫離情別恨的傳統題材也有了新的內容。詩中的游子,是出海經歷風波之險的賈客,詩中的思婦,是裝束奇异的南蠻女子:
銅柱南邊毒草春,行人幾日到金麟。
玉環穿耳誰家女,自抱琵琶迎海神。
——張籍:《蠻中》
女子抱著琵琶去迎海神,是爲了祈求遠行的人平安歸來。此後宋、元、明、清各代,都有詩人以此作爲描寫對象,爲熟見的題材增添了活潑的生活氣息。
地方官吏的政策措施,對海上貿易有直接的影響。唐代中葉,由于嶺南地方動亂,加上官吏貪黷,“西域舶泛海至者,歲才四五”〔22〕李勉被任爲廣州刺史,大力扶持和發展海上貿易,大詩人杜甫熱情地贊美這位名臣:“番禺親賢領,籌運神功操。大夫出盧宋,寶貝休脂膏。洞主降接式,海胡舶千艘。”〔23〕海舶的大批到來,使嶺南地方經濟得以恢復。政治動亂也會妨礙海上貿易發展。代宗廣德三年,宦官市舶使呂太一逐廣南節度使張休,縱兵大掠廣州,杜甫作《自平》詩記載這一史事:“近供生犀翡翠稀,複恐征戍干戈密。”海上商品稀少,也影響了國計民生。
二
宋代的海上貿易更爲繁榮。吳自牧《夢粱錄》引“古舟人諺”;“去怕七洲,回怕昆侖。”古代商船經七洲洋進入昆侖洋,風大浪急,旅途多險。海船來往頻繁,數百年中,此二語一直流傳在舟人口中,亦載入明清典籍。
宋代有關海上絲綢之路的詩歌,除了在唐詩中已見的內容外,還有一個特色,就是出現了不少以海上絲綢之路始發點廣州爲題材的作品。在唐代還略帶有蠻荒氣息的嶺南地區,經過了兩百年的休養生息,經濟已趕上甚至超過中原地區,廣州更成爲人們艶羨的繁華之地。嶺南再也不僅僅是流放罪人之所了。一批又一批有理想的賢守良令,如陳堯叟、包拯、程師孟、郭祥正、蔣之奇、楊萬里等,爲發展嶺南的經濟文化作出貢獻。這些官員多是詩人,也留下不少歌咏嶺南風物的詩篇,其中就有有關海上絲綢之路的佳作。如:
誰共吾民樂此亭,使君時複引雙旌。千門日照珍珠市,萬戶烟生碧玉城。山海是爲中國藏,梯航尤見外夷情。往來須到欄邊住,爲眷春風不肯停。
——程師孟:《題共樂亭》
共樂亭建在鬧市中的越樓上,廣州城千門萬戶,到處是碧玉珍珠,外夷不遠萬里梯山航海而來,是爲了換取中國的山海寶藏。我們還讀到這樣帶有了强烈感情色彩的詩句:“外國衣裝盛,中原氣象非”〔24〕、“巨舶通蕃國,孤雲遠帝鄉”〔25〕、“屯門鉦鐃雜大鼓,舶船接尾天南回。斛量珠璣若市米,擔束犀象如肩柴”〔26〕、“須信官廉蚌蛤回,望中山積皆奇貨”〔27〕、“真珠市擁碧扶闌,十萬人家著眼看”〔28〕、“極目遠烟外,高浪舞連艘”〔29〕。這些詩句都寫到由于海上貿易而帶來的繁華景象,那就是宋代的廣州城。
宋代市舶司最早設于廣州,掌管海上貿易。大詩人劉克莊也擔任過市舶使之職,寫有《兼舶》一詩〔30〕,描述自己“兼琛節”時的心情,曾幾有《廣南韓公圭璉舶使致龍涎香三種,數珠一串贈》詩〔31〕,寫這位韓舶使以海舶載來的名貴香料龍涎香相贈。廣東番禺詩人李昴英有《送船使周中》〔32〕、《送舶使孫叔偕東歸》〔33〕,次首寫到市舶使的工作:“萬寶集登天子庫,諸蠻遮泣海山樓。”諸蠻,當指海舶賈客。海山樓爲市舶司所在,孫氏離任時,衆多海賈掩面而泣,可見其深得人心。海山樓也屢見于宋人詩中。洪適《海山樓》詩〔34〕,寫到樓前停泊著的海上歸船,寫到堆積如山的奇貨。陳與義的《登海山樓》詩、《雨中再賦海山樓》詩〔35〕,更是宋詩中的名作。
有關廣州的詩歌,最爲人稱道的還是蘇軾的《浴日亭》詩〔36〕。浴日亭建在南海神廟前的章丘上,可俯瞰南邊的黃木灣,進出口海舶均集于亭下。蘇軾此詩有碑刻,立于亭中,歷代和韵不絕,清人金菁茅編有《浴日亭次韵詩》及續編,錄詩多達200餘首,中多有寫廣州海上貿易者。南宋楊萬里的《南海東廟浴日亭》詩,〔37〕氣勢尤爲雄闊:
南海端爲四海魁,扶桑絕境信奇哉。日從若木梢頭轉,潮到占城國裏回。最愛五更紅浪沸,忽吹萬里紫霞開。天公管領詩人眼,銀漢星槎借一來。
“潮到”句謂南海與占城國潮水相通,隱寫兩地的海上交流。“星槎”句用漢張騫乘槎到達天河之典,寫舶的遠航,更是屢見于歷代咏航海的詩歌中。宋人詩如:“宮闕參差海上開,吐吞波浪起風雷”〔38〕、“亭倚蓬萊幾許高,下臨無地有驚濤”〔39〕、“聖朝昌盛鯨波息,萬國迎琛舶卸檣”〔40〕等,皆爲南海廟及浴日亭的佳句。
從宋人寫蕃塔的詩中,可追尋出中外宗教文化交流的踪迹。蕃塔,又稱番塔、懷聖塔、光塔。爲唐代僑居廣州的阿拉伯商人所建,原名稱呼禮塔,波斯語意爲“邦塔”,誤稱光塔。爲伊斯蘭教徒禮拜之所,塔上建有風標,可作導航和測候之用。郭祥正《同潁叔修撰登蕃塔》詩〔41〕,細緻地描繪了蕃塔的形象,幷寫到蕃人的風俗:“禮佛諸蕃异,焚香與漢同。祝堯齊北極,望舶請南風。”方信孺的《番塔》詩有序介紹番塔的情况,詩雲:“半天縹緲認飛翬,一柱輪囷幾十圍。絕頂五更鈴共語,金鶏風轉片帆歸。”〔42〕。
唐宋以來,阿拉伯商人聚居廣州,建有“蕃坊”,立有蕃長,幷有蕃市、蕃學、蕃宅、蕃倉等設施,甚至有規模巨大的蕃人墓地。方信孺“蕃人冢”詩序雲:“蕃人冢,在城西十裏,累累數千,皆南首西向。”冢墓在廣州城西三角市,至清代猶存。
廣州是海上絲綢之路的始發點,而從事海上貿易的更有來自全國各地的商人,宋代的詩人已注意到福建商人在廣州外貿中的地位和作用。劉克莊在詩中寫道:
“瀕江多海物,比屋盡閩人。四野方多壘,三門欲卜鄰。”〔43〕
善于作交易的福建商人,在廣州城南比屋而居。自宋及清,閩商在廣東的勢力頗大,清人莫瞻篆因有“洋行領袖閩商占”的感想〔44〕,葉廷勛在詩中也寫到廣州西關女子嫁閩商之事。〔45〕
在宋人詩中,還寫到海上絲綢之路歷經的海南島、雷州等地的情形。南宋詩人樓鑰在詩中寫到,自西洋各國來廣州的海舶,每以海南島爲中途站,稍事休整,即直駛廣州:“流求大食更天表,舶交海上俱朝東。勢須至此少休息,乘風徑集番禺東。”海南島與廣州兩地休戚與共,利益均沾:“不然舶政不可爲,兩地雖遠休戚同。”〔46〕這是一則很重要的海上交通史料,故在此表而出之。雷州海康也是海舶往來之地:“飓風不作三農喜,舶客初來百物新。”〔47〕廣東沿海,到處都可以見到遠洋的商船:“須臾滿眼賈胡船,萬頃一碧波粘天。”〔48〕宋代應該是海上絲綢之路的大盛時期。
唐代詩歌中寫到海舶載來的貨物,多爲犀角、象牙之類的珍稀之品,宋人詩中,更有龍涎香、薔薇水等物,還有孔雀、鸚鵡等珍禽。“花多异國名”,〔49〕自漢代以來,種種洋花經過海上絲綢之路傳入中國,較早的如“那悉茗”、“沒利”已成爲嶺南的名花,更有了新的美麗的名字“素馨”、“茉莉”。詩人們還記得它們的來處:“海國原標悉茗名”〔50〕、“根從海國分靈種”〔51〕。此外,自海上移來的名樹如菩提樹、波羅蜜樹等皆成爲詩人歌咏的對象。
三
元、明兩代有關海上絲綢之路的詩歌,除了與唐、宋兩代相似的題材外,更多的是表現“九夷入貢賓來服”〔52〕的大一統思想的作品。元朝統一中國,擴張版圖,對海外諸國,亦“恩威幷施”,使者往來不絕。越南人黎崱著的《安南志略》一書中,就錄入50余篇“安南名人詩”,均爲元朝與安南交往時主客雙方的酬贈和答之作,藝術性雖不高,但記錄了當時的政治、軍事、經濟、文化、風俗等各方面情况,自有其史料價值。這些詩歌可以博士王沂《送傅與礪佐使安南》詩爲代表:“光色動南溟,文星逐使星。鶏林傳秀句,銅柱勒新銘。落日鯨波白,春風瘴海青。請纓應幕下,拭目待雲。”〔53〕王尚志寫有《暹羅回使歌》,寫一位原籍中國的暹羅使者,入朝進貢,朝廷“遙授將軍領州牧”,使者“拜舞兩頰生微渦”,“樓船歸指西洋路,向國夜夜瞻星河”,歸去時依然不忘故國,這位使者身上有中國僑民的愛國愛鄉的特性。
雄才大略的明太祖、明成祖父子,更把對外關係放到重要的位置上。朱元璋親自賦詩10首,送使臣王以寧出使安南,既有殷切的期望,也有嚴肅的訓誨:“功名千載誠難得,一失應須目下污。”〔54〕又如“巨鰲聞詔沖前浪,淵底雄鮫翊駕航。舵轉水鳴聲霹靂,蚌開珠擁海雲光”等句〔55〕,均極有氣勢。明成祖也親爲滿剌加鎮國山賦詩,對外國人“慕義”,“願比內郡依華風”表示贊賞。〔56〕洪武、永樂年間,朝廷頻繁地派出使者到周邊各國,明成祖更派鄭和率領大型艦隊七下西洋。各國使者也紛紛前來“進貢”,中外政治經濟、文化的交流一時極盛。“殊方入貢梯航日,上國歸來冠蓋新”,〔57〕二語可爲當時海上絲綢之路上中外交流的真實寫照。永樂年間發生的一件外交史事是值得大書一筆的,永樂十五年,蘇祿國東王巴都葛叭哈剌,率領340餘人“浮朝朝貢,進金鏤表文,獻珍珠、寶石、玳瑁諸物”,〔58〕被明朝封爲國王。歸途中,東王病卒于山東德州,成祖命有司營葬,勒碑墓道。500年來,過德州蘇祿王墳的詩人,多賦詩以憑吊這位友誼使節,明人寧和,明清之際的程先貞、顧炎武,其詩作更爲人們所熟知。寧和“萬里海天愁思迥,百年蘇祿夢魂迷”之句,誦之令人低徊不已。還有一位來華的外國人,千年來一直被人們懷念,那就是達奚司空,相傳他是印度摩揭陀國人,唐貞觀二十一年來華,携波羅樹植于南海神廟外,其所乘坐商舶啓航遠去,達奚日夕翹首東望,化爲神靈。後人因塑其像于廟東廊,又把南海神廟稱爲波羅廟。波羅神像始塑于何時,今已難考,明嘉靖間廣東詩人蘇應機,已有《題波羅廟顯相達奚司空像》一詩,〔59〕萬曆間湯顯祖亦有《達奚司空立南海王廟門外》詩〔60〕。達奚司空凄美的故事至今猶在流傳。
明代三位廣東詩人歌咏嶺南及廣州風物的三首長詩,必須特別表出。第一首是洪武年間順德人孫的《廣州歌》,極力描繪廣州風物與繁華盛况:“阿峨大舶迎朝日,賈客千家萬家室”,“丹荔枇杷火齊山,素馨茉莉天香國”。〔61〕高大的海船從東邊的黃木灣口緩緩駛來,商人們萬戶千家,堂皇富麗。鮮紅的荔枝、金黃的枇杷如山般堆積,整個廣州城彌漫著素馨花、茉莉花的芳香。第二首是萬曆間番禺人韓上桂的《廣州行呈方伯胡公》,詩中這樣描寫廣州的海上貿易情景:“江邊鼓吹何喧闐,商航賈舶相往旋。珊瑚玳瑁傾都市,象齒文犀錯綺筵。合浦明珠連乘照,日南火布經宵然。”〔62〕第三首是崇禎間番禺人黎遂球的《春望篇》,詩中細膩地刻畫了廣州城中商人的生活:“妖娥勻臉薔薇露,賈客歸心黃木灣”,“不饑願化仙羊石,鶩利齊祝海神旗”,“波斯碧眼胡,昆侖紫髯使,奇珍雲甓驕,异寶挂席拾。”〔63〕三篇長詩,奇情异彩,炫人心目。廣州城的富庶與繁華,多半緣于海上絲綢之路。
明代的入粵詩人中,最可稱道的是湯顯祖。萬曆十九年貶官嶺南,來到廣州,他以一位真詩人特具的敏感,去觀察和體驗那全新的事物,把自己最深切的感覺寫進詩中,他描寫過廣東番禺的商人乘大舶出海遠赴外國的情景:
檳榔舶上問郎行,笑指貞蒲十日程。不用他鄉起離思,總無鶯燕杜鵑聲。
——湯顯祖:《看番禺人入真臘》
他在香山欣賞那裝束新潮的“薔薇露水拂朝妝”的美麗的外國少女,他到過已被葡萄牙人占住的澳門,與一位“不住田園不樹桑,珂衣錦下雲檣”的外國商人相遇。〔64〕他還在端州見到意大利傳教士利瑪竇和特·彼得利斯神父,聽過他們“破佛立義”的講道。〔65〕湯顯祖用詩歌記錄了這些場面,在中西文化交流史上也留下了一頁。
天主教在明代向東方擴展。有著獻身精神的耶穌會傳教士沙勿略、羅明堅、利瑪竇等人歷盡艱辛,經海上絲綢之路來到中國。利瑪竇先在端州傳教,萬曆二十九年才獲准進入北京,進呈自鳴鐘等西洋器物,幷與朝中士大夫交往。李日華《贈利瑪竇》詩“西爲九萬里,東泛一孤槎”〔66〕,對這位博學多才的西方學者表示了欽慕之情。
最早把澳門寫入詩歌中的當是廣東南海詩人蒲龍。他在《感事》詩中,强調澳門的“寸天尺地”都是中國的疆域,還提出了警告:“天險莫將甌脫例,西來市舶水中龍。”〔67〕不要把澳門看成是甌脫之地,對西來市舶還得提高警惕。
四
明代雖然實行海禁,官方的海上貿易是以朝貢的形式進行,但廣東地區的私人海商依然非常活躍。有學者認爲這“正是中國社會歷史上資本主義萌芽的時代標志之一”。〔68〕
直到明代末年,廣州城仍是一個富庶繁榮的都市。清初,爲了對付臺灣的鄭氏政權,朝廷采取了嚴酷的海禁政策,廣州的海上貿易一度中斷,經濟大受打擊。臺灣收復後,康熙二十三年開海貿易,次年設立粵海關,海上貿易迅速恢復。在居粵詩人的作品中,表現了欣悅之情:
波羅花落蠻娘拾,獅子洋開估舶通。
——屈大均:《南海神祠作》之一
潮汐舊從獅口入,帆檣新與虎門通。
——屈大均:《南海廟作》之二
海濱馳苛禁,萬艘銜艫舳。
——陳恭尹:《送吳制軍……》
粵海關開海舶過,漁人生計只漁蓑。
——陳恭尹:《鐃歌》之七
廣州城在康熙中葉,重現了昔日的繁華。中西方的政治、經濟、文化交流,亦得以延續和發展。
隨著海禁大開,廣州逐步壟斷了全國的對外貿易。著名的“十三行”,在中西方的經濟交流中,起過重要的作用。屈大均是把十三行寫進詩中的第一人:
洋船爭出是官商,十字門開向二洋。五絲八絲廣緞好,銀錢堆滿十三行。
——屈大均《廣州竹枝詞》之四
十三行爲官設牙行性質的商行,張九在長詩《番行篇》中作過詳細的描述。羅天尺《觀火燒洋貨十三行》一詩也記載了“香珠銀錢堆滿市,火布羽緞哆哪絨”的“洋貨如山”的情况。在乾、嘉詩人的作品中,可找到大量這樣的詩句:“新出牛郎雲光緞,花邊錢滿十三行”。〔69〕“遠在澳門裝貨到,最繁華是十三行。”〔70〕“十三行引番夷集,”〔71〕“十三行外水西頭,粉壁犀簾鬼子樓。”〔72〕“繁華都占十三行”〔73〕“飽啖大餐齊脫帽,烟波回道十三行。”〔74〕“粵東十三家洋行,家家金珠論鬥量。”〔75〕十三行的出現是一個奇特的觀象,正如蔡鴻生所指出的:“廣東十三行的歷史,是在朝貢體制向條約體制轉變的過程中展開的”,“它的浮沉更受‘夷務’的牽制,具有既顯赫又悲凉的獨特面貌。”〔76〕當時的詩人往往看到它的顯赫,而看不到悲凉的一面。
在開海貿易至鴉片戰爭前夕這150年中,正是所謂的“康雍之治”與“乾嘉盛世”,舉國上下,沉酣在“天朝上國”的好夢中,浮海而至的外國人依然是來朝的蠻夷,詩人在吟哦時依然是那樣的虛和自大:
西夷近咸池,重譯慕大漢。
——張穆:《登望洋台詩》
中朝禮自通甥舅,外國原稱列子臣。
——梁佩蘭:《觀暹羅使者入貢》
萬里梯航爭入貢,三山若木看將升。
——馮敏昌:《登浴日亭作》
影聚帆檣通累譯,祥開海國放歡顔。
——金錫齡:《浴日亭次東坡韵》
一無例外,都是一片太平景象。他們幷不把貿易關係看成是平等的,而認爲一方是“貢”,另一方是“賜”。這種思想使中國人,即使是當時較早接觸西方的中國人,也不能真正放眼世界。
在重開海禁之前,有一段小插曲。康熙十七年,葡萄牙人爲確保在澳門的利益,派遣使團向清廷進貢獅子。獅子經海路由東非運送至廣州,再轉由陸路北上入京。貢獅一事,大大地滿足了康熙帝的好奇與自尊,遂命群臣作賦吟詩以紀,留下了一批歌頌萬國來朝的盛世詩文。康熙帝也恩准了使團的要求,准許澳門商人“在旱路界口貿易”,〔77〕澳門與廣州的陸路貿易恢復後,廣州的經濟也開始復蘇。
澳門,清代中葉以前,在中西經濟文化交流上占有極其重要的位置。許多的交流活動,都是通過澳門這個中轉站進行的。康、乾年間,有關澳門的詩歌甚多,乾隆十六年成書的《澳門紀略》,就收入詩詞90餘首,其中不少是有關中西文化交流的難得史料。明清之際,是中西文化交流的重要轉折點,天主教耶穌會傳教士循著海上絲綢之路來到東方,把歐洲近代文明帶進中國,傳教士均以澳門爲落脚點。清代詩人來到澳門,留下最深印象的當是那些巍峨壯麗的天主教堂,特別是著名的三巴寺:“山鐘近接三巴寺,海氣晴分十字門。”〔78〕“舶口三巴外,潮門十字中。”〔79〕“寶聚三巴寺,泉通十字門”。〔80〕“鐘鳴月上三巴寺,風起潮生十字門。”詩人每將“三巴寺”與“十字門”連用,除了求對偶工整外,更重要的是,十字門是海舶往來必經的航道,“十字”又是信仰的標記,詩人用此,亦當有某種象徵意義。教士的宗教活動日常生活,亦被詩人記入詩中:
南北雙環內,諸番盡住樓。薔薇蠻婦手,茉莉漢人頭。香火歸天主,錢刀在女流。築城形勢固,全粵有餘憂。
——屈大均《澳門》之二
屈大均是一位有遠見卓識的學者,他渴望廣東的經濟發展,對西方文明的到來表示歡迎,但他也覺察到殖民者的不良動機,“舶口至今蚝鏡失,西洋端恐有陰謀。”〔81〕“外國頻挑釁,西洋久伏戎。”〔82〕對西方國家一直保持警惕。
在宗教文化交流方面,詩人、畫家吳曆是一位有杰出貢獻的人士。吳曆在康熙十九年冬,到澳門三巴寺學道,兩年中寫下了《三巴集》詩一卷。記錄了自己在學道生涯中的種種見聞及思想活動。如:“門前鄉語各西東,未解還教筆可通。我寫蠅頭君鳥爪,橫看直視更難窮。”〔83〕寫與西洋教士各用東西語言對話,還加上筆談。在《三餘集》中有《西燈》一詩,頷聯“試觀羅馬景,橫讀辣丁文”,寫自己努力學習拉丁文,以求讀懂西方宗教典籍。
西洋傳教士湯若望更是一位傳奇式的人物。他在明末經海道來華,在傳播天主教教義的同時,也把西方先進的科技帶到中國。詩人丁耀亢、陳名夏、王鐸、方中通、吳偉業等跟他都有過交往,幷以詩相贈。在詩人心目中,湯若望那些“璇璣法曆”、“西洋之鏡”、“地圖”、“長生藥”等,要比天主教教義重要得多,也有趣得多。
西方人先是以這種“奇技淫巧”的科技産品去聳動中國人耳目的,在很多詩人的集子中,都出現了“自鳴鐘”、“千里鏡”、“顯微鏡”、“西洋火器”、“水匱”、“時辰表”一類的詩題。或驚异,或贊嘆,但最具典型意義的還是丁耀亢老吏斷獄式的一句話:“無用小技鑿肺肝”!〔84〕這與皇帝把西洋使者贈送的手槍看成是小玩藝同出一轍。中國人與西洋人之間的交往,逐漸從宮庭、官府發展到民間。廣東詩人蘇廷魁有詩題爲:“西洋人汗德能漢語,略解《魯論》文義,介通事楊某謁餘問字,歌以紀之。”這位汗德先生能讀《論語》,“自言孝弟是吾寶,更慕有朋來遠方。”表示了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傾慕之情。畫家顧文淵南游廣東,遇到一位“蕃客”,慕他的畫名,親自贈送兩篋玻璃罌花,以換取畫家的一卷墨。顧氏因賦《玻璃罌花歌》。潘有度是十三行商人,與西洋人接觸更多,所作《西洋雜咏》20首中,記載了他對西方社會的理解和傾慕。其一雲:“忠信論文第一關,萬緡千鎰盡奢慳。聊知然諾如山重,太古純風羨百蠻。”自注雲:“華夷互市,以拉手爲定,無爽約,即盈千累萬皆然。既拉手,名曰奢忌慳。”
中西方的文化藝術交流,也反映了在廣東人所寫的詩歌中。西洋畫傳入中國,很快就流傳開來。陳恭尹《洋西洋畫》詩二首,認爲“西番畫法异常倫”,對“偏于無墨處傳神”的畫法表示贊賞。李遐齡《觀黃總戎所藏鏡畫》一詩,更細緻地描述畫境,尤爲欣賞那“樹影水光都曲肖”的逼真技法。至于西洋音樂,寫入詩中的似乎更多。特別是風琴,“奏之三巴層樓上,百里之外咸聞聲”,〔85〕給詩人留下極深的印象。鐘啓韶在《澳門雜詩》中寫到:“樂櫃,觸其機則八音齊鳴,亦曰風琴”,爲之低徊吟咏:“要眇花鬟舞,風琴手自撞。”蔡顯原也有《聽西洋夷女操琴》詩,描寫一位西洋少女琴聲之美妙。無國界的藝術,比其他意識形態的東西更易爲人們所接受。
西方的飲食文化也進入了中國。出現了以“鬼子糕”、“紅毛酒”等爲題的詩歌。以“烟”爲例,詩人最初咏的是“淡巴菇”、“烟草”,“异種來西域,流傳入漢家”,〔86〕人們天真地把它當作是“攝衛”之品,用以提神醒心。烟草甚至深入到綉闥閨房,“偶咏美人吃烟”也寫進詩中。接著來的是鼻烟,此物自明朝傳入,清代大行其道,便有咏鼻烟之作。最後出現了震撼世界的鴉片烟。乾隆初年,廣東詩人羅天尺在《鴉片詩呈錦川高明府》中,指出鴉片已令“舉國如狂”,幷預言“腥烟將欲遍天涯”,不幸而言中,鴉片烟終于引發了鴉片戰爭,海上絲綢之路的2000年歷史宣告終結。
本書選錄中國古代有關海上絲綢之路的詩歌419首。包括“箴”、“銘”、“詞”各一首。其中唐以前詩5首、唐詩54首、宋詩59首、元詩23首、明詩39首、清詩239首。唐詩人別集錄出,幷注明卷數,以便讀者檢閱。部分詩人無專集的,或一時未能找到其專集的,則從總集或其他典籍中錄出,亦注明出處以及卷數。按《珠江文化叢書》總編的要求,爲每首詩都作簡明的注釋,不作過多的徵引。
(本文作者系中山大學教授、廣東省政府文史館館員,本書由廣東旅游出版社2001年11月出版)
注 釋:
〔1〕見《新唐書·地理志》七。
〔2〕宋王象之《輿地紀勝》引李吉甫《元和郡縣圖志》闕卷佚文卷三。
〔3〕見《漢書·地理志》第八下。
〔4〕見徐堅《初學紀》卷一。歐陽修《藝文類聚》卷六引此文,多“盛不可不憂,隆不可不懼”二語。
〔5〕見《漢書·平帝紀》元始“二年春”條。
〔6〕元稹:《和樂天送客游嶺南》。
〔7〕劉長卿:《送韋贊善使嶺南》。
〔8〕劉長卿:《送徐大夫赴廣州》。
〔9〕陸龜蒙:《奉和襲美吳中言懷寄南海二同年》。
〔10〕王建:《送鄭權尚書南海》。
〔11〕貫休:《送人之嶺外》。
〔12〕王建:《送鄭權尚書南海》。
〔13〕元稹:《送嶺南崔侍禦》。
〔14〕施肩吾:《島夷行》。
〔15〕杜荀鶴:《贈友人赴交趾辟命》。
〔16〕見《全唐詩》卷八百八。
〔17〕李洞:《送雲卿上人游安南》。
〔18〕賈島:《送安南惟鑒法師》。
〔19〕楊巨源:《供奉定法師歸安南》。
〔20〕熊孺登:《寄安南馬中丞》。
〔21〕白居易:《送客春游嶺南二十韵》。
〔22〕見《舊唐書·李勉傳》。
〔23〕杜甫:《送重表侄王砅評事使南海》。
〔24〕陶弼:《廣州》。
〔25〕張俞:《廣州》。
〔26〕郭祥正:《廣州越王台呈蔣帥侍制》。
〔27〕洪適:《海山樓》。
〔28〕方信孺:《越樓》。
〔29〕李昴英:《水調歌頭·題鬥南樓和劉朔齋韵》。
〔30〕見劉克莊《劉後村大全集》卷十二。
〔31〕見曾幾《茶山集》卷七。
〔32〕見李昴英《文溪存稿》卷十五。
〔33〕見李昴英《文溪存稿》卷十五。
〔34〕見洪適《盤洲文集》卷七十八。
〔35〕見陳與義《簡齋詩集》卷二十七。
〔36〕見蘇軾《蘇文忠公詩編注集成》卷三十八。
〔37〕見楊萬里《誠齋集》卷十七《南海集》。
〔38〕方信孺:《南海百咏·南海廟》。
〔39〕方信孺:《南海百咏·浴日亭》。
〔40〕葛長庚:《題南海祠》。
〔41〕見郭祥正《青山集》卷二十。
〔42〕方信孺:《南海百咏·番塔》。
〔43〕劉克莊:《城南》。
〔44〕莫瞻簫:《粵東詩和宋奕岩》二首之二。
〔45〕葉延勛:《廣州西關竹枝詞》。
〔46〕樓鑰:《送萬耕道帥瓊管》。
〔47〕蘇轍:《東樓》。
〔48〕楊萬里:《過金沙洋望小海》。
〔49〕餘靖:《寄題田侍制廣州西園》。
〔50〕董嗣杲:《素馨花》。
〔51〕董嗣杲:《茉莉花》。
〔52〕馬臻:《題畫海南入貢天馬圖》。
〔53〕見黎《安南志略》卷十七。
〔54〕見嚴從簡《殊域周咨錄》卷五引《戒財》詩。
〔55〕見嚴從簡《殊域周咨錄》卷五引《念以寧涉江海》詩。
〔56〕見《明史》卷三百二十五《外國六·滿剌加》。
〔57〕林弼:《答莫季龍》。
〔58〕見《明史》卷三進二十五《外國六·蘇祿》。
〔59〕見張其淦《東莞詩錄》卷十二。
〔60〕見《湯顯祖詩文集》卷十一。
〔61〕見《南園五先生詩》卷一《西庵集》。
〔62〕見溫汝能輯《粵東詩海》卷四十二。
〔63〕湯顯祖:《聽香山譯者》二首之二。
〔64〕湯顯祖:《香嶴逢賈胡》。
〔65〕湯顯祖:《端州逢西域兩生破佛立義,偶成二首》。
〔66〕見印光任、張汝霖《澳門紀略》卷下。
〔67〕見薄肇揚《南海甘蕉蒲氏家譜》卷十一。
〔68〕戴裔煊:《明代嘉隆間的倭寇海盜與中國資本主義的萌芽》。
〔69〕李調元:《南海竹枝詞》十六首之十三。
〔70〕王時憲:《廣州竹枝》。
〔71〕慶肇基:《嶺南雜咏》。
〔72〕葉道泰:《廣州雜咏》。
〔73〕沈竣:《初到粵中作》。
〔74〕張問安:《洋舶雜咏》。
〔75〕樂鈞:《嶺南樂府·十三行》。
〔76〕蔡鴻生:《廣東十三行考一九九九年版序言》。
〔77〕李士禎:《撫粵政略》卷二。
〔78〕成鷲:《澳門》。
〔79〕屈大均:《望洋台》。
〔80〕李珠光:《澳門》之二。
〔81〕屈大均:《白鵝潭眺望》之四。
〔82〕屈大均:《澳門》之一。
〔83〕吳曆:《奧中雜咏》三十首之二十六。
〔84〕丁耀亢:《同張尚書過天主堂訪西儒湯道未太常》。
〔85〕梁迪:《西洋風琴》。
〔86〕陳廷敬:《咏淡巴菇》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