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集金絲燕可謂天下奇觀。

　　金絲燕（俗名石燕）是一種候鳥，産于我國的南方及印度。這種恒居海島崖穴的小燕子，在我國的內陸唯一選中了懷集作爲它繁衍後代的場所。更奇的是，在懷集它又只在唯一的一個岩洞裏築巢。這個岩洞早已因金絲燕的居住而稱爲燕岩了。每年春分一過，燕子們飛來燕岩——它們在內陸別墅生兒育女。到了秋天，老燕帶著新燕又飛走了……

　　春來秋去，年復一年。也不知何時開始有了這奇觀？直到如今此景依舊，惟願直到永遠……

　　一、山明水秀金燕居

　　小小的金絲燕，它們出生後同父母去了哪里？它們去了多久後才再回到出生的地方再生兒育女？它們一生中能回來多少次？它們最後的歸宿又在哪里？它們又爲何獨獨選擇了懷集，且一定要在燕岩中生息？

　　萬燕呢喃、唧唧啾啾了無數年的金絲燕，從不曾向人們吐露過任何有關的秘密。它們只在養育成小燕子後，把燕窩留下贈與人們。人們從不曾需要回贈什麽給金絲燕，因爲，人們和金絲燕共同生息在懷集這片淨土上。這小燕子，它是淨土的精靈，它的生命的延續依存著這片淨土。

　　懷集縣位于廣東省的西北部，地勢自北部和西北部向東南傾斜。北部爲海拔1000米以上的山峰，中部、東南部爲丘陵，西部爲盆地平原，西南部爲岩溶地區。山地64%，丘陵24%，盆地、河流12%。這裏是五嶺餘脉，四圍環山，千山聳翠，萬嶺泛綠；這裏是北江支流的綏江河上游，有“一江八河二十一水之稱”，河流衆多，水資源豐富；這裏在北回歸綫北側，屬亞熱帶氣候，夏長冬短，雨量充沛，氣溫適宜；這裏是木之家、林之鄉，這裏有百里厘竹的青紗帳，四季景色如春；這裏有“小七星”、“小陽朔”，……

　　燕岩座落在懷集的西南，這裏是奇特的岩溶地區，正放在懷集托出的寶盆裏。西北、北部的高山擋住了凜冽的寒風，南來的海洋濕潤空氣又爲這些高山所擁住，在寶盆中回旋，使得這裏生氣充蘊、生機盎然。這裏是大自然安放在大地上的綠色寶庫。

　　與燕岩相伴的有380座石峰，170個岩洞，槽穀和山地中有九條溪水匯合于此。燕岩本身洞長660米，最高處66米，最寬處96米，洞頂如穹，洞內可以行舟，通風透光十分良好；洞中遍布著石鐘乳、石柱、石笋、石幔，如玉樹冰花、玲瓏剔透。如此壯闊的山洞、如此寧靜的山洞，如此千姿百態的山洞，……

　　環山的懷集，幽勝的溶岩，奇絕的山洞，構成了一個獨特的生態環境，這或許是金絲燕選擇這裏的理由。

　　二、保護生境金燕喜

　　金絲燕在這裏生存了多久，已無從考察。但金絲燕能在這裏生存必依賴于這裏獨特的區域生境。從生態人類學的觀點看，在一個區域生境中不僅有生命形態的存在，也有社會形態的存在。人類社會的産物深入其間。這些社會的産物不僅擠占了生物的生存空間、排出對生物有害的物質，甚至按照人類社會的需要改變已有的生態結構。這對自然生態系統構成不利的影響。

　　在過去、在工業化以前的時代，懷集遠離政治、文化的中心，人們以自給自足、自然經濟的生存方式生活著，因此，這裏的區域生境無數年來幾乎不曾改變。

　　隨著工業化的發展，人類社會在上個世紀得到了飛速發展。在上個世紀末，人類在工業化和開發將要達到極限的時候，已深切的感到環境對人類是如此的重要。人類自身已面臨四大危機：人口膨脹、能源短缺、環境污染、生態惡化。後兩種危機已直接傷害到了處于這種危機生境中的一切生物。

　　以前要依靠水路或翻山越嶺才能到達的懷集，現在平展的公路已進去了；以前藏于深山的懷集寶盆，已展示在世人面前了；以前自給自足的農耕經濟已進入了現代經濟的序列了；以前封閉的區域已匯入了全球化的時代了。

　　懷集變了，但金絲燕還依然年年來這裏繁衍生息。這表明這裏的區域生境幷未受到破壞，這只在天空翻飛、絕不落地的精靈，依舊做著燕岩的主人。新生的小燕子見到的已不是它們祖先所見到的懷集了，它們見到了更多的東西，更多的人。

　　在保護中開發、在開發中保護，這是最大限度地發揮資源的經濟效益、社會效益和環境效益的有效途徑。金絲燕只在這內陸唯一的地方繁衍生息，說明僅懷集縣具備了金絲燕生存所必需的生態系統。每個生態系統都有一個維持這個系統內各種各樣種群（包括植物、動物和人）存活數量的極限。任何一個生物種群都有營養需求，這所有的營養需求必依賴于生態系統及其物理環境爲之提供。以燕岩爲中心，可以說整個懷集爲金絲燕提供了適于它繁衍生息的生態小生境。在自然界，所有生物種群都是和其他植物種群、動物種群以及微生物種群同處共居的，形成一個完整的生物群落。這就是說，金絲燕這個種群的生存是與懷集境內所有相關的植物、動物、微生物種群形成的生物群落共生共存的。

　　爲此，爲使這個天下奇觀長存下去，必須保護金絲燕。而保護金絲燕幷不僅僅是保護金絲燕所築巢的燕岩，應是從懷集這個區域生境的整個生態系統去考慮。在懷集這個獨特的區域生境中，是一個相對完整的生命系統。生命系統是開放的，是必然與環境相交流的，以維持自身結構的穩定、有序。生命系統是在一批苛刻的、綜合的條件下，經歷無數歲月的磨合才得以形成的，從無到有。這些條件就是構成生命系統存在的環境。有了生命，生命系統的維持便嚴格依賴于環境。環境一旦遭到破壞，生命系統就不能進行物質與能量的交流，生命系統就可能因此被打亂，甚至中斷。金絲燕是懷集自然生命系統中的一個環節。這裏有它吃的，以維持生命所需要的能量；這裏有它築巢用的材料，以安居和繁殖；這裏有需要它的糞便維持生命的其他生物種群；這裏有需要它的窩維護健康的人類。

　　金絲燕，這懷集綠色寶盆中的紫色精靈。當我們看到它在空中翻飛，聽到它在洞中呢喃的時候，我們是否更應該爲懷集依然保有這一片青山綠水而高興呢？

　　三、獨特文化金燕立

　　自然生態系統和人類社會系統是互相聯繫和互相依賴的。人類社會系統被包含、且依賴于自然生態系統。人類社會在一特定的自然生態系統裏會形成其獨特的生産、生活方式，民俗，信仰，這一切都沉澱爲一種獨特的區域文化形態。這種文化與自然越接近便越古樸，這在當今遠離自然的文明社會裏，是慰籍人們心靈空虛、精神緊張的最好良方。具有這種自然、古樸文化的地方，就成爲最吸引人的地方。

　　小小的金絲燕在懷集已構築起了一種極其久遠、自然、古樸、獨特的文化。每年農曆六月初六是當地村民約定俗成的“耍岩節”（今稱燕子節）。這燕子節已不僅是觀看燕子飛進飛出的壯觀，更有攀岩人的絕技、精彩的耍歌、貴兒戲和民間藝術表演。這實際上已經形成了當地的民俗文化了。

　　與民俗文化相應，歷來有多少文人墨客、達官顯貴，爲金絲燕題詩做賦、爲文，謳歌之、贊美之、感嘆之。形成了更高一層的雅文化。

　　這一切都緣于人與自然密不可分的關係。文化明顯依附于它所處的自然生態系統。文化所表現出的特色都是與從它所處的自然生態系統中獲取的生命物質和生物能有關。實際上文化構建正源于人類生物性的特點。從生物學的角度看，人類僅是地球生命體系中的衆多物種之一，他必須與其他物種共存，人類的生命活動一旦脫離了與其他物種的物質和能量循環，自身的生存環境便惡劣了。這就使得無論人類社會如何發達，但一刻也離不開地球生命體系。

　　這便是懷集之所以如此令人神往，金絲燕如此令人喜愛的人性的根源。

　　生態系統在區域文化形成前便已存在，而區域文化從開始形成就沒有按生態系統的運行規律進行活動，而是靠人類社會的力量在自然生態系統中加入了很多非生態系統原有的內容。這說明文化對所處的自然生態系統中的生命物質和生物能是通過加工、使自然生態中生命物質和生物能變成適合于自己需要的形式而加以利用的。就是說文化有其自然的、人性的根源，同時也受社會意識的影響。

　　把金絲燕這種特有的自然資源變成區域獨特文化的品牌，就必須既要保持金絲燕生境的自然性，又要適合現代社會人的需求性。這實際上是一個地區，地區經濟發展、自然生態保護、創立獨特文化、重排歷史和社會地位的大手筆。

　　金絲燕你可知道自己的價值嗎？

　　（本文作者系中山大學生態學院副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