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3月,珠江文化研究會組織了一批專家學者到封開考察,廣泛搜集了封開的人文歷史,確認了古廣信即廣東、廣西分界的標誌;同年8月召開了廣信文化研討會,經過嚴密的論证,確認了這一思路,並對廣信文化建設、經濟建設提出了許多具體意見,不少付諸實踐後創造了很好的效益。今天我們高興地看到,一個初具規模的廣信文化園已展示在我們面前,一座凌宵出世的廣信塔聳立在三江口上,威嚴的政府大樓拔地而起,昭示着歷史從此翻開了新編。一個貧窮的粤西山區縣,近年創造了連年經濟發展速度超全省的奇迹,成爲珠江文化耀眼的星座。一部厚重三百多萬字的《中國珠江文化史》也編撰出來了,爲廣東建設文化强省獻了一塊金磚。十五年時間過去,今天我們又在這裏聚會,懷着勝利的喜悦,我把這次會議比作廣信文化研究旅程中的“西柏坡”會議吧!更廣闊的前景在等待着我們去開拓,我寄希望於珠江星座,群星光耀之時,就是我們輝煌的明天。
珠江文化研究的特點,一是它對文化區域的定位,二是它專注現實的精神,三是它開拓的創意。
對區域文化的研究,早已有人爲之,中原文化、齊魯文化、荆楚文化、吴越文化、還有嶺南文化等,這些都是從陸地、山嶺來劃分的;從水域來界定的有黄河文化、長江文化,黑龍江文化還没聽説,珠江文化從此開始,這很好。孔夫子説:“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静。知者樂,仁者壽。”(《論語·雍也第六》“知”,此同“智”)就中所謂的“樂山”、“樂水”,當然不是一般的遊山玩水,而是要從那山水之中去探尋它的神韵,即餘秋雨所説:遊山玩水,是爲了“尋找被遺忘的文明,感悟它各自的文化底藴”。樂山也好,樂水也好,可以從各個方面去探究,有他們的道理,“珠江文化因以江河命名,更突出了它的水文化内涵”(司徒尚紀)。它與海洋的融通,與世界的對接,都比以山嶺命名的“嶺南”寬泛一些,珠江水域也比嶺南覆蓋的面積大,因而文化的内涵也更豐富,與當今泛珠三角經濟區的範圍也較切合。前幾年我參加省文聯組織的“珠江行”采風團到珠江源頭去,廣西文聯主席陪同我們,經過貴州到了雲南霑益馬雄山麓的珠江源頭,一位團友感慨地跟那位主席討近乎説:“我們都是同飲—江水的呀!”他幽默地轉述了當地的一首民謡:“我住江之頭,你住江之尾,你喝五糧液,我喝礦泉水。”那不只是經濟發展的差异,風土人情也不一樣。我在雲南住了16年,這一點我敢肯定。因此,以往人們是把雲貴高原劃爲另外一個文化區的。我舉這個例子是想説,我們研究文化也好,研究科學也好,大可從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面去探究,不争高下,不説此優彼劣。現在我們省内有嶺南文化研究會,嶺南文化院,嶺南文化研究中心,這些兄弟單位都在致力於嶺南文化研究,我們珠江文化起步不久,該與他們互通有無,團結進取,合作共榮,充分顯示水文化的包容性。
我很佩服珠江文化學者的開創精神,特别是黄偉宗教授,開闊敏鋭的思路和關切現實的精神,都顯示了珠江學者與北方學者不同的風格,我們的理論不是在書齋裏想出來的,不是印出書來束之高閣的。他們每到一處,都爲當地的文化建設、經濟建設提出許多具體意見,不少付諸實踐後創造了很好的效益。我更欣賞珠江文化人艱苦深入的風範。幾年來,他們跑遍了南粤大地,綜合考察了珠江流域的東南西北四大幹流,寫就了《東江文化大觀》、《南江文化報告》、《西江文化概説》、《北江文化雛論》,那不是一般的自然河川考察,而是條條到肉的文化與經濟整合的報告,爲此,他們先後到陽江、湛江、茂名、雲浮、韶關、清遠和廣西的梧州、百色等縣、市,與當地黨政領導以及宣傳、文化部門座談,實地考察、商討、制訂經濟、文化、旅遊規劃,真正起到了高參的作用。爲寫好《西江文化概説》,他們還遠足廣西賀州、藤縣、岑溪,爲封開古都建設提出許多建議:又北上南雄珠璣巷,南下徐聞考察海上絲綢之路始發港,都提出了非常具體的建議,更加强了珠江文化理論的實踐性。在實踐中感悟,善於從前人的經驗中吸取智慧,領悟變通,飛躍而達到一種“頓悟”的境界,亦即《周易》的“立像以盡意”,《莊子》的“目擊道存”。
我們的珠江學者讀了很多書,走了很多路,在實踐中“悟”出來的,所以他們不愧爲當代的“智者”,“智者樂水”的“智者”,水文化的倡導者,弄潮兒。
近些年,社會上修志編書的勢頭很旺,什麽《客家文化大典》、《潮汕民俗大典》、《廣東民俗大典》、《客家書係》、《順德文叢》,還有《廣東九章》、《深圳九章》、《東莞九章》等等。盛世修志,這本來是件好事。但是我們不要忘了一個事實:編書立志,中國歷史上規模最大的莫過於干隆年間紀曉嵐主修的《四庫全書》,此書在中國文化史上功不可没。但就在我們編撰《四庫全書》的那20年時間裏,西方人在干什麽呢?愛迪生發明瞭電燈,英國人鑄造了世界上第一條鐵軌,意大利人坐熱氣球昇空了……還有許許多多。就是説,在我們把目光投向歷史的時候,人家已經把目光投向了未來;在我們潜心研究傳統的時候,人家在不斷地創造。(聽自2006年2月17日鳳凰臺“秋雨時分”,大意如此)這就提醒我們,編書立志,旨在開拓應用,服務民生,而不是爲束之高閣,作爲什麽“鎮館之寶”。廣東人最可貴的也是這種開拓與堅持的精神,餘先生所欣賞的也是廣東人“面對大海這一方位使它天然地與中國千年的封建傳統搆成了逆反。千裏驛馬跑到這早已疲憊不堪,而遠航南洋的海船正時時準備起錨出發”的景象,但他也委婉地勸告廣東人,“對它的創造,步履不能象街市間的人群那樣匆忙,它的功效,也不象飲早茶和逛花市,只滿足日常性、季節性的消耗”,期望廣東能給中國奉獻更大的文化盛宴。這是值得我們注意的。珠江文化研究立意高遠之處,就在於他們能把超前的眼光投向未來,以現代的視角去探究現實中的問題,提出許多開拓性的意見。
從《珠江文化論》、《珠江傳》到《中國珠江文化史》,他們對珠江流域的種種文化現象,包括非物質文化遺産,從歷史、地理、哲學、宗教、文學、語言等方面進行解讀,書中作者,匯集了我省一批優秀的作家、理論家,涵蓋文學、語言、歷史、地理、考古、人類、建築等學科,他們通過實地考察,從各個側面對珠江文化進行了描述,如羅甸甸同志關於“珠江文化三次崛起之回顧”,梳理了從張九齡、惠能到容閎、黄遵憲、康有爲、樑啓超、孫中山,到賦予珠江文化第三次崛起機遇的鄧小平,脈絡清晰、簡潔,描述當代珠江文化崛起的表現:新鮮觀念的涌現、大衆文化的興起,都很恰如其分,正是在這股浪潮的推動下,珠江文化工程啓動,水到渠成。他們考察了海上絲綢之路,古廣信文化、西江龍母文化、冼夫人文化、南越國、珠璣巷、六祖故鄉、南華寺、客都梅州,取得了豐碩的成果,爲廣東文化强省建設作出了很大貢獻。還有許多見解獨到的論文,如司徒尚紀教授關於西江文化形成、發展、文化中心轉移的論述:周義主任關於發揮廣東三大民係優勢,構建和諧廣東的文章,就中關於實施民係地區可持續發展戰略的主張,也很有見地。這些論文,反映了珠江文化工程和廣東省珠江文化研究會的發展歷程,縮影了十多年來這班多學科專家努力的成果,也體現了組織者海納百川的肚量,也是水文化研究的一個特色吧。這些成果對推動和實現廣東文化强省建設起了很好的作用,其在國内外的影響日益彰顯。這次會議,將會把我們珠江文化研究,特别是從此開山的廣信文化,推向更加廣闊、深入的境地。
葉春生(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副主席、中山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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