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撰編家譜源遠流長,歷史悠久,可以追溯到殷周時代。但真正見諸文獻記載者則自唐代初年李延壽編寫《南史》始。《南史》卷72《賈希鏡傳》記載:“希鏡三世傳學,凡十八州士族譜,合百軼,七百餘卷。”至宋朝,各姓修譜之風漸開。到了明清時期,修譜風氣鼎盛。民國時期,修譜繼續發展。因此,保存至今天的中國家譜汗牛充棟。據不完全統計,目前,在國内收藏家譜最多的是上海圖書館,約有二萬多種。
家譜是維係一個家族血緣關係的紐帶。從社會學的觀點看,家庭是社會的細胞,而家族則是家族擴大後的組織形式。當一個家庭繁衍發展至數十人、數百人甚至是千把人的時候,聚居於一個村落且没有分家别籍者,就成爲一個大家庭,同時也就是一個家族。這種家族年長日久,子孫繁衍,世代相傳,又形成若干分支的家族。此時,由於村落的狹小或社會經濟發展等原因,會出現一些分支家庭遷移他鄉居住的情形,在這種情况下,很容易出現家族血緣關係不清的現象。長此以往,家族的血緣關係便不清楚甚至混亂了。於是乎,修家譜以聯疏遠,自然應運而生。
所以,大凡撰修家譜自然是記述某一姓家族的歷史淵源、世系繁衍、居地遷徙、人口變動、經濟狀况、人物傳記、家族法規和藝文遺珠等内容。
現在我們所見約光緒末年修撰的《番禺黄埔(鳳浦)樑氏家譜》(下稱 《樑氏家譜》)是一部内容豐富的家譜,其中又以血緣爲紐帶的“世系繁衍”(屬宗支譜一類)爲最重要,在《樑氏家譜》專辟卷二、卷三、卷四撰寫,再加上帶有血緣内容的卷首“遠祖文珩公支派圖”、卷七《祠宇譜》、卷八、九《墳塋譜》等,可算占了家譜大部分内容。這也就是一般家譜的特點。所謂“修族譜以聯疏遠”,就是這個意思。
明清以來,特别是干隆二十二年(1757年)清政府實行番商“將來只許在廣東收泊交易”的一口通商的特殊政策之後,一直到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的85年期間,作爲粤海關的一個掛號口的黄埔村,就成爲“外國船隻全在黄埔停泊”和外國商人貿易的國際性港口而聞名邇遐,實如《樑氏家譜·藝文譜》記載:
“番禺梁子夢軒,所居鳳浦,地雖偏辟南濱大洋,夷舟蟻泊,奇觀萃焉。……”
在雲逵公(樑經國之父)的墓表中記載:
“公生長鳳浦,洋船所凑之地,織文纖廣,闐溢往來,亦一大都會。”
在《樑氏家譜·祠宇譜》中還記載了一些祖訓:如“溯先代高風耕織爲業,羡前人明訓時禮傳家”,“處世有良規剛柔並濟,治家無别法勤儉交持”;“春秋思祖德,勤儉守宗風”。在《墳塋譜》的各種墓表、墓誌銘中又記録了先祖的各種德行。
因此,得益於天時地利人和的黄埔村的樑氏家族,培育了一批又一批的聞名全國、乃至全世界的公衆人物,生生不息。可謂人杰地靈。例如大宗粤溪公支派十五代傳孫樑經國,於嘉慶十三年(1808年)受行主馮氏之助,請旨得清廷批準,自設天寶行,遂名列廣州十三行之一,並於道光七年(1827年)委其子綸樞接辦行務,發財致富後, 嚴於教子,自是掇科登仕,出現一門三進士、兩府尹和二教授(四子同新、孫肇煌、肇晋爲進士;同新、肇煌兩代爲順天府尹;同新之玄孫方仲(嘉官)和嘉彬同爲當代著名歷史學家),聞名全國和全球。小宗潔波公支派十四代傳孫樑國熾,號晃亭,字輝上,西洋種牛痘法初至,“君首習其法,播行於世,中國小兒爰免天花痘患”,爲中國種牛痘防天花病作出貢獻。其曾孫(十七代傳孫)樑誠(排行名肇旭),得族兄肇煌推薦,於光緒元年(1875年)成爲清政府首次向美國派遣的留學生。六年後回國,於光緒十一年(1885年)被清廷任命爲駐美國公使館館員,二十八年(1902年)又被任命爲駐美公使,兼任駐西班牙、秘魯公使。由於他在任時積極向美國政府交涉旋斡,得美國向中國退還“庚子賠款”和向美國華美合公司(The American China Development Company)交涉贖回興修粤漢鐵路的權益,成爲國人矚目而稱贊的出色外交家。
由此觀之,家譜實是研究中國歷史政治、經濟、文化的上乘資料,正如國學大師樑啓超早就指出:
“我國鄉鄉家家皆有譜,實可謂史界瑰寶。將來有國立大圖書館,能聚集天下之家譜,俾學者分析研究,實不朽之盛業也。”
正是因爲家譜有如此功能,所以,國家檔案局、教育部、文化部早於1984年11月20日以“國檔會字(1984)7號”發出的《關於協助編好《中國家譜綜合目録》的通知》亦指出:
“家譜是我國寶貴文化遺産中可待發掘的一部分藴藏著大量有關人口學、社會學、民族學、經濟史、人物傳記、宗族制度以及地方史的資料,它不僅對開展學術研究有著重要價值,而且對當前某些工作也起著很大作用”。
并且要求各地圖書館(室)、博物館、文館會、檔案館(室)等收藏單位,將其收藏的家譜和所知道的個人收藏家的家譜目録,按照編輯凡例,於1985年3月底以前報送國家檔案局。之後,全國各地方政府相關部門積極開展家譜收集和修、續譜工作,並取得豐碩的成果。北京大學還建立了家譜研究與應用基地,深入開展家譜的研究,推動全國撰修家譜工作的開展,讓每個老人都有回憶録,每個家庭都有家族史;每個家族都有文化堂。
當然,家譜的功能不局限於研究方面,對國家社會也是大有裨益的。正如干隆年間協辦大學士莊有恭所言,撰修家譜不僅是“本祖德也,親同姓也,訓子孫也,睦故舊也”,“又有其大焉者,則報國恩也”,(《毗陵莊氏族譜》卷首)。用今天的話來衍譯,可以説,只要全國以血緣爲紐帶的四千多個姓氏的十四億多族人,團結族衆,教育族人,思祖德,守宗風,努力學習,勤奮工作,發展經濟,克勤克儉,一定能促進社會長治久安,家富國强,人民幸福。同時,家譜也必然牽動著世界各姓氏的華僑華人,讓他們人人緬懷祖宗,眷念宗親,熱愛桑梓,從而增强中華民族的凝聚力。這樣,就一定能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的“中國夢”。中華民族就一定能以物質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會文明和生態文明的豪邁姿態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
廣州市黄埔古港古村研究會成立以來,積極開展挖掘古港古村的文化底藴工作,其中《番禺黄埔(鳳浦)樑氏家譜》的整理、增補、標點和注釋一項工作業已完成,並重新編成繁體和簡體兩種電子版本,使家譜日臻完善,讓人易讀易明,實在是功德無量,可嘉可賀。本人有幸得先睹增補點注版《廣州黄埔村樑氏家譜》,十分高興,特别是看到我讀研究生時(1961-1965年)的指導恩師、中國社會經濟史創始人之一的樑方仲教授以第二十代傳孫身份列入家譜,爲之感動。因此,不惴譾陋,謹籍本家譜出版印行之際寫下以上感言。
是爲序。
(續修《廣州黄埔村樑氏家譜》,20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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