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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立範 弘範 垂範

  兩大學會同仁極爲尊敬之範英先生,本着其對範氏先祖、北宋著名思想家、政治家、軍事家、文學家和教育家範仲淹的崇敬,以流傳之“範仲淹家風百字銘”爲依託,一筆一畫另作《範仲淹家風百首謡》加以褒美和傳揚。今通讀其書多遍,深感其傳承、推廣先祖優良家風之正意誠心分外濃烈,而其以組詩方式進行的家風文化再創作、再提煉、再昇華,也足見其數十年從事嚴謹的學術研究與社團組織之餘,思想深邃、浪漫多才、國學功力渾厚,值得同仁後輩學習。

  範英先王此書之“博愛”專章,有詩五首,應是取源於原銘之“博愛惜生靈”一句。範仲淹一生行迹,即在於厲己勤學、忠君愛國之外,還時時高舉 “博愛”大旗,並成爲舊時代的“典範”之一。具體體現在三個方面:

  一、“博愛”天下,仁心立範

  自古以來,但凡可稱爲聖賢的偉大人物,除了大多有“立德、立功、立言”這“三不朽”的功業外,還都具有一顆“博愛之心”,如儒家之“泛愛衆”、道家之“上善若水,利萬物而不争”、佛家之“普度衆生”、墨家之“兼愛非攻”等。賢達之人擁有了這樣的胸懷,能讓自己的生命質量不斷提昇,成人達己,最終成聖成賢。故《墨子》説:“仁人之所以爲事者,必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以此爲事者也”。

  範仲淹的一生,處處顯現這樣的追求和胸懷,此爲仁心立範,這也是範仲淹爲學和治國理政的重要出發點。

  王夫之就曾評價説:“(範公)以天下爲己任,其志也。任之力,則憂之亟。故人之貞邪,法之疏密,窮檐之疾苦,寒士之昇沉,風俗之醇薄,一係於其心。……”

  範仲淹有一次在山西臨汾謁堯廟時,曾留下《謁帝堯廟》詩一首(一説爲皇佑三年(1051年)游嶗山太清宫時《題下宫三官殿》):千古如天日,巍巍與善功。禹終平洚水,舜亦致薰風。江海生靈外,干坤揖讓中。鄉人不知此,簫鼓謝年豐。(洚:大水泛濫,洪水。) 盛贊唐堯虞舜以天下蒼生爲念、以帝王權力爲輕、造福後代的“禪讓”偉舉。

  慶曆六年(1044年),範仲淹在所作《岳陽樓記》中向所有“居廟堂之高”或“處江湖之遠”的志士仁人發問:“予嘗求古仁人之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又自答以“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借景抒情,以情顯意,意境高邁,千古成誦。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樣千古流傳的表達,其實也是範公自己一生奉行的濟世情懷的集中體現。“天下”即普天之下,泛指一切人類蒼生。“先憂後樂”是以天下人憂樂爲己任,以天下人之事爲責任,完全超越了個人利益、親族利益,也超越了國家的利益,是一種不求回饋的自我擔當。可以用“胸懷天下、情係天下、博愛天下、奉獻天下”來概括。體現了範仲淹爲國爲民爲天下蒼生而着想的價值意識,不計回報勇於擔當的奉獻精神和有所爲有所不爲的人生追求。這種追求和影響,已經遠遠超出一家一室甚至一個姓氏的範疇,值得全天下人引以爲鑒。

  此外,範仲淹在其留下的詩詞代表作中,也通過《四民詩》(四首詩,分别涉及士、農、工、商四類主體民衆)表達了自己的思想。如在《四民詩其一·士》中,他指出“前王詔多士,咸以德爲先。道從仁義廣,名由忠孝全。” 將“仁義”列於“忠孝”之前,對當時官場的時弊進行了針砭,呼吁“大道復興”。在《四民詩其二·農》中,對官場“驕奢日相襲”、賦斂過重過頻的現象表示譴責,對“田桑人”的艱難處境表示同情和悲傷。在《四民詩其三·工》中,他感嘆“先王教百工,作爲天下器。”本爲解民瘼、濟民生,而後世崇尚奢侈,竭民力以奉公室,耗費民力,實爲古帝王之耻。在《四民詩其四·商》中,他提出自古商者“轉貨”實有均天下有無之功,“上以利吾國,下以藩吾身。”而現實是“商者爲罪,君子耻鄰”,由此貨物不通、千載爲弊,不利於民生,呼吁明君賢臣改變此一現象。字裏行間充滿對士、農、工、商“同懷視之”的平等意識及對不同職業社會分工價值的尊重、對社會百業健康均衡發展的期待。這在封建社會治國理政和家族教育實踐中是不多見的開明博愛思想。範英先生將其作爲“家風”文化財富加以肯定和弘揚,足見其高明所在。 

  二、廣施善舉,仁術弘範

  自古有遠大志向的人才很多,有博愛情懷的人才也很多,難的是很多人不能一以貫之地“踐行”,或期望他人多做,而自己不做或少做。範仲淹不僅始終秉持“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理念,而且畢生都在踐行之。

  持家泛愛樂善。《宋史·範仲淹傳》:“仲淹内剛外和,性至孝,以母在時方貧,其後雖貴,非賓客不重肉。妻子衣食,僅能自充。而好施予,置義莊裏中,以贍族人。泛愛樂善,士多出其門下,雖里巷之人,皆能道其名字。死之日,四方聞者,皆爲嘆息。爲政尚忠厚,所至有恩,邠、慶二州之民與屬羌,皆畫像立生祠事之。及其卒也,羌酋以數百人,哭之如父,齋三日而去。”

  爲將愛卒慎殺。《宋史·範仲淹傳》:仲淹爲將,號令明白,愛撫士卒,諸羌來者,推心接之不疑,故賊亦不敢輒犯其境……未行,復除參知政事。會王倫寇淮南,州縣官有不能守者,朝廷欲按誅之。仲淹曰:“平時諱言武備,寇至而專責守臣死事,可乎?”守令皆得不誅。

  作師養啓英才。範仲淹在睢陽擔任學官的時候,有個孫秀才在路上拜見他,範仲淹送給他一千錢。第二年,孫秀才又在睢陽路邊拜見他,範仲淹又送給他一千錢,並問他:“爲什麽一直在路邊討要錢財呢?”孫秀才臉色戚然地説:無法供養老母親,如果每天討得一百錢,就能够供養她了。範仲淹説:“我看你的言談舉止,不象一個乞討的人。這樣過了二年,你能討得多少錢,却荒廢了許多學業。我今天收録你在學校任職,每月可以得到三千錢來供養母親,你能安心做學問嗎?”孫秀才高興得趕緊行禮。範仲淹於是傳授他《春秋》,而孫秀才勤奮學習,日以繼夜,行爲也端正謹慎,範仲淹很喜歡他。第二年,範仲淹離開睢陽,孫秀才也告辭回家了。後來過了十年,範仲淹聽説泰山下有個叫孫明復的先生給學生講授《春秋》,他道德高尚,朝廷把他召到太學,原來是從前向範仲淹討錢的孫秀才。範仲淹嘆息説:“貧窮對人的拖累太大了,倘若天天討米一直到老,就算是像孫明復一樣好的人才,也將會被湮没而不會被世人知道了”。

  居官致力民生。天禧五年(1021年),時年33歲的範仲淹被調往泰州海陵西溪鎮(今江蘇省東臺縣),做鹽倉監官(此處爲筆者家鄉鄰縣)。他很快發現,這裏有許多事情需要去做。泰州是靠海地區,唐代修築的捍海堰已多年失修,坍圮不堪,危害甚大,民不聊生。雖然範公的本職工作並不包括修築捍海堰,但他從大處着眼,上書江淮制置發運副使張綸,痛陳海堤利害,建議重修捍海堰。天聖二年(公元1025年),張綸奏請朝廷後,宋仁宗任命範仲淹爲興化(今江蘇泰州興化市)知縣,主持修復捍海堰。次年工程再度開始時,範仲淹因母親去世離職守喪,由張綸負責完成海堰的修築,最終冲破重重阻礙,築堰成功。範仲淹在此處發起“治水”雖不到一年,工程也非在他手中完工,但當地人民都銘記範仲淹的功德,把海堰叫做“範公堤”。當時興化縣還有不少灾民,竟跟着他姓了範。

  有趣的是,《岳陽樓記》中的滕子京,和範仲淹是同年進士,期間剛好任泰州從事,二人曾一起在興化治水;在範仲淹顯達後,滕子京多次得到範仲淹的提携。範仲淹爲滕寫有《酬滕子京同年》《書海陵滕從事文會堂》。

  三、課子有方,仁行垂範

  範仲淹不僅自己秉持博愛仁心,親自踐行博愛理念,而且注重將這一家風傳承給後人。範仲淹對四個兒子的教育都很重視,從小親自指導並爲其延請明師,四個兒子長大後都非常出色,尤其二子範純仁更是範仲淹“博愛”衣鉢的杰出繼承人。

  範純仁生於天聖五年,皇佑元年中進士,皇佑四年出任襄邑縣知縣。本來他中進士後朝廷就授任武進知縣,他因爲想在父母面前盡孝,所以拒絶了。一直等到範仲淹去世,範純仁才出來做官。他從入仕開始,一直到做到宰相的位置始終清廉如一,所以世人贊譽他爲“布衣宰相”。

  “民以食爲天”,古人對糧食的重視程度可想而知,然而範仲淹在面對整船糧食“損失”的時候,展現出了與衆不同的家教態度。

  有一年,範仲淹安排範純仁到蘇州去,將一船麥子運回睢陽。彼時範純仁還是年輕人,不敢多作逗留,按照父親的囑托,押着麥船便返程速歸。麥船路過丹陽時,範純仁上岸買一些補給,碰巧遇上了詩人石延年。石延年是範仲淹的好朋友,範純仁忙上前施禮問安,没想到石延年窮困潦倒,連家人去世也無錢安葬,爲此一籌莫展。範純仁身上也没帶多少錢,他思忖片刻説道:“我這有一船麥子,供您解燃眉之急吧。”石延年接到饋贈,感謝萬分。範純仁只得空手而還,他因爲没有完成父親交辦的任務,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回到家後,範純仁拜見父親,束手而立,不知如何開口,這時範仲淹問道:“此行可遇到故舊嗎?”範純仁答道:“其他人安好,惟石延年叔叔落難,無人救濟。”範仲淹一聽責怪道:“咱們不是有一船麥子嗎?怎麽不送給他呢?”範純仁頓時放下心來,輕鬆笑道:“已送給他了。”

  範純仁當官時愛民如子,在出任慶州知州之時,治下遭遇大饑荒。當時很多百姓都没有吃的,範純仁不忍百姓受苦,見到灾民情况後即下令開倉賑灾。

  有官員阻止他,説必須要先請示朝廷,得到中央允許之後才能放糧賑灾。範純仁直接對那位官員説:“奏報朝廷已經來不及了,先開倉賑灾,出了什麽事我來負責。”

  範純仁此舉活民無數,百姓對其愛戴有加。後來朝廷有人彈劾他,説範純仁救灾民的物資數目不對,於是宋神宗派使者前來調查。

  當時正逢秋季豐收,得知此事後,百姓們主動晝夜不停將自家的糧食背到糧倉補數。等到使者來到的時候,倉庫糧食已無虧欠。範純仁愛民如子,百姓們知恩圖報,官民和諧。

  皇佑四年,範純仁剛剛出任襄邑縣知縣,就展示出了自己清廉剛正的態度。襄邑縣有一處牧場,有皇家衛士在那兒牧馬,但這些馬常常不受管教,踩踏百姓的糧食。

  因爲是皇帝親衛,所以以往官員們都不敢隨意處置,使得他們更加放肆。範純仁到任之後,發現這種不正常情况,當即捉拿了一名衛士處以杖責之刑。

  有官員説:“他們是皇帝的衛士,你只是小小的知縣,怎麽敢處置他們呢?”

  範純仁回:“這些衛士雖然是陛下的衛士,但是供養他們的俸禄却是從百姓這兒獲得的賦税。既然如此,那怎麽能讓百姓受此灾害呢?”

  此事後來被禀報到皇帝那兒去,皇帝不僅没有斥責範純仁,反而大大的嘉奬了他。

  元祐元年,範純仁同知樞密院事,不久後拜相。範純仁經常爲朝廷舉薦人才,但是却從没有透露是自己提拔他們。

  有人知道此事,就問他:“擔任宰相,收取人才到自己的門庭是很正常的事情,您爲何不讓他們知道是您提拔了他們呢?”

  範純仁毫不在意的説:“我舉薦他們就是希望他們能報效國家,既然如此他們知不知道我推薦了他們又有什麽重要的呢?”

  如此般清廉爲民的好官,如此般博愛之家、積善之家,必有餘慶,自有天佑。

  (作者房恒貴,深圳市承天文化發展有限公司總經理、資深企業培訓諮詢師、中國風歌曲詞作者,發表在《文明與社會》2019年7月28日總第41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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