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經濟領域是中國在柬埔寨投資的主流，得到兩國政府的大力支持。中方投資者包括央企、國企及大量私企等。這種投資合作實現了中柬雙贏，但是其中一些正常問題被政治化，正成爲柬埔寨各界甚至國際社會的關注焦點。

　　第一節　中資進入柬埔寨的動力

　　“走出去”是近年中國企業發展的一個重要特徵。從根本上説，這是中國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後的必然現象。尤其是最近幾年，中國經濟“换檔”，增速在各種因素作用下走低，一批建築業、鋼鐵業、制衣制鞋等勞動密集型行業從市場和成本角度考慮，向外拓展空間。柬埔寨也是中國企業在東南亞的投資重地。有數據顯示，2018年從中國直飛柬埔寨西港的有150萬人，其中80%是中國人，約22-25%持商務簽证。2019年8月，在柬埔寨的中國人就有約60-70萬，其中約30萬聚焦在西港、白馬和貢布等地，僅西港就有約15-20萬人。本文不贅述驅動中國投資者“走出去”普遍性環境因素，而重點分析柬埔寨這個國家的特殊性對中國企業和人員的吸引力。

　　一、政治與文化因素

　　柬埔寨的政治保持了多年穩定。洪森是世界上任職時間最長的領導人之一，他領導的人民黨在2018年大選中再次獲勝。反對黨在西方的支持下試圖挑戰其執政地位，但一直没有成功。博弈所引發的大規模遊行示威、抗議等“街頭政治”行爲在多黨制政黨的政治語境中是一種正常現象，没有改變柬埔寨相對穩定的政治局勢。當前，最主要的反對黨救國黨已被解散，洪森及人民黨在柬埔寨政治中的强勢存在將持續。中國在低收入國家的投資與地理距離、東道國市場規模及其融資環境和制度風險等因素没有顯著關聯。制度風險涉及多個層面，僅就政治局勢而言，政治穩定性高説明社會動盪引發的安全風險較低且政府政策變化有可預測性。

　　中柬互信度高，政治關係密切。兩國領導人互動、互訪頻繁，從柬埔寨領導人訪華情况可見一斑：洪森2018-2019年度先後來華參加中國－東盟博覽會、進行國事訪問、出席“一帶一路”高峰論壇等，創下8個月内三次到訪中國的記録。事實證明，國與國之間政治關係的好壞能直接影響投資。反面例子如印度，中印邊境對峙造成雙邊關係緊張，由此在印度國内引發的嚴重反華情緒讓不少中國投資者感到不安。2020年上半年，中國對印度企業投資僅爲2.63億美元，與去年同期約12.3億美元相比大幅下滑。中柬的政治互信使中國投資者對兩國經貿往來抱有樂觀預期，更是大型項目投資的保障。大型項目的投資主體大多是國有企業，其投資額高、項目工期長，需要穩定友好的兩國關係爲支撑。由於政治關係緊密，雙方就投資貿易來往相關事宜的磋商順暢，形成一系列有利於投資者的雙邊協定安排，促進中國對柬埔寨投資增長。

　　柬埔寨屬於佛教文化圈，這種文化氛圍中國人並不陌生，加之其民風淳檏、包容，極大地消除外國投資者的文化不適應感。在柬埔寨投資長達15年的福建籍某企業家特别强調這一點，認爲“柬埔寨人民的淳檏不是裝出來的，是發自内心的善良。”華人在柬埔寨經商已經有很久歷史，當前在柬埔寨4-5代之上的華裔家族比比皆是。柬華理事總會某副會長表示：“柬埔寨華人秉承着中華民族勤勞肯干、喫苦耐勞的優良品質，經過幾代人的努力已經很好地融入當地社會，對柬埔寨經濟社會的發展貢獻很大，在柬埔寨人民心中樹立了很好的形象。”1994年至2014年2月柬埔寨獲封“勛爵”的704人中大部分是華人。華人的存在使柬埔寨的漢語普及度相對較高，還有大量華校，讓中國人在柬埔寨生活投資變得十分便利。中國人在柬埔寨受尊重還有很深的歷史淵源，即上世紀七十年代西哈努克國王流亡北京時得到中國政府巨大的幫助和支持，而西哈努克在柬埔寨民衆心中享有崇高的地位，普通民衆認爲中國善待其國王，保全了王室地位。柬埔寨福建總商會某企業家對比了中國企業在世界各地的投資現狀，用略顯夸張的口氣説柬埔寨是中國人在外“唯一不需要當二等公民的地方。”在柬博寨，許多中國投資者能與部長、省長、市長、將軍建立聯繫，交上朋友，甚至通過一些方式獲得名譽地位。例如累計捐資超過50萬美元做慈善即可申請册封“勛爵”頭衔。

　　二、投資政策法規因素

　　如果説聯合國和外國的援助幫助柬埔寨解决了社會發展龢民生的燃眉之急，外國投資則是其可持續發展的保证。柬埔寨經歷過長期戰亂，硬件方面條件有限，但重視在軟件方面爲投資者提供便利。洪森首相經濟顧問、柬華理事總會方僑生會長説：“洪森首相曾親口告訴我，要用政策和優惠措施等軟件便利彌補硬件的不足。在投資管理理念上，一定要讓外資有利可圖，税收固然暫時會受些損失，但可以創造就業機會，這對柬埔寨國家發展有利。”基於這樣的指導原則，柬埔寨將招商引資作爲政府重點工作。柬埔寨政府早在1994年就成立了柬埔寨發展理事會（CDC）和柬埔寨投資委員會（CIB），負責引資和投資審批事宜。洪森首相親任兩部門的主席，每半年召開一次首相與投資者面對面座談會。爲加强對投資者的服務，柬埔寨已建成“一站式”服務平台，投資項目審批時間由過去的45天縮短至28天。柬埔寨政府還專門成立7個服務私企的行業工作小組，投資委員會派官員進駐，主要解决外商投資方面的問題。對中國投資者，柬埔寨政府表現出特别的熱情。2019年借鑒與日、韓的合作模式，接受中國派遣發改委官員駐柬，協助處理中國投資的協調工作，進一步增加了中國在柬埔寨投資的法律保護和便利程度。

　　1.法律的確定性保障

　　1994年8月4日通過的《柬埔寨王國投資法》，先後經歷1997年和1999年兩度修訂，很大程度上保障了外國投資權益和優惠，具體有以下幾個方面：一是將外資與内資待遇提昇到基本等同的高度，保障所有的投資者，不分國籍和種族，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二是承諾不實行國有化政策，這也進一步打消了投資者的顧慮；三是采取“老人老辦法”原則，即已獲批準的投資項目，柬埔寨政府不對其産品價格和服務價格進行管制；四是外匯管制方面提供便利，即允許投資者從銀行系統購買外匯轉往國外，以便清算其與投資活動有關的財政債務。經柬埔寨發展理事會批準的合格投資項目可取得的投資優惠包括：免征投資生産企業的生産設備、建築材料、零配件和原材料等的進口關税；企業投資後可視情况享受3-8年的免税期(經濟特區最長可達9年)，免税期滿後則依據税法規定交納税率爲9%的利潤税；若利潤用於再投資，則免征利潤税，分配紅利不征税；産品出口免征出口税。此外，柬埔寨設有21個經濟特區，主要分佈在金邊、西港、波貝、巴域等主要城市。爲鼓勵更多的企業入駐經濟特區，柬政府實行免税政策，企業可享免繳3-9年的營業税，進出口材料免税，簡化出口辦理流程。除此之外，許多外國公司之所以選擇在柬埔寨建立和擴大業務，主要原因是柬埔寨對設立全資外國公司没有法律限制。除不允許擁有土地外，外國投資者在柬埔寨享受國民待遇，擁有與柬埔寨國内投資者平等的地位。

　　2.較自由的貨幣政策

　　柬埔寨國家銀行是其外匯管理部門，負責執行匯率政策，對外匯儲備進行管理。由於國際援助等以美元結算，柬埔寨允許美元自由流通，現美元流通量占市場貨幣流通總量的85%以上。1997年柬埔寨政府實施的《外匯法》，對外匯業務没有任何限制，包括購買和出售外匯以及轉讓所有類型的國際結算。法律規定只有授權的中介機構才能從事外匯交易，授權的中介機構是依法設立的銀行，必須向柬埔寨國家銀行報告資本流出或流入的類型。實際上，柬埔寨允許居民自由持有外匯，企業可開立外匯賬户，通過授權銀行進行的外匯業務不受管制。投資者無需報告資金交易情况，責任完全由作爲授權中介的銀行承擔。此外，2016年10月，在習近平主席訪問柬埔寨期間，雙方簽署《30億元境外人民幣合作諒解備忘録》；2017年，中柬雙方又簽署了《10億元境外人民幣貸款協議》，雙方在人民幣業務的合作進一步深化。在柬埔寨推廣人民幣的使用，將對助推兩國經貿合作發揮重要作用，在地區合作中發揮更重要的作用。

　　3.簽证和外國勞工政策便利

　　柬埔寨對中國實行落地簽政策，無論是旅遊或商務活動都可辦理落地簽证，是東盟國家中唯一對中國同時實行旅遊和商務落地簽证的國家。落地簽证通過率高，基本没有拒簽情况出現。簽证的價格便宜，例如有效期30天的一次性旅遊簽費用爲30美元，一年内多次往返、1次入境最長30天的商務簽证費也不過45美元。在柬投資或工作的外國人必須辦理勞工证。2016年3月柬埔寨内政部與勞動與職業培訓部發佈《關於加强審查在柬外國勞工的聯合通告》，進一步要求在柬埔寨投資運營的外國企業或務工人員嚴格遵守柬埔寨《移民法》和《勞工法》，包括辦理勞工证和雇傭卡。實際操作中，大部分投資者以商務簽证進入柬埔寨，長期在柬埔寨生活或工作的則委托中介機構辦理續簽手續。無論是商務簽的續簽或是辦理勞工证，手續均不復雜，價格約350美元/人/年。這與印尼、菲律賓等國對外國投資者的要求相比，已屬非常寬鬆。2020年由於新冠疫情影響，柬埔寨像多數國家一樣收緊簽证政策，包括取消了落地簽制度，疫情過後簽证制度將恢復如常。

　　4.柬埔寨享有進出口産品優惠政策

　　柬埔寨享有歐盟提供的除武器外一切免税優惠政策和美國的普惠制，符合條件的産品可以免除配額要求和關税進入歐盟和美國市場，這兩種優惠大約占柬埔寨出口總額的60%以上。柬埔寨1999年加入東盟，在東盟自由貿易協定的共同有效關税體制下，從東盟其他成員國進口、滿足原産地規則的産品可享受較低的關税或零關税。根據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協定，柬埔寨産品可享受進口零關税或較低的關税。柬埔寨2004年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後，在多邊貿易協議規定的便利條件下對全球自由貿易的參與度增加。

　　爲了進一步改善投資環境，吸引包括中國企業在内的國際投資者，柬埔寨於2019年3月29日舉行的第18届政府-私營企業論壇上發佈了一整套改革措施。這些措施與四角戰略第四階段目標緊密銜接，旨在降低法規成本和企業經營成本，提高國家整體競争力。改革措施包括撤消不必要的邊境和航運檢查站；取消不必要的原産地證書；降低電力成本、物流成本、港口費用和手續費；减少公共假日；簡化工廠檢查程序；發展鐵路系統等基礎設施。柬埔寨政府還設立網絡報務平台，通過縮短註册時間、簡化申請許可证以及其他相關手續改善爲商界人士及其業務運營提供的公共服務，鼓勵和促進初創企業的發展。柬埔寨政府正在研究修訂投資法和經濟特區法。

　　三、産業前景與投資回報率因素

　　不少中國企業家以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中國來類比現在的柬埔寨，用中國改革開放以後的發展模式和軌迹來預測柬埔寨未來的發展趨勢，認爲商機無限。曾在中國主營大理石、瓷磚等建材業務，後到金邊投資的房地産開發商説：“近幾年，中國房地産市場飽和並持續迷低導致下游産品供應商的生意直接受影響。但房地産業在柬埔寨却是新興行業，很像（上世紀）九十年代的中國，應該還是有投資機會的”。除了房地産、製造業等傳統行業，中資還進入柬埔寨零售業和金融業等第三産業。在中國經營汽車4S店的企業家説：“國内經濟不景氣，老百姓捂緊錢袋子過日子，首當其衝受影響的就是消費品。汽車屬於大宗消費品，受到的衝擊最大，反而是柬埔寨這樣的後發市場有消費潜力。”在中國改革開放浪潮中嘗到甜頭的不少企業家勇敢地冲進了柬埔寨的經濟發展浪潮，錯過中國改革開放紅利者更不願錯失柬埔寨商機。一批80後､90後年輕的投資者也期望在柬埔寨用較小的資金投入撬動較大項目以收穫投資紅利，實現財富自由和階層的躍昇。

　　作爲後發展國家，柬埔寨衆多産業處在起步階段。當資本齊聚的某一行業短時間内勃興後，其上下游産業和周邊關聯産業隨之被帶動起來，容易受到資本的關注。這也爲中國資本創造出更大的空間，事實上也成爲中資在柬埔寨擴張的一個規律性現象。以博彩業爲例，柬埔寨的網絡博彩公司多爲中國人投資，面向中國客户，從業人員主要從國内招聘。圍遶娱樂、餐飲、住宿、醫療需求激增，吸引了大量投機資本。筆者在西港見到一位經營數家餐廳和食堂的投資者，每天可供應近萬人的伙食，一些網絡博彩公司内部員工食堂可容納人數更多。再如房地産業，香港置地、豪利控股、碧桂園、富力地産、名城集團等中國知名房地産企業紛紛進軍柬埔寨市場，帶動大到運輸、鋼鐵、水泥、家電、設計等，小到五金、燈具、窗簾的上下游130多個行業的發展。除了傳統行業以外，中國投資者還看好柬埔寨的互聯網經濟。一批年輕的創業者匯聚柬埔寨，把中國的美團、淘寶、今日頭條、抖音等電商或自媒體模式復製到柬埔寨。筆者訪談的一位投資者復制中國的天猫商城模式，在柬埔寨創辦“微笑商場”（Smile Shop）電商平台，已前已累積50萬用户，成功拿到第二輪天使投資；還有的青年投資者復制中國的“今日頭條”模式，在柬埔寨創立“柬埔寨頭條”（TNAOT），他們表示互聯網關聯的時尚産業在柬埔寨剛起步，發展勢頭喜人。

　　在安全得到保障的前提下，回報率是决定企業投資行爲的首要考量因素。相對於一些發展中國家，企業在柬埔寨的投資成本是比較低的。從人力成本上看，柬埔寨人口結構非常年輕化，1650萬人口（2019年）中約59.4%，即980萬人是1980年以後出生的，勞動力充沛且成本低。如表3-1所示，盡管2013年後最低工資有較大幅度上漲，但直到2020年也只有190美元。

　　筆者對柬埔寨中資企業負責人的訪談結果印证了這一點。服裝製造業是勞動密集型産業，工人的工資支出在運營成本中占了較大比例。2008年就到柬埔寨投資服裝紡織業的企業家稱當時選擇到柬埔寨投資主要是因爲當地勞動力“比中國便宜一半以上”。某管理諮詢公司曾調研台資企業在柬埔寨的廠房租金、人力資源成本和生産績效，結論是在柬埔寨投資的土地成本相對廣東而言極低，人工成本約爲投資中國大陸的40%-50%，而生産績效最高可達在中國大陸投資時的90%。因此，可見其投資回報率可觀。筆者調研的中資企業也大致反饋了相同的情况。例如，在柬埔寨投資制衣業二十多年的福建總商會某副會長表示：勞動力市場資源豐富一直是柬博寨的核心競争優勢，因此吸引了中國、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外企投資制衣廠、洗水廠等勞動密集型産業。

　　第二節　中國在柬埔寨投資概况與進展

　　柬埔寨作爲後發展中國家經濟成長的前景可觀，在世界産業轉移的大勢下吸引了大量外國投資。根據柬埔寨國家銀行的報告，2019年柬埔寨吸引外國直接投資總額達35.88億美元,同比2018年的32.12億美元增長11.7%。中國正在拓展國際市場、消化産能，與柬埔寨在資源禀賦和産業結構上的互補性明顯，當前中國已成爲柬埔寨最大的投資來源國。

　　一、投資領域與投資總額

　　1.投資領域

　　中國在柬埔寨的投資領域廣泛，既涉及投資額大、項目工期長的基礎設施領域，也多見於資金投入靈活、與當地民生息息相關的多個行業領域。

　　（1）以電力和道路爲主的基礎設施領域

　　柬埔寨基礎設施落後既阻滯了經濟增長，也妨礙投資進入，國外投資者普遍認爲在柬埔寨投資面臨的挑戰中，基礎設施差是與能源成本高、人力資源差並列的三大問題之一。

　　電力方面，柬埔寨電力化率增長快，電力供應的城鄉差距在不斷縮小。2019年，電力管理局表示計劃全國電網在2020年覆蓋柬埔寨所有村莊。但是，農村和城市電力供應都不穩定，無法保证24小時供電。其中，農村地區電力供應中有67％來自國家電網，而31％來自離網解决方案。城市97％的電力來自國家電網，3％的電力來自非電網。2013年前柬埔寨主要依靠柴油發電以及從越南、泰國和老撾進口電力作爲補充，電價成本高。其電價每度0.5-0.93美元，是世界上用電最貴的國家之一。從鄰國進口電力需要强大的電網覆蓋能力，還可能導致能源命脈受制於人。解决電力供應問題成了柬埔寨經濟發展的首要任務。柬埔寨《2015-2025工業發展計劃》把增加電力供應、降低商業用電價格作爲政府行動計劃的優先事項。其中，水力發電被認爲是解决柬埔寨電力供應不足最有效的方案。柬埔寨擁有豐富的水力資源，在湄公河下游流域擁有潜力爲10000兆瓦的水力發電能力。爲確保電力的持續穩定供應，柬埔寨積極引入外國資本投資水電開發。

　　交通基礎設施方面，世界經濟論壇2015-2016年全球競争力報告顯示，柬埔寨的交通基礎設施水平在140個經濟體中僅列第108位。柬埔寨貨客運均主要依靠公路，占運輸總量比重分别達到69%和65%。盡管在過去的二十年中取得了很大的進步，但柬埔寨的物流績效指數以2.8分（滿分5分）排名世界第73位。截止2020年柬埔寨僅有6條國家級主幹道，以瀝青或水泥鋪就；省道大部分是瀝青或碎石路；鄉村道路爲泥土路。每逢雨季，多數道路泥濘不堪，難以通行。在金邊、西港等核心城市，交通基礎設施的改善和擴容遠跟不上人流、車流的增加。隨着柬埔寨不斷融入區域經濟，昇級連接周邊國家的國際交通要道至符合國際標準迫在眉睫。

　　（2）房地産和建築業領域

　　柬埔寨房地産市場起步晚，潜力大。二十一世紀初，柬埔寨的房地産開發與建設仍處於萌芽狀態，發展緩慢，長期不温不火，房價相比馬來西亞、泰國等周邊國家極具優勢。受2008全球金融危機的影響，金邊的房地産價格甚至從2009年到2010年暴跌了約40%。另一方面，在紅色高棉結束後“嬰兒潮”期間出生的新一代在2010年後已成長爲剛需購房人群。此時的房産供應無法滿足消費者日益增長的購房需求，柬埔寨房地産投資優勢逐漸顯現出來。2011年，柬埔寨房地産市場開始復蘇。

　　柬埔寨被亞洲開發銀行（ADB）譽爲“亞洲經濟新虎”。柬埔寨房地産和建築業已成爲經濟增長的重要支柱甚至第一驅動力。外界多用“爆炸式”增長來形容該行業的迅猛發展。2010年-2019年，柬埔寨建築業的投資總額約爲430億美元。表3-2顯示了2017-2019年柬埔寨房地産發展鼎盛時期通過柬埔寨建設部批準的房地産項目情况，項目總數有8878個，投資總額是209.54億美元。2019年的3433個項目建築總面積達1853萬平方米，總投資額93.54億美元，占前五年總投資額40.6%，而相比2010年增加11.1倍。

　　首都金邊是房地産投資的最集中區域，柬埔寨房地産發展的晴雨表。截止2019年12月，金邊共有1,247座摩天大樓，237棟公寓和住宅建築，公寓數量約20000套。2018年到2019年，柬埔寨建設部批準了金邊1,030個房地産投資項目，投資額達34億美元。

　　柬埔寨房地産市場的特點是外國投資者居多。無論是房地産開發商還是購房者，外國投資者都占較大的比例。當前柬埔寨本土開發商與國外開發商的比例大致是5：5,其中本土開發商228家，外國開發商240家。本土購房者與外國購房者的比例大致是4：6，本地購房者以購買排屋和别墅爲主；外國購房者主要購買公寓，占公寓購買者的90%。高比例的外國投資者决定了柬埔寨的地産項目開發與設計具有鮮明的國别特色。從樓盤户型設計圖就可以看出樓盤所針對的客户群體的國籍與生活偏好。柬埔寨銷售的樓盤面向的客户群體因開發商的國籍不同而有所差异。外國開發商主要把目標客户群體定位在其來源國的潜在購房者。

　　（3）服裝紡織業

　　東南亞國家正迅速崛起成爲全球紡織工業中的“紡織生産樞紐”。其中，柬埔寨在國際産業轉移進程中承接了大量勞動密集型産業特别是其傳統優勢産業制衣業，現服裝紡織業居柬埔寨四大支柱産業之首，産值占製造業的85%，占GDP的15-18%。

　　該行業具有獨特的吸引外資優勢：一是勞動力豐富，勞動力人口750萬且年增2.7%。二是出口優惠多。歐盟和美國的進出口優惠待遇覆蓋柬埔寨出口商品總額的60%以上。同樣的商品如從中國出口歐盟，關税高達12%。此外，柬埔寨2003年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又屬於“東盟十國”自由貿易區。借東盟成員國優勢，可與中國、日本、澳大利亞、韓國、新西蘭和印度等國家簽署自由貿易協定，投資柬埔寨的企業可享受東盟“10+6”的大市場。三是投資啓動資金較低。啓動資金主要由廠房、設備、員工工資等組成，人工成本占總成本支出的70%-80%。建築價格方面，柬埔寨標準廠房售價爲100-350美元/平方米，租金約每月1-2美元/平方米，較緬甸、越南等國低。近年柬埔寨政府意識到最低工資漲幅過高將影響紡織業後勁，因此控制了最低工資漲幅。此外，柬埔寨政府還通過减少5天公共假期來扺銷工資上漲對投資者造成的成本上漲問題。目前，柬埔寨服裝紡織業出口占全國貨物出口總額的70%以上。

　　（4）旅遊業

　　旅遊業是柬埔寨的第二大支柱産業，僅次於制衣行業。旅遊業占GDP的比例超過10%，由旅遊業帶動的相關産業的GDP貢獻率接近40%，是亞洲地區旅遊業占GDP百分比最高的國家之一。旺納裏斯（Vannarith）認爲旅遊業不僅是柬埔寨經濟增長的引擎，還將該産業提高到政治合法性以及民族和文化認同動力的高度。

　　柬埔寨地處東南亞，擁有悠久的歷史文化。此外，還有豐富的人文與自然旅遊資源，人文景觀主要有吴哥古迹、金邊王宫及諸多佛教古刹等，自然景觀有迷人的沙灘、旖旎的海景，種類繁多的原生態熱帶動植物資源更是不勝枚舉。柬埔寨目前已開發的旅遊景點多達2000餘處，涉及自然、歷史文化、休閒度假等品類，比如吴哥古迹、西哈努克港、洞裏薩湖、塔山、金邊王宫，以及湄公河生態旅遊區等。1992年，吴哥古迹被列爲世界文化遺産。2011年，國公省、西哈努克省、貢布省和白馬省的440公里的海濱地區入圍世界最美海灘。

　　世界經濟論壇《2015年全球旅遊業競争力報告》顯示，柬埔寨旅遊業在141個受調查的經濟體中位列105位。柬埔寨對旅遊産業的投入明顯不足，其發展必需藉助國際資本力量。柬埔寨政府一方面努力改善投資環境，一方面争取最大限度吸引遊客。柬埔寨已與泰國、老撾、緬甸簽署《旅遊合作實施計劃》，進一步加强柬埔寨旅遊文化交流與合作。柬埔寨還大力發展由泰國提出的柬、泰、老三角生態旅遊區計劃，與泰國旅遊局簽訂協議開發南部海岸區域，以吸引每年不斷增長的泰國遊客。柬埔寨政府簡化了機場的入境手續，在新加坡、泰國、香港、馬來西亞、法國和澳大利亞等地設立旅遊辦事處。柬埔寨還計劃進一步便利簽证措施，並在旅遊業試行微信、支付寶等電子支付服務，不斷優化針對中國遊客的赴柬旅行環境。

　　（5）農業

　　柬埔寨在“四角戰略”中提出要保護農民耕地安全，推動農業現代化等目標，並積極吸引外國投資。柬埔寨地處亞熱帶，擁有肥沃的紅土地，氣候適宜，農作物可長年生長，具備農業産業化的天然條件。據統計其可耕地面積約670萬公頃，目前實際耕種面積僅約260萬公頃，農業種植發展潜力巨大。柬埔寨農業的主要種植作物以水稻爲主，此外還有橡膠、木薯、腰果等。大米被譽爲柬埔寨的“白金”。多年以來，泰國、越南的公司大規模收購柬埔寨稻穀，加工後以泰國、越南大米品牌出口。柬埔寨政府意識到這個問題，希望着手打造柬埔寨自己的大米品牌。2010年8月17日，柬埔寨頒佈《促進稻穀生産和大米出口政策》，旨在延長大米産業鏈，提昇附加值，提高大米加工能力，將柬埔寨打造成國際市場上主要的大米出口國。實現這一目標的挑戰是，柬埔寨由於多年戰亂及政府財政無力，農田水利基礎設施落後，農業技術和機械化水平較低，農業仍處於粗放式階段。中國投資的進入可望彌補柬埔寨農業的資金和技術短板。

　　柬埔寨政府爲農業投資企業提供税收優惠。新修訂的柬埔寨《投資法》對於農業開發項目的優惠指標做了進一步明確，如種植1000公頃以上的稻穀、500公頃以上的經濟作物、50公頃以上的蔬菜等均給予支持和優惠待遇。

　　柬埔寨農業用地政策寬鬆。根據柬埔寨憲法和土地法等法律規定,用於投資的土地所有權必須由柬籍自然人或法人投資者（柬資占51%以上）所有。爲了打破這一投資禁錮，2005年底，柬政府頒佈“經濟土地特許權法令”，規定：外來投資者可通過長期租賃的方式使用土地，最長租期爲70—99年，期滿可申請繼續租賃。爲防止不可控因素的出現，以便有效管理土地，政府對投資農業用地面積做了限制，一般批準的農業投資項目均在1萬公頃以内。該法令極大地刺激了外國投資對其農業領域的投入。2001-2005年，外資在柬埔寨農業領域投資年均不超過5000萬美元。該法案的實施使得外資投資在2006年及2007年連續兩年超過3.5億美元。投資主體主要來自越南、中國、泰國、韓國和美國，利用經濟特許地種植木薯、花生和甘蔗等經濟作物。

　　2.投資總額

　　中國是柬埔寨的主要援助國、貿易伙伴和投資來源國，中柬兩國的投資合作成效顯著，這首先反映在中國對柬埔寨巨大的投資額上。2019年，柬埔寨吸引外國直接投資（FDI）35億美元，同比增長12%。柬埔寨國家銀行的報告顯示中國投資占外國直接投資總額的43%，其次爲韓國（11%）、越南（7%）、日本（6%）和新加坡（6%）。此外如表3-3所示，2015年以來中國始終是柬埔寨第一大投資來源國。除了2016年與日本的投資差距不太大外，其餘年份對柬埔寨的投資均遠超韓國、英國、馬來西亞、日本、越南、新加坡和泰國等國，甚至多於上述國家對柬埔寨投資的總和。在2016和2018年，中國的投資還大於柬埔寨的國内投資。

　　圖3-1顯示了中國對柬埔寨投資的流量變化。中國對柬埔寨投資的首次大幅度增長發生在2007年，隨後2010年的投資額同比2009年猛增1倍。2011年-2015年，中國對柬埔寨投資增速有所减緩。根據中國商務部2019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數據，當年柬埔寨在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目的地國家中位列第20位，在東南亞國家中位於印尼、泰國、越南、老撾、馬來西亞之後。中國2019年對柬埔寨投資流量爲7.5億美元，占中國對外投資流量的0.6%。

　　二、國有企業在基礎設施領域的投資

　　中資在柬埔寨的投資領域與資本所有權緊密相關。總體上，基礎設施領域投資由於工期長、投資額度大，投資主體是國有企業；而房地産、紡織業、旅遊業等領域的投資主體主要是民營企業。國有企業在基礎設施領域的投資主要圍遶東西經濟走廊（EWEC）、南北經濟走廊（NSEC）和南部經濟走廊（SEC）的發展規劃，以“兩優”貸款或建設-運營-移交的BOT模式進行。

　　1.電力基礎設施

　　據中國駐柬埔寨大使館資料顯示，近年來中國是柬埔寨水電、火電開發最主要的參與者，總投資額約爲34.52億美元。如表3-4所示，至2020年中國在柬埔寨已投資建成7座水電站、1座火電站並投入使用。其中華能桑河二級水電站裝機40萬千瓦，是目前柬埔寨最大的水電項目。柬埔寨中國商會電力企業協會數據顯示，截至2017年中資在柬投産水電、火電項目總裝機容量1333兆瓦；在建水電、火電裝機容量940兆瓦。建成115千伏和230千伏高壓綫路共600公里，占柬埔寨高壓綫路總長的35%。隨着中國企業投資的水電站項目陸續建成投産，柬埔寨電力供應量大幅提昇。2014年中資電力企業裝機容量占柬埔寨全國電廠裝機容量的52.9%，發電量占柬自發電量的70.2%；2020年，這一數據提高至80%，中國成爲柬埔寨電力基礎設施建設的主力。主要電力項目如下表所示：

　　隨着經濟社會的發展，柬埔寨用電量快速上昇，電力供應和成本仍然是柬埔寨企業面臨的挑戰。與周邊國家和世界相比，柬埔寨的排名仍然相對較低。從得分和排名來看，柬埔寨到2020年的電力供應和成本得分爲57.5（滿分100），排名第146位；而老撾得分58，排名144位；越南得分88.2，排名27位；泰國得分98.7，排名第6位；馬來西亞的得分99.3，排名第4位。這表明，柬埔寨的供電能力仍不能滿足當前生産生活的需要，中柬未來在電力領域方面仍具有廣闊的合作空間。

　　2.道路和橋樑

　　柬埔寨優先開展交通主幹道建設，其中包括連接馬德望至暹粒以及金邊連接泰國邊界和越南邊界的主幹道，金邊至磅湛與西哈努剋的主幹道，金邊的城市主幹道，以及金邊周圍的動脈道路網。柬埔寨現已基本實現所有省會城市公路互聯互通。截止2020年，中國向柬埔寨提供基建優惠貸款共達28.9億美元，修建公路全長3297公里，其中2799公里已經竣工，300公里正在建設中。中國企業幫助柬埔寨重建或修補了超過20條公路，其長度相當於柬埔寨三分之一的國道長度。此外，西哈努克港口是柬埔寨唯一的國際深海港，吞吐量占柬埔寨全部集裝箱運輸量的90％以上。爲完善以西港爲中心的路網，總投資約20億美元的西港至金邊的198公里高速公路已開建。該高速公路屬建造-經營-轉讓（BOT）項目性質，建成後可大大增强柬埔寨内外連通，提高物流效率並降低貿易成本，有利於柬埔寨貿易競争力的提昇。

　　柬埔寨地處瀾滄江-湄公河的下游區域，湄公河流經洞裏薩湖自北向南貫穿柬埔寨境内，很多省份和城市被河流分開。公路交通網絡的彼此連接需要依靠横跨湄公河和洞裏薩湖的橋樑。截止2020年，柬埔寨共建有總長16067米的17座橋樑，其中全長7955米的8座大橋是中國投資建設的，6824米已經竣工。第8座斯登特朗-格羅奇馬湄公河大橋全長1131米，寬13.5米，目前正在建設中。這座大橋連接兩岸的磅湛省和特本克蒙省，建成後將結束兩地靠擺渡過河的歷史，連通兩岸公路網絡，大大增强地區交通運輸能力。橋樑建設不僅方便了當地居民的出行，還加速柬埔寨融入地區經濟一體化的進程。通過一號公路、五號公路、七號公路，柬埔寨的公路網與越南、泰國和老撾連成一體，實現中南半島和東盟區域陸上交通的互聯互通。

　　中國在柬埔寨投資的水電站項目大都采用建設-運營-移交的BOT模式。這是目前許多國家和地區比較流行的一種民間參與公共建設的模式，政府將所規劃的工程交由國内外投資人或財團融資、設計、建設，并且在經營一段時間後再轉交給政府經營。柬政府用BOT方式引進中國投資，一是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基礎設施建設的公共成本。中國企業負責項目的融資、設計和建造，柬政府能够將節約的資金放在政府公共開支最需要的社會福利方面。二是柬埔寨政府能以最小投入引進中國資本達到最大的效用，减少公共債務。三是把企業的生産經營效率和管理方式引入政府公共項目建設，可極大提高項目建設質量並加快項目建設進度。同時，政府也將項目風險全部轉移至投資方。四是可學習中國的先進技術和管理方法。

　　參與BOT合作的出資方要承受的風險有以下幾個方面：第一，如果無法保证充足的現金流，那麽不僅没有回報，前期投入也將有去無回。這個屬性决定了該類項目投資方多是資金雄厚的國有企業。第二，項目建成投産後，漫長的運營週期帶來很多不確定性風險。這個過程中若投資目標國出現政治動盪、貨幣貶值等風險，將影響項目的運營和資金回攏。第三，需要投資目標國强有力的國家治理能力作爲支撑。投資目標國的其他因素也會影響投資者的運營回本問題。BOT模式存在的問題之一是所涉及的公共部門和企業之間缺乏良好的溝通協調。例如，截止2014年，中資電力企業投産裝機達1064.1兆瓦，但全年發電量僅20.5億度，折算利用小時數不足2000小時。實際發量電與設計相差甚遠，根本原因是柬埔寨電網陳舊老化，使中資電力企業實際發電量與協議簽署的電力購售合同相差較大。

　　三、民營企業的多元化投資

　　隨着中柬關係的不斷加强，兩國的民間經貿交流也越來越多。柬埔寨正處於經濟發展的上昇期，藴藏無限商機。相對於國有企業，中國民營企業具有機制靈活，善於發現機會，投資領域廣的優勢，主要投資獲利快、資本投放少的行業，例如房地産和建築業、紡織服裝業、農業、旅遊業等。

　　1.民間社團與親友圈子帶動的投資模式

　　（1）柬埔寨華人商會和社團

　　柬埔寨是東南亞華僑華人的主要分佈國之一，現約有90多萬華僑華人，占全國總人口的6%。久居當地的老僑以潮州會館、福建會館、廣肇會館、海南會館和客家會館這五大會館爲紐帶，凝聚鄉賢。由於戰亂等原因，五大會館有過場館被搶佔、會館被迫關閉的歷史。直到上世紀九十年代後，各會館才相繼復活。1990的12月，柬埔寨華人理事總會（以下簡稱“柬華理事總會”）在原參議院主席謝辛的支持下成立。該會是柬埔寨華人最高級别的社團，也是漢語教育的指導機構，在省、市一級設立了65個地方分會組織。柬華理事總會及五大會館的主要作用是發揚柬埔寨華人相互幫助和促進慈善事業的傳統精神，積極推動華人社會的公益事業。

　　中國人家族觀念强，尤其是福建、廣東一帶歷來重視血親、姓氏關係。柬埔寨華人社會的同族團體包括12個宗親會和1個同鄉會，它們分别是：楊氏、江夏黄氏、吴氏、隴西李氏、豫章羅氏、濟陽蔡氏、汾陽郭氏、符氏、西河林氏、舜裔陳氏、潁川賴氏、謝氏以及饒平鳳凰同鄉會。老一輩華人還以廟宇和獅團作爲凝聚華人社會的組織，建立起金邊關平廟值事會、金邊輝德善堂值事會、媽社廟值事會、水净華福德祠值事會、本頭公三山太子福德廟以及巴南保生大帝廟值事會等組織。扺柬埔寨投資的中國人依地域或姓氏，不同程度地與上述老鄉會、宗親會建立起聯繫，在柬埔寨中國人中形成多重交叠的一個個“小圈子”。

　　（2）中國投資者成立的社團組織

　　柬埔寨中國商會、柬埔寨中國港澳僑商總會與柬華事理事總會齊名，是柬埔寨最主要的華人社團。柬埔寨中國商會在原中資企業聯誼會基礎上於1996年成立，是在中國大使館指導下的最大中資企業團體。該商會目前擁有超過500家會員單位，成員既包括國企也有不少民企。會員企業從事的經貿行業包括森林開發和木材加工、農業綜合性開發、紡織廠、服裝加工、電力、貿易、工程建築、電訊、旅遊服務、醫藥、交通運輸、工藝品加工、餐飲等各個領域。柬埔寨中國港澳僑商總會是在柬港澳企業和個人成立的總會，成立於1998年3月，現有會員60餘家。

　　新一代中國投資者在柬埔寨還成立了許多規模不等的商會和行業協會。據不完全統計，截止2020年12月，相關商會或行業協會包括3個直轄市商會、21個省級總商會、4個市級商會以及5個行業協會（詳見表3-5）。這些商會和協會的成立時間大都是在2010年之後，與中國投資者大量涌入柬埔寨的時間吻合。隨着中國在柬埔寨投資的快速增加，這些商協會的成員規模和影響力急劇增長。以成立於2015年的“柬埔寨福建總商會”爲例，該商會由旅柬閩籍11位鄉賢發起成立，下設慈善基金委員會、應急反應聯絡處、法律財税諮詢中心、華文師資培訓中心、財務部等部門，至2020年共吸納639個福建籍企業或個人加入，會員主要經營範圍涉及工業、農業産業園、物流、房地産、建材、酒店、機械、服裝、貿易、旅遊業等領域。

　　（3）華社及親友圈的投資帶動作用

　　在柬埔寨的華社和商協會成爲密切聯繫投資者與當地社群關係的橋樑，這些社團積極關注和參與當地社會建設，樹立中資企業在柬埔寨的整體良好形象，爲中國投資者營造良好的投資環境。以此爲基礎，從以下幾個方面帶動中國對柬埔寨的投資：

　　首先是分享柬埔寨的投資信息和機遇。各商協會積極響應“一帶一路”倡議號召，推動“一帶一路”倡議在柬的深入實施，爲中柬經貿交流“走出去、引進來”搆築通暢平台。提供柬埔寨工商投資法律、政策、工作、居住、旅遊、居留等諮詢服務，是各商協會最有顯示度的功能。有的商協會還定期舉辦兩國間的經貿推介活動，如柬埔寨福建總商會承辦的中國·福建—柬埔寨經貿推介會對幫助更多閩籍企業家瞭解柬埔寨並前往投資發揮了積極作用。其次是維護本會會員的合法權益，指導、協調和督促會員企業按照中、柬兩國有關法律法規的規定進行合法經營，協助會員解决重大涉外經濟法律糾紛，及時向駐柬埔寨使館經商處反映中資企業開展對柬經貿工作中遇到的問題並提出意見和建議。再次是推動在柬各中資企業之間的相互聯繫、交流與團結協作，增强中資企業間的凝聚力，同時增進中資企業和柬當地工商界以及其它社會團體間的瞭解溝通。

　　當站穩脚跟，嘗到投資甜頭後，民營企業的投資者們常邀親朋赴柬考察，共享機遇。來自前期投資者的可靠投資信息、親友及圈子文化帶來的安全感以及投資可能獲得的利潤使赴柬埔寨的中國人絡繹不絶。

　　2.房地産和建築業投資

　　柬埔寨房地産業對中國投資者的巨大吸引力首先在於外國房産投資者權益獲立法保護。柬埔寨《外國人不動産産權法》允許外國人在柬埔寨購買高層建築第二層以上的房屋並擁有合法産權。《外國人私有房屋所有權法》草案則允許外國人在柬購買公寓二層以上的房産並擁有100%的所有權（不包括土地所有權）。因此外國人在房産産權方面得以享受“國民待遇”，這吸引了新加坡、日本、韓國和中國等國的投資者前來投資置業。其次，相對較高的幣值穩定性使柬埔寨的房産更具保值意義。對中國投資者而言，經濟下行壓力之下人民幣面臨一定貶值壓力，投資以美元計價的柬埔寨房産某種意義上較能實現資産保值。柬埔寨的房地産業於是成爲一些中國投資者的理想選擇。柬埔寨没有外匯管控，企業或個人可合法地將資金通過銀行轉進或轉出柬埔寨，跨境轉賬業務手續便捷。這給房地産開發者和購房者都帶來極大便利。再次，面向外國人的租賃市場活躍。新冠疫情爆發前，金邊的使館區、俄羅斯大道、莫尼旺大道等核心地段樓房供不應求，租賃價格居高不下，房産租金收益率達到8％至10％，資産增值率達到每年15％。换言之，在柬埔寨買一套房子用於出租，10-15年可收回成本。柬埔寨某律師事務所CEO説：“除了個人投資之外，還有大量基金公司或機構涌入柬埔寨房地産市場，數層甚至整棟購買樓盤。”購買後的主要用途是出租獲利並等待資産昇值。

　　因此，近年柬埔寨房地産市場上的中國投資者急劇增加。2000年到2017年9月，中資企業在當地投資16.56億美元，是柬埔寨房地産行業第一大投資來源國。2015-2019年是中國人涌入柬埔寨投資房産和建築業的高峰期。如表3-6所示，在柬埔寨投資房地産的中資企業有富力地産、緑地地産等知名房地産集團。除大型房企之外，還有許多中小型中資房地産企業，數量難以統計。其原因如柬埔寨國際商會某副會長所説：“當前的柬埔寨房地産市場與中國2000年初有點相似，還未形成嚴格的監管模式，較小資本就能撬動較大的項目。”隨着中國政府加强對房地産和建築行業的規範管理之後，一些小的地産開發公司或個人前往海外尋找投資機遇。柬埔寨恰巧符合這類投資者的需求。加上柬埔寨網絡博彩業的興盛，導致柬埔寨的房地産項目遍地開花。在柬埔寨經商的中國人是房地産行業的直接投資者或潜在購買者。柬埔寨在希望購買海外房地産的中國投資者中的人氣從2018年的第17位躍昇至2019年的第12位。不過新冠疫情期間，柬埔寨2020年的房地産銷售及租賃並不理想。中國投資者開始從最初的瞄準中國客户群體建設高端樓盤，轉向柬埔寨中産階級剛需住房需求群體。這一定意義上有助於柬埔寨房地産行業的可持續發展。

　　但是，柬埔寨近年局部地區樓市出現泡沫，其中西港樓市泡沫破滅。柬埔寨較大的金邊、西港和暹粒三個城市中，暹粒是國際旅遊城市，房價較爲合理且穩定；金邊的房價近幾年快速上昇，但市場泡沫主要集中在高端市場。柬埔寨世邦魏理仕（CBRE Cambodia）的房地産報告指出2018年“高端市場的飽和度過高”。一般而言樓房單位面積售價和租價之比在200：1至300：1範圍内是合理的，在首都金邊該比例達到400：1，尚屬可控範圍。西港的房地産泡沫則極其嚴重，且已經完全破滅。據2018年“世界人口調查”（World Population Review）的數據，西港總人口爲156,691人，其中城區人口僅2-3萬。2015年後，西港開始大開發，短短三四年時間裏涌入約20萬中國人，改變了當地人口結構。2015-2018年，僅三年時間西港的物價、租金上漲近10-20倍。2019年西港市中心50平方米公寓的租金高達1000美元/月；300多平方米的獨棟别墅租金高達1.2萬美元/月，一年租金高達百萬人民幣。高企的房價和物價嚴重地擠壓了底層人民的生存空間，打破了原有的社會生態平衡。有些民衆把土地、房子出售或出租搬到其他城市生活，没有資産的民衆則搬至更偏遠的地區居住。“8·18禁網賭令”頒佈後大量中國人撤離，西港經濟一落千丈，房價、租金大幅下跌。以上文的别墅爲例，禁網賭令後租金從1.2萬美元/月降至500美元/月都無人問津。新冠疫情讓西港的經濟雪上加霜，酒店、餐飲、娱樂業等産業基本停滯不前。此外，大量未完工的項目停滯。其中，最嚴重的當屬中國投資者“租地蓋樓”模式引發的債務糾紛，疫情期間租地者無錢及時支付租金，按照合同業主有權收回土地。這裏的業主未必是土地直接持有者，而是第二手、第三手租賃者，因此大部分人都依賴收租還貸，所以在租金問題上幾乎没有可商量餘地。此類債務糾紛案件在西港相當普遍，且短時間内難以妥善解决，對中柬民心相通的影響不言而喻。

　　2.服裝紡織業投資

　　中國投資在柬埔寨紡織行業處於絶對的領先地位，具有投資企業多、投資總額大、覆蓋領域廣等特點。1994年-2011年中國企業在柬埔寨紡織行業投資總額累計爲30.27億美元，占中國對柬埔寨投資總額的34.98%。如表3-7所示，目前中國（不含港澳台）在柬埔寨紡織行業企業共190家，占該行業企業數量總數的32.82%，遠超其他國家和地區。代表性的中國在柬紡織企業主要有柬埔寨最大的服裝製造企業申洲（柬埔寨）有限公司；西港特區投資方紅豆集團；江蘇東渡紡織集團和鹿王（柬埔寨）針織有限公司等。

　　柬埔寨紡織業原輔料主要從中國、泰國、日本、韓國進口，産品主要出口市場是美國、歐盟、加拿大、日本、韓國和中國。其中出口歐盟占40%，另20%出口至美國。對中國出口近年增加明顯，2016年達總出口額11%-12%。按照這一趨勢推估，中國在未來五年會超越美國成爲柬埔寨紡織業的第二大出口的目的國。

　　中資在柬埔寨投資服裝紡織業所面臨的政治風險大於經濟風險。該行業就業人數多，易卷入黨派政治博弈。按每名工人輻射4-5人計，與服裝紡織業人員相關的大選選票高達400-500萬張。這個群體成爲執政黨和反對黨争相“討好”的對象，成爲黨派鬥争的工具。在柬埔寨，法律規定三人以上便可申請成立工會。反對黨通過指導工人建工會，鼓動工人要求提高最低工資等拉攏人心，甚至煽動工人罷工、鬧事。這直接間接地考驗着中資企業的勞資關係。此外，西方國家爲支持反對黨，利用取消“除武器外一切免税（EBA）”優惠政策來牽制柬埔寨政府和執政黨。政治層面的博弈難免波及商業利益，2020年8月歐盟正式撤銷部分對柬埔寨的EBA優惠政策。該舉措嚴重影響投資者信心，使部分外國資本選擇撤離。

　　3.旅遊業投資

　　如表3-8所示，2010-2019年柬埔寨國際遊客數量年均增長率高達12%，數量從250萬上昇至661萬。外國遊客的增長呈現階段性特徵，2010-2013年的外國遊客平均增長率高達18.5%，但是2014-2016年的平均增長率下降至6.03%。這應該和2013年選舉後的持續半年之久遊行示威活動有一定的關係。2017年、2018年外國遊客數量再度大幅增長。2019年增長至661萬人次，較上年增長6.6%。2018年旅遊業收入達到49.19億美元，占GDP的17.82%。

　　近幾年，中國是柬埔寨最大的遊客來源國。如表3-9所示，東盟、中國、韓國、美國和日本是柬埔寨前五大遊客來源地。2018年以前，東盟國家一直是柬埔寨最大的遊客來源地。從2011年以來，中國到柬埔寨旅遊的人數保持增長態勢。從2011年的24萬人，上昇到2019年的236萬，增長了8.8倍。其中，2017-2019年是中國遊客增長最快的三年。2017年中國遊客爲121萬，比上年增長45.78%。2018年中國遊客首次突破200萬人次，較上年增長66.9%。但是，受“8·18禁網賭令”的影響，2019年中國遊客較上年僅增長16.8%。但從總量來看已高達236萬人次，首次超過東盟國家赴柬旅遊人數之和，占所有外國遊客的35.1%。可以説，中國遊客爲柬埔寨的旅遊收入貢獻了約三分之一。

　　中國在柬埔寨旅遊業的投資份額不斷增長。中國遊客在柬埔寨主要是以團隊游和自由行相結合。導遊帶團出遊占比約70%-80%，基於此形成了專門服務中國遊客的旅遊産業鏈條，中國旅遊公司負責招攬生意，柬埔寨旅遊公司作爲地接伙伴，主要作用是安排當地的吃住行。携程、去哪兒網、馬蜂窩等國内知名旅遊公司佔據柬埔寨大部分旅遊市場。中國投資集中在旅行社、酒店、車輛租賃服務等方面。還有一些小規模的旅遊社和旅行服務公司，數量難以統計。

　　4.農業投資

　　自2009年以來，中柬兩國已簽署了60多個諒解備忘録以及一系列合作協議，涵蓋了農業、林業、漁業和動物衛生領域的廣泛合作。雙邊合作框架下，中國通過人力資源開發、實驗室建設、物資、設備和機械捐贈以及研究項目等援助了柬埔寨的農業部門。在兩國政府的重視下，兩國農業領域的合作取得積極進展。柬埔寨香蕉作爲首個出口中國水果品種，打開了中國市場，這是兩國農業領域合作的一個重要里程碑，也爲其他農産品出口中國積累經驗。2019年柬埔寨香蕉出口量15.8萬噸，大部分出口中國，與2018年香蕉的出口量1萬噸相比實現歷史突破。繼香蕉之後，中柬雙方已經完成芒果的檢疫評估工作，2020年正式進入中國市場。隨着中柬自貿協定的簽署，中國人越來越重視在柬埔寨投資農業領域。這些企業主要是通過並購當地公司或租賃政府經濟特許土地進行橡膠、木薯、經濟林木和熱帶水果等經濟作物的種植和加工。

　　中資投資柬埔寨農業面臨的挑戰一是土地糾紛時有發生。由於内戰結束後遺留土地分配和産權問題未能妥善解决，柬中央和地方政府在土地産權管理上時常出現分歧，目前仍有較多土地糾紛。導致中國部分企業在立項前對開發用地的産權歸屬掌握不清，造成企業推進項目時障礙重重，部分項目甚至擱淺。二是氣候條件制約了外資引入。柬埔寨只有旱季和雨季，一般5至10月爲雨季，11月至次年4月爲旱季。由於柬埔寨水利灌溉設施落後，加上雨季時因雨量過大雨季過長而淹没農田，淹没農作物；旱季時因遠離水源而致大面積農田乾涸，局部地區甚至顆粒無收。據柬水資源與氣象部統計，目前的水利灌溉系統僅能爲48%的農民提供充足的農用水。此外，電力成本過高也對外企投資農産品加工造成較大困難。三是融資成本較高。農業投資週期長、風險高,企業融資困難。柬埔寨國内農業貸款成本高，商業銀行和小額貸款機構的年利率高達20%-30%。四是基礎設施落後，增加了企業投入成本。柬埔寨交通基礎設施落後，公路、鐵路、港口、倉儲能力較差，運輸成本居高不下。公路國道僅相當於我國三級路的水平，車輛運輸困難。這些因素阻礙中國資本對柬埔寨農業的進一步投入，也影響了柬埔寨農業産業化進程。

　　第三節　中國投資對柬埔寨的貢獻和不足

　　一、對柬埔寨經濟社會發展的客觀貢獻

　　中國和柬埔寨的投資合作，以中方單向投資柬埔寨爲主要方式，以彼此尊重、平等互利爲基本原則。柬埔寨政府曾主要依賴國際多邊和雙邊機構提供的援助資金開展國家建設，這些機構提供的資金固然重要，但一方面尚不足以滿足柬埔寨需求，另一方面柬埔寨政府常苦於這種援助所附帶的種種超越柬埔寨政治、社會實際的條件。中柬投資合作在兩國發展戰略對接的背景下以互利互惠方式開展，柬埔寨政府並不會受到經濟合作之外的附帶條件壓力。如洪森首相經濟顧問、柬華理事總會方僑生會長所指出的：“中國援助和投資對柬埔寨經濟社會的發展有目共睹。柬埔寨是東南亞地區經濟增長最穩定的國家之一，對外來投資有很强的需求。作爲‘一帶一路’倡議的重要沿綫國家，人民謀求經濟改善的需求迫切。柬中雙方未來在産能和投資領域具備廣闊的合作空間。”從柬埔寨經濟社會發展的角度來看，這種合作對彌補建設短缺的資金、技術、人才，確保國家中長期建設規劃的落實發揮了不可或缺的作用，同時也産生了正向政治溢出效應。

　　中柬投資合作使柬埔寨的基礎設施落後問題明顯緩解。電力方面，中國的水力、火力發電投資有助於柬埔寨獲得廉價、穩定、可持續的電力供應。這首先有利於農村地區的照明電力普及，對改變農村居民的生活狀態具有重要意義。白馬省的一位農村姑娘説：“以前這附近的村莊都不通電，一到晚上黑燈瞎火的。有錢人家自己買柴油發電機發電，窮人只能點蠟燭。中國援建的水電站讓我們家家户户都用上了電，徹底改變了我們的生活。”筆者的調研發現，她的話代表了相當部分柬埔寨農村居民的感受。其次，有助於改善柬埔寨的營商環境，提高對外資的吸引力。畢竟電力匱乏及價格高昂一直是企業在柬埔寨開展業務的最大障礙之一。在柬埔寨投資農業的一位企業家對此深有感觸，他説：“柬埔寨水電等基礎設施不完善，嚴重制約了農産品的深加工産業的延伸，只能將原材料出口至越南、泰國等地，再加工後出口至中國或歐美。”其三是提高柬埔寨的電力自主權。由於産能不足，柬埔寨長期以來從越南和泰國買電，然而從長遠來看這兩國都無法滿足柬埔寨的供電需求。2011年柬埔寨64％電力依賴進口，到2018年已下降到14.5％。已經建成和計劃建設的幾個主要水力發電廠將繼續扭轉柬埔寨電力進口的局面。交通基礎設施方面，中方投資正在改變柬埔寨交通基礎設施質量差，跨境運輸網絡不成熟，城鄉發展脆弱，聯運系統的綜合性、國家公路的連通性和安全係數比較低的現狀。截止2020年，偏遠的柬埔寨各省已經能與該國的經濟中心相連，還實現了與區域經濟中心的聯通，物流、人流成本持續降低。特别需要指出，柬埔寨的城市化程度低，農村公路交通網絡建設對柬埔寨的可持續、公平和包容性的經濟發展作出巨大貢獻，有效降低了生産和交易成本，並有助於農村地區獲取更多資源、公共服務和技術支持。柬埔寨發展資源研究院（CDRI）研究人員認爲，道路暢通减少了村民前往省級城鎮和市場的時間和費用，村民能更便捷地獲得教育、醫療服務和信貸，農場和土地的價值也隨着道路建設而增加。亞州開發銀行的研究表明，道路暢通促進農業生産的多樣化，促進其他非農商業項目發展從而刺激農村商業活動。

　　柬埔寨政府高度認可中國在柬埔寨基礎設施方面的投資與建設。洪森首相説“我謹代表柬埔寨政府感謝中國政府鼓勵中國投資者來柬埔寨，水力發電廠不僅將减少電力短缺，而且也將减少對以石油爲燃料的電力的依賴。”柬埔寨國會財經委員會主席錢業説：“由於基礎設施建設項目投資週期長，大多數國家不願干，但中方在此方面的投資數額巨大。某些國家對柬援助附帶條件或目的，但中國的對柬援助却不附加任何政治條件。中國是柬埔寨真正的朋友。正如柬埔寨一句諺語説的，‘貧困時的一飯之恩，必將銘記一生’。”柬埔寨某高級官員告訴筆者説：“中國投資對柬埔寨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中國對柬埔寨的投資主要集中在基礎設施領域，而這又是長期以來制約柬埔寨發展的瓶頸。基礎設施完善了，柬埔寨的經濟才能加速發展。”

　　中國資本帶動了柬埔寨的産業發展。房地産和旅遊業的産業帶動作用最爲明顯。在中資的推動下，柬埔寨主要城市基礎設施面貌短時間内發生巨大改變，世界各地的品牌開發商也被吸引加入建設。房地産行業産業鏈長，關聯度大，能帶動金融、鋼鐵、水泥、裝修材料、傢具、電器、運輸、建築、設計等一大批相關産業，可輻射上下游130多個行業的發展。處於粗放型發展階段的房地産業的興盛，首先意味着批發零售業、建築業等與資本投資和原材料物質消耗緊密相關産業的勃興。在住房建成後，租賃、管理等非物質性服務業的景氣度隨之增長。其中包括一批中資上下游合作企業，也包括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越南以及中國台灣等國家和地區獨資或與柬埔寨合作經營的配套企業，柬埔寨本國企業也在其中找到一席之地。旅遊業是第三産業的主力軍，“吃、住、行、游、購、娱”六個主要元素决定了該産業的價值鏈長度。在高速增長的旅遊業帶動下，柬埔寨酒店、高端餐飲、汽車租賃等服務業同步發展。事實上，中方在各個領域的投資都不同程度地帶動着柬埔寨的産業成長，包括農業領域投資也起到延長加工産業鏈的作用，中國企業在柬投資種植木薯、橡膠以及其它經濟作物，在柬投資建設糧庫、碾米廠、芒果加工廠以及其它農産品加工廠，使柬埔寨的相關産業現代化進程大大加快。

　　中國投資有利於柬埔寨增加税收和促進就業。柬埔寨的税收近年呈現高增長的勢頭，2019年其關税和税收收入達60億美元，超出預期。柬埔寨政府加强税務監管是其中重要因素，而活躍的外國投資也功不可没。在柬中資企業是柬埔寨税收最大貢獻者之一。柬埔寨國家税務總局總監關威寶指出中資對柬埔寨政府每年税收的貢獻達10%。盡管没有確切數據，但中資投資過程中的資本貨物進出以及投資對出口形成的拉動效應均能説明中資對柬埔寨的關税收入增長同樣起到重要作用。就業方面，中資主要流向勞動密集型産業，吸納社會就業的能力較强，已經並繼續解决着大量當地年輕勞動力的就業問題。柬埔寨國土規劃與建設部的報告顯示，2019年柬埔寨的建築業平均每天共提供1.9-2.1萬個就業崗位，金邊市平均每天需要6270-6300個建築工人。柬埔寨最大的産業是輕工紡織産業，共提供了約75萬的直接就業崗位。柬埔寨中國商會紡織企業協會估計實際直接從業者約100萬，約400萬人依賴這個産業，占全國人口的四分之一。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期間部分工廠關閉，柬埔寨政府要求工廠給工人發放每月70美元最低工資，其中30美元由政府補貼，可見服裝紡織産業在增加就業、保障民生方面的重要性。如前文所述，服裝紡織業正是中資投資的主要領域之一。

　　中國投資有利於柬埔寨獲取先進技術和培養管理、技術人才。2014年中國便與柬埔寨建立了技術轉移中心，從政府層面引導和推動兩國科技交流，現代農業、新能源、電子信息等領域是雙方關注重點。科技合作的落地，主要體現在經貿合作之中。從這個意義上説，中國對柬埔寨投資既是生産綫的轉移，也是先進、適用技術的轉移。以農業爲例，中資農業企業在柬埔寨設立農業示範中心和生産基地，推廣豐富的農業生産經驗、現代農業科技水平和先進農用機械設備，吸引當地農民在水稻和多種經濟作物的種植上采用新技術，轉變種植方式，提高産量。中國企業還在柬埔寨建設農産品實驗室、提供相關設備、開展檢驗檢疫方面的人力資源培訓，在全鏈條意義上輸送技術。柬埔寨農林漁業部長翁薩坤稱贊“中國投資者在柬埔寨農業發展中的作用不可或缺，帶來新資本，技術和就業機會，幫助加工柬埔寨的出口導向型農産品。”爲滿足柬埔寨對本地技術人才的需要，中資一方面積極支持柬方的職業培訓中心建設，爲沿海城鎮及其周邊地區的工人、學生提供培訓；一方面在工廠生産流程中直接培養熟練的技術工人。柬埔寨吸納勞動力最多的服裝紡織行業基本已經實現90%員工爲本國的一綫技術工人，僅10%爲來自外國的管理層和核心技術崗位人員。

　　綜上所述，中國投資對柬埔寨的經濟社會建設發揮了十倍分積極的作用，客觀上鞏固了柬埔寨人民黨的執政地位。在現代社會,執政黨的合法性基礎主要來源於經濟績效、民主法治和意識形態，然而在不同發展階段合法性基礎要素的地位和作用不完全一樣。全球範圍内的經驗證據表明，發展中國家政權的合法性首先取决於經濟增長，通過經濟增長獲得提供公共産品的能力，作爲選舉時得到“特定的支持”的“滿足要求的前提條件”。這樣的增長要求一個國家盡可能争取貿易、投資和援助資源。中資助力柬埔寨經濟增長，特别是在基礎設施建設中發揮的巨大作用，當然有助於加强柬埔寨人民黨依靠效績效用提昇政治合法性。正如國際共和研究所的調查所顯示的，絶大多數柬埔寨人都將人民黨的成功歸功於柬埔寨在基礎設施建設方面取得的成就。柬埔寨計劃在2030年前從目前的中等偏低收入狀態轉變爲中等收入水平國家。要實現這一目標，柬埔寨需要進一步納入區域經濟一體化，加速農業現代化、工業的轉型昇級以及道路、橋樑、水力發電廠和機場等基礎設施的完善，中國投資所具有的優勢可繼續爲柬埔寨實現中長期目標以及增强政府合法性發揮積極效用。

　　二、存在或衍生的問題

　　中國企業在“走出去”過程中，“水土不服”的情况並不少見。隨着中國在柬埔寨企業數量的增加，投資領域的擴大以及投資額的增長，企業運營欠規範問題以及企業與當地社會互動中産生的矛盾逐漸暴露出來。在柬埔寨復雜國情以及大國博弈背景下，這些問題已經或正在被放大，增加企業所面臨的政治、財務、法律等多重風險並一定程度掩蓋了中資的正面貢獻。

　　少數項目質量不符合要求。整體而言，中國投資或援建柬埔寨的大型項目主要由實力雄厚、海外經營經驗豐富的國企承擔，質量較有保证，不少項目還成爲中國企業“走出去”的成功範例。電建海投公司承建的甘再水電站憑藉優良的工藝質量和運營指標獲評魯班奬(境外工程)和國家優質投資項目奬，先後被當地政府和柬埔寨國家電力公司授予特殊貢獻奬和優秀合作單位稱號。中國路橋集團承建的51號公路於2020年8月移交柬方，該工程憑藉優良的質量，被柬公共工程與運輸部譽爲柬埔寨公路昇級的標杆項目。但也有部分公路修建質量不爲柬方所認可，例如柬埔寨公共工程與運輸部部長孫占托2016年曾批評中國企業修的公路質量差，稱“影響中國企業的信譽，也影響公共工程與運輸部的聲譽”以及“5號公路翻修後僅僅幾個月，就出現坑洞和路面瀝青掉落等質量問題”，以致於他“開始失去對中國建築公司的信心”。近幾年，中國中小型投資商承建的建築不時出現質量不合格甚至倒塌事件。2019年6月22日西港一處在建7層大樓倒塌事件，24名建築工人當場死亡。柬埔寨首相洪森親自到現場指揮救援，包括西港省長在内的多名官員被免職，柬方此後成立特别委員會嚴查西港所有工地的許可证、建築質量、安全管理等。

　　部分企業及人員對當地法律和文化欠缺尊重。柬埔寨關於投資的基本法律制度已經建立起來，但是並不完善，法律在實際的執行中也有執法不嚴、任意執法的問題。一些企業在這種背景下選擇“另辟蹊徑”，或鑽法律空子，或通過與當地官員建立利益交换關係獲取項目立項、土地獲取、建築審批以及運營的便利。以當地社會反映較强烈的用工問題爲例，根據《關於雇傭外國人在柬埔寨就業申請的辦法及相關規定》，任何企業雇傭外籍員工必須向勞動與職業培訓部申請年度用工指標，雇傭外籍員工數不得超過柬籍員工總數的10%。具體細分爲：辦公室雇員不超過3%，專業人員不超過6%，非專業人員不超過1%。超過10%時，企業需要有充分理由，並作出詳細説明，比如擬雇傭人員具有企業必須的專業技能等。但由於種種原因，並非所在中資企業都遵守該規定。中方人員進入柬埔寨後，對當地的風俗習慣缺乏瞭解，也容易造成誤會。一位柬方政府官員評價中方技術專家時説：“可能是柬埔寨太熱了，中國專家都喜歡打傘。但在柬埔寨皇室等身份尊貴者出行時才打傘……中國專家到田間地頭去教農民種菜也打傘，與當地百姓的民心就遠了。”再如，佛教在柬埔寨地位神聖，進寺廟必須脱鞋，而中國人却没有這個習慣，這在柬埔寨人看來是極不尊重的行爲。少數中國人素質較低，飈車、酗酒、喧嘩以及看不起當地人，引起當地民衆反感。

　　企業盡社會責任情况尚不如人意。一般認爲企業社會責任指的是：企業需要創造利潤、對股東利益負起責任，同時還要承擔對員工、消費者、社區和環境的社會責任，包括遵守商業道德、保障生産安全、保護勞動者職業健康、保護勞動者合法權益、保護環境、支持慈善事業、捐助社會公益、保護弱勢群體等等。從這個概念上説，部分中資企業還缺乏在柬埔寨主動履行海外社會責任的意識，特别是部分民營中小企業不願意在履行社會責任方面耗費太多財力。有的企業固然履行了社會責任，但由於缺乏能幫助企業策劃並實施社會公益項目的當地合作伙伴，導致企業開展的部分公益項目與當地實際需求不相符。因此，中資企業總體上在柬埔寨履行社會責任情况與中企數量、投資額等都不成比例。

　　筆者認爲，社會責任最本質的體現是企業與當地社會共同發展、長期共存的意願和行動，而不僅僅是捐款捐物、保護環境和人員等。例如，部分中國投資者炒高金邊等中心城市房價獲利，使當地居民無力負擔房費，就是一種典型的違背社會責任情形。2019年金邊高檔公寓的平均單價達每平方米3,250美元；中檔公寓平均價格爲每平方米2,600美元；在剛需住房類别中金邊的公寓平均價格約爲每平方米1400美元。這嚴重背離房屋實際價值。筆者實地調研所見，當地人無不將高房價與中國投資者聯繫起來，心有怨言。一位韓國公司月薪約500美金的柬埔寨員工抱怨説：“普通人不要説買公寓，就是每個月高昂的物業管理費他們都難以承受。”在一家中資房地産企業當總經理助理的柬籍華人月薪約1200美元，在當地屬高薪階層，但同樣抱怨：“金邊房價被外國投資客炒到天價。”有的柬埔寨民衆對外國投資者特别是中國投資者産生厭惡情緒，對開發商把房子大量賣給中國人而憤怒。一位中資公司的翻譯質疑：“中國人在柬埔寨的土地上蓋房子賣給中國人。西港成了“中國城”，難道金邊也要建‘中國城’？” “中國城”的話題非常敏感，極易觸動柬埔寨人的民族主義情緒。洪森首相曾親自在媒體上解釋：“（反對黨）總説中國‘入侵’柬埔寨，但法國、美國都有‘中國城’，而柬埔寨没有。”然而，相關負面言論仍此起彼伏，柬埔寨社會對中國人的批評聲音漸高與中國投資的樓盤價格偏離當地消費者購買能力有很大關係。柬埔寨作爲發展中國家，貧富差距問題比較嚴峻，其基尼係數爲0.36，約7%的人掌握着國家80%的財富。高企的房價把貧富差距問題暴露出來，也給一些勢力渲染“中國威脅論”、“中國投資無益論”以抓手。

　　中資企業“出海”後遭遇種種問題，除受地緣政治的影響外，其原因可從投資國營商環境以及企業自身兩個層面探討，學界對此已多有論述。就中國在柬埔寨的投資而言，原因同樣復雜，但部分中資企業特别是民營企業急功近利甚至唯利是圖的心態是導致上述問題的核心因素之一。投資可能帶來的較高成本收益比，使柬埔寨短時間内匯聚了大量中資企業。有些企業缺乏全球性發展的戰略思維，没有長期規劃，不做投資前的風險調研和盡職調查，對柬埔寨的國情條件、投資環境、法律政策以及市場需求等瞭解不够，事實上是以投機心態走進柬埔寨的。柬埔寨國際商會某副會長接觸了大量中國投資者，對此深有體會：“來西港考察超過15天的人一定會選擇投資。有些投資者已經失去了理智，曾經的商業知識、經商經驗在這裏都不再管用。”因此不難理解，當前中國企業對柬投資較多集中在房地産、博彩業等短期獲利甚至是暴利領域，而對於基礎建設、能源交通、現代農業、高附加值新型工業以及現代科技研發等具有長遠戰略意義領域的投資開發不够重視。西港房産泡沫破裂後大量投資者被套牢甚至血本無歸自然順理成章，但投機者在“擊鼓傳花”的資本遊戲中，没有理性地考慮過風險。企業投資門檻低，投資主體自然良莠不齊，因此也就出現中國企業各自爲戰、單打獨鬥、我行我素；甚至爲争搶資源、市場競争而相互傾軋，導致出現惡性競争事件，影響中國投資效用和形象。由於缺乏本地化經營思維，相當數量中資企業自然不重視當地社會的認可，包括不尊重當地文化，少數人甚至試圖走“自上而下”的官商結合路綫而不評估反對黨、非政府組織輿論引導所産生的負面影響，等等。這對中國在柬埔寨的形象構建産生嚴峻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