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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第四節 苦情歌謡

  世 情 歌
  
  有錢買得人喜歡,   無錢便得人看輕;
  不是朋友咁勢利,   爺娘都係一般般。
  爹爹(客家話指祖父)當年有銅錢,   全家對我蜜般甜;
  三餐有人來服侍,   百般事件都周全!
  爹爹今日無銅錢,   即時滄海變桑田;
  樣樣事件無人理,   掃個地下惹人嫌!
  當年有錢轉外家(娘家),   猪肉一頭餅一頭;
  也有舅姆來接傘,   也有子侄來倒茶。
  今日無錢轉外家,   就見有人鎖竈下(厨房);
  舅姆見哩列列閃,   只有老狗摇尾巴。
  
  世間苦,    有十苦
  
  世間苦,   有十苦:   頭一苦,   鍋頭無米煮;
  第二苦,   挑擔行長路;   第三苦,   脚下無寸土;
  第四苦,   長工小媳婦;   第五苦,   晡娘馱大肚(懷胎);
  第六苦,   蒸酒作豆腐;   第七苦,   掌錘(打)鐵師傅;
  第八苦,   砍柴燒炭户;   第九苦,   捉蛙山坑住;
  第十苦,   無錢討媳婦。   苦苦苦,   如今世道誰不苦?
  只有豪紳與大户。
  
  十 命 歪
  
  一命歪來不曾嫁到好村莊,    相打相駡無人幫,   
  孤家獨户力單薄,    人家看到目珠光。
  二命歪來不曾嫁到好人家,    三餐食飯在竈下,   
  别人講屋舍好,    住鷄舍牛欄下。
  三命歪來不曾嫁到好家倌,    竹竿烟筒打得斷,   
  又想投河又不想死,    生死兩難脱心肝。
  四命歪來不曾嫁到好家娘,    竈頭鑊尾無商量,   
  盆一下來鉢一下,    可比唸經過十皇。
  五命歪來不曾嫁到好大郎,    田頭地尾無商量。
  無商量來還過得,    大駡細打苦難當。
  六命歪來不曾嫁到好姊嫂,    想借物件借不到,   
  無借給還别講,    還要家娘面前去捅火。
  七命歪來不曾嫁到好丈夫,    惡駡惡打一身烏,   
  别人講公婆好,    不曾同佢(他)睡過一夜晡(晚上)。
  八命歪來自家差,    一心來去投外家,   
  想投外家來做主,    誰知投來害自家。
  九命歪來苦够多,    總怪爺娘事做錯,   
  起頭講是人家好,    今日纔來受奔波。
  十命歪來苦怕哩,    百般苦情都過哩,   
  百樣世情都受盡,    虧歪命一世人。
  長 工 歌
  
  正月裏來是新年,    拿起雨傘找長年;
  要東家十二吊,    東家還八吊錢。
  二月裏來雨漣漣,    東家喊去犁田,   
  上坵犁到下坵轉,    肚饑跌倒爛泥田。
  三月裏來是清明,    想喊東家請過人;
  衣食難尋怕開口,    只好無歇又無眠。
  四月裏來要做社,    東家猪肉叉打叉,   
  精肉肥肉無份,    骨頭骨雜供猪媽。
  五月裏來是端陽,    白葉裹粽噴噴香,   
  東家大細食光净,    虧了長工無個嘗。
  六月裏來熱難當,    日裏下田夜碓糠;
  三擔礱糠碓到盡,    東家話聶目到天光。
  七月裏來是立秋,    東家喊割閑坵;
  一日要割三擔谷,    累得長工命都休。
  八月裏來桂花香,    東家喊掃墓堂;
  拿起鐮刀割墓草,    想起家中泪汪汪。
  九月裏來是重陽,    東家剪布做冬裝;
  男大女細都做了,    虧了長工爛衣裳。
  十月裏來又一冬,    禾子一割就轉冬;
  轉冬還要包收秆,    一人要做兩人工。
  十一月裏雪皚皚,    頭上無帽脚無鞋;
  朝晨無個火籠炙,    夜裏無被凍死;
  十二月哩講過年,    向東家討工錢;
  拿起算盤算一算,    倒欠東家八塊錢。
  八塊錢來八塊錢,    借斤猪肉來過年;
  一頭籠子一頭被,    叔婆伯姆歸哩。
  
  看 牛 歌
  
  正月看牛雨霏霏,    拿起竹鞭背蓑衣;
  背着蓑衣牛會走,    牽着牛來無伴歸。
  二月看牛雨漣漣,    牛仔跑到别人田;
  别人看見拳頭打,    東家看見扣工錢。
  三月看牛三月三,    看牛還要包割青;
  割得青來牛會走,    牽得牛來割無青。
  四月看牛日子長,    看牛孩子包割茅;
  東家話茅草老,    手指割破哭斷腸。
  五月看牛五月節,    父母叫去過節;
  東家喊不要去,    想起爺娘目汁滴。
  六月看牛割早禾,    割了一籮又一籮;
  手拿飯勺撓飯吃,    東家喊不要裝咁多。
  七月看牛七月七,    看牛累得流目汁;
  東家喊小心看,    “三吊銅錢多算你”。
  八月看牛八月社,    東家喊掃地下;
  上廳掃到下廳轉,    掃了一個嫡嫡車。
  九月看牛是重陽,    東家一早殺猪羊;
  東家酒肉堆滿桌,    看牛孩子餓斷腸。
  十月看牛是立冬,    番薯芋子堆田中;
  東家喊多挑點,    挑得辮子摇摇動。
  十一月看牛雪皚皚,身無棉襖脚無鞋;
  東家長衫配短襖,    虧日日着雙爛草鞋。
  十二月看牛又一年,    拿起算盤算銅錢;
  東家話倒找他,    明年還要看一年!
  
  寡 婦 歌
  
  正月寡婦是新年,    没了丈夫真可憐;
  子又細來女又細,    怎得大了出頭天。
  二月寡婦是花朝,    没了丈夫真光毛;
  前世燒了斷頭香,    今世兩人無到老。
  三月寡婦是清明,    家家屋屋祭祖墳;
  有福之人丈夫祭,    可憐寡婦祭夫君。
  四月寡婦日子長,    命歪嫁到短命郎;
  無夫難眠脚下冷,    半夜醒來等天光。
  五月寡婦是端陽,    劃起龍船鬧洋洋;
  不見的丈夫面,    單身孤影好悲傷。
  六月寡婦正割禾,    一頭谷鬥一頭籮;
  過路客人來取笑,    没了老公無奈何。
  七月寡婦秋風凉,    上家下屋做衣裳;
  有福之人丈夫做,    可憐寡婦空籠箱。
  八月寡婦是中秋,    没了丈夫愁白頭;
  日愁柴草夜愁米,    有了柴米又無油。
  九月寡婦是重陽,    無幫無助日夜忙;
  家娘家倌年紀老,    子要茶飯女要湯。
  十月寡婦是立冬,    丈夫死了三百工;
  百草死了會還生,    丈夫死了無影踪。
  十一月寡婦雪飛飛,没有丈夫總喫虧;
  早早關門早早睡,    免得旁人説是非。
  十二月寡婦又一年,没了丈夫真可憐;
  大小鷄子宰一只,    含緊目汁過個年。
  
  寡婦祭墳
  
  清明時節艷陽天,    桃紅柳緑正當鮮;
  香花吹得人人醉,    家家帶紙上墳前。
  唉哎喲…
  思想起來泪淋淋,    不知先前做了什麽人;
  人人都有成雙對,    可憐寡婦獨自一個人。
  唉哎喲…
  輕移蓮步上墳前,    十指尖尖化紙錢;
  雙脚跪在墳台上,    尊一聲短命夫,   細聽奴的言。
  唉哎喲…
  一杯酒祭在郎墳前,奴家與你相好有幾年?
  只望與你同偕老,    誰知短命夫一命喪黄泉。
  唉哎喲…
  二杯酒祭在郎墳前,想郎終日在身邊;
  白日想郎還過得,    晚來想郎夜難眠。
  唉哎喲…
  三杯酒祭在郎墳前,一盞孤燈照床前;
  夢見郎同我來説話,醒來才知隔重天。
  唉哎喲…
  四杯酒祭在郎墳前,想起當初好心歡;
  床上兩人共眠枕,    如今哭一聲地來喊一聲天。
  唉哎喲…
  五杯酒祭在郎墳前,今後没有什麽出頭天;
  今日將你來祭奠,    等到明年再到夫墳前。
  唉哎喲…
  
  細生婢子(童養媳)真可憐
  
  細生婢子真做惡,   三餐食飯没上桌;
  有哩好菜没入口,   餐餐食個菜碗脚。
  七八歲就學上山,   蘆萁愛割大大擔;
  細生婢子太遭罪,   天光做到日落山。
  細生婢子真可憐,   日日擔桶去澆園;
  人矮桶高行不得,   目汁雙雙落胸前。
  千日早歸就没嫌,   一日遲歸鬼一般;
  三離三嫁盡命駡,   駡轉去嬲趟添。
  駡得多來會發燒,   應佢一句蹦蹦跳;
  馬上一個五指鑿,   腦頂心上五個包。
  年年最怕到寒天,   單衣赤脚苦難言;
  做霜落雪都愛做,   凍生凍死没人憐。
  凍生凍死没人憐,   手上畢裂脚開踺;
  日頭未出落冷水,   血流血出一大灘。
  日裏忙來夜還忙,   縫縫補補做衣裳;
  鷄啼三遍還没睡,   聶下目珠天就光。
  細生婢子真苦情,   着衣無袖褲無唇;
  没食没着做半死,   眼泪流干也閒情。
  
  童 養 媳
  
  蕃椒子,   垂淋淋,   八歲妹子撿給人。
  竈頭高來較矮,   水桶大來較細,   
  樣般能够做飯食。
  説來可憐真可憐,   家娘拿唔當人,   
  又打又駡痛入心。
  三餐無吃個飽,   夜蓋蓑衣難睡眠,
  好衫好褲無份。
  爛衣爛褲難遮身,   有疾有病無人問,   
  皮包骨頭不像人。
  父母見了認唔識,   是人是鬼難分清,   
  童養媳啊真可憐。
  
  妓 女 歌
  
  二八佳人巧梳妝,   洞房夜夜换新郎,   
  一雙玉手千人枕,   半瓣朱唇萬人嘗,   
  做出百樣嬌體態,   裝成一片假心腸,   
  迎新送舊知多少,   做作相思泪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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