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居堅先生的一部《師竹吟集》寄到我的住處，我端詳了許久，“師竹”二字特别新穎，别致。“師”字，此處之意是“學”的意思。“竹”，是植物花樹中的“梅蘭竹菊”“四君子”中之一君子，是“鬆竹梅”“歲寒三友”中之一友。竹，葉緑，莖青，有節而且中空，花美但不輕易開放。幼生有名爲“荀”，其形俊俏，其味鮮美而爲人之美食。竹不僅在人的生活中用途廣泛，更在觀賞植物界爲人們，尤其是爲藝術家們所喜愛，所鑒賞，所敬重。她的常緑、有節、中空，及其根不隨地生，花不任意開的特性，已成爲其最美好、最謙遜、最有禮有節的特色風格，因而給予人世間精神生活增添了無窮的樂趣，爲人類社會作着貢獻。

　　“師竹”詩詞，顧名思義，是以學習“竹”的平凡、及其爲人所喜愛的特色風格來鑄造自己的靈魂。可以看出作者對“竹”的愛戀，以及作者美麗的心靈和高貴的品德。

　　孫居堅先生是軍隊醫務界的一位深有學問、技術超群、十分受人尊敬、受人愛戴的老大夫。一生治病救人、以爲人民服務爲己任，爲軍界及社會作出過重大貢獻。我和孫居堅先生不曾謀面，但在近兩三年内，經常交流思想，交流詩詞作品，共同切磋詩藝，因而對其許多方面有所瞭解，尤其是其詩品人品，更留下了非同尋常的印象。

　　這部詩集選取了作者自1946年至2004年六十年的作品。其中有格律詩詞，有新體詩，有自由詩，也有自度曲，還有幾篇關於詩詞基礎知識及詩詞藝術鑒賞方面的文章。可以説，這部集子是記録了作者一生的經歷，見证了中華民族是如何從深重的灾難中走向勝利、走向振興、走向繁榮昌盛的。更顯示了作者作爲“我是一個中國人”的熱愛祖國，熱愛人民，熱愛科學，熱愛社會主義的優良素質和優秀品德。

　　1946年，當時作者只有十七歲，正是解放戰争剛剛暴發起來，全國各地烽烟四起，戰火紛飛。正在讀初中二年級的作者，懷着不理解、不知爲何打内戰的心情寫出了《感懷》：

　　

　　遍地戰雲欲何之，那堪秋野踈蕭時。

　　紅羊劫運底年近，矯首問天無所知。

　　是的，日寇侵略中國燒殺姦淫，瘋狂掠奪，無惡不作，殘忍至極，把中國遭踏得够悲慘的了，抗日戰争剛剛勝利不久，又打内戰，把美麗的神州大地再次變成秋野踈蕭的、悲慘凄凉的境地，使老百姓又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這究竟是爲什麽？天知道！——作者發出了無可奈何的感嘆。

　　到了1947年春天作者擔任小學教員，在執教中寫了《述懷》，

　　

　　負笈求知無所成，鄰鄉執教也真情。

　　但求大地清平日，再繼攻書佐筆耕。

　　

　　他很希望大地上有個清平的環境，以自己的真情培養人才，而且個人也可以繼續讀書。

　　1948年春到了北平求學，寫了《北平求學有感》：

　　

　　負笈奔千裏，只求能讀書。

　　上林花木好，竟無一枝栖。

　　

　　道出了求學困難，心情苦悶的境况。留下了歷史痕迹。後來參加了民主青年聯盟，找到了一條前進的道路，遂有了“新生不作仿徨人”的報國思想。直到1949年夏天，參軍投入到革命隊伍中，才真正找到報國的門徑，得以實現報國的願望。這當然就“敢以自身獻革命，何憂艱險路途遥”了。這時的經歷，表現了一個熱血沸騰的中國青年的愛國憂民的先進思想和博大情懷。

　　軍隊大學校，革命的摇籃，是教育人、培養人的最好的、最成功的學府。在這裏作者得到了良好的教育，也記録了他懷着報效祖國的心情和努力學習本領，不怕艱難險阻的堅强意志。

　　

　　《夜宿山西風陵渡》

　　浩浩秋風撲面寒，行軍夜宿渡邊灘。

　　黄河奔瀉數千裏，夜夜濤聲入夢殘。

　　

　　1953年，在第四軍醫大學學成結業，寫了《述懷》：

　　

　　壯麗秦川八百奇，醫學教育得良基。

　　明朝分手東西去，常憶長安相聚時。

　　

　　可見作者對自己的學業及所得成績十分滿意。因爲這是報效祖國、爲人民服務的本領啊。

　　作者成績優秀，入中國協和醫院學習深造，學習刻苦。寫下：

　　

　　爲求醫術入協和，緑瓦青磚聚才多。

　　辛苦能諳青囊卷，利刀揮舞去沉疴。

　　

　　這是多麽純潔明確的學習目的和堅韌、堅定、堅强的决心啊。

　　

　　在《祝賀林巧稚教授五十二歲壽辰》裏寫道：

　　慈愛的手，多少生命，經您接引入人間。

　　鋒利的劍，多少病魔，被您驅逐出世界。

　　博學之師，多少爲人類保衛健康的人。

　　經您授予了戰鬥的武器。

　　……

　　慈心，似春日的陽光，活力象江河的奔流，

　　如今，仁慈的心裏，更放射着火花，

　　一切爲人民。

　　……

　　

　　表達了作者對醫學界老一輩專家的崇敬和愛戴。更表達了學習老一輩專家的精神，更好地造福於人民，造福於社會，爲國家建設事業作出貢獻的决心。

　　爲了個人的醫術精益求精，學習毛主席著作《〈紀念白求恩〉讀後》：

　　

　　天幕繁星爾最明，丹心萬裏走征程。

　　中華芳土枕長眠，留向人間無限情。

　　兩極端、五典型，横貫長空五彩虹。

　　我爲斯人後來者，願照斯人寫生平。

　　

　　多麽動人的心聲！多麽動人的豪情！不愧爲人民軍隊培養的好醫生。

　　在祖國恢復經濟，大規模建設時期，正是作者發揮才能、爲人民服務、爲國家效力的時候，作者亦以博大的胸懷，滿腔的熱忱，盡最大的努力，作出個人最理想的貢獻。他曾參加農村醫療隊到山村田野爲農民百姓治病，救死扶傷，建立了感情，結下了友誼：

　　

　　山村山嶺日巡行，農友相逢笑臉迎。

　　珠水滔滔流千裏，何如鄉老片親情。

　　

　　又

　　

　　願效山鷹千仞翔，不同翎鳥住高堂。

　　安知我有飛鵬志，身處山村放目量。

　　

　　在艱苦的農村和農民親如家人。“一碗茶，一片心，友誼情感難估價，論價何止千萬金，千金萬金數可量，惟有此情無限長”“飲茶猶如飲甘露，茶香意濃澈肺腑”，這是多麽深切的情誼啊！這是作者懷着大鵬的志向，“願效山鷹”“我有飛鵬志”，我一定要“身處山村放目量”如山鷹翱翔天空。這是多麽好的人民的醫生、農民的救命恩人啊！真正表現了革命軍人崇高的爲人民服務，爲革命獻身的偉大的精神。在《頌焦裕禄》一詩裏“赤膽抗灾——紅心爲民——，忠魂凝集——。白骨化灰——”等令人激動不已的詩句，都表現了作者聽毛主席的話，學習英雄精神、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不怕死不怕累的先進思想。

　　作者曾請纓赴越南參加到抗美援越的戰火中，獻赤膽忠心。1956年12月寫了一首：

　　

　　申請赴越感懷

　　壯志雄心念請纓，甘將鮮血灑征程，

　　紛飛戰火赤肝膽，不負平生作一兵。

　　

　　“作一兵”，這是多麽平淡而又令人心情激盪、熱血沸騰的語言啊！五十年代初，我在轟轟烈烈的抗美援朝浪潮中參軍，當時“不負平生作一兵”的思想十分堅强，認爲、作爲人民軍隊的一名戰士，能爲人民作出貢獻，生死是不在話下的，生要拼命，死得其所，方爲光榮。如斯，人的生死才有價值，才有意義。才稱得上是真正的“一兵”。我在軍隊裏曾欲改用“一兵”爲名，雖未獲批準，但我却刻了一枚“一兵”的大章，把我所有的存書都蓋上了此印。所以，我對孫居堅先生此處“一兵”的心情最能理解。

　　孫居堅先生這種“一兵”的思想，一直支配着自己的行動，在實際的工作中，實踐着自己的諾言、理想、願望。在完成各項任務中積極認真模範帶頭，争作先鋒。正是這種偉大而平凡的“一兵”精神，使他成爲一個一生獻身於革命事業、獻身於光榮的治病救人的隊伍中，做出了“一兵”應當做出的貢獻。

　　在文化大革命中，孫居堅先生對正義光明的愛和對權姦諂佞的恨，是十分鮮明的。最高度的集結點，是對周恩來總理的熱愛和對“四人幫”的憤恨。有悼念周總理的《西江月》詞三首，以他對周總理最崇敬的心情歌頌了周總理的“一世英勇”，“忠誠堅貞”，“韜略機智”，“鞠躬盡瘁”，與百姓聯心，以及“義正辭嚴峥嶸”，“外交風格獨樹旌，環球鏗鏗强聲”的博大胸懷、不凡才華，和愛國憂民的、爲人民所無限愛戴的好領袖。當孫居堅先生聽到廣播裏傳出周總理去世的消息時，涕泣横流，痛哭失聲，寫下了《西江月  悼念周總理》。

　　民族精英幾人，國脈艱辛星殞。 

　　何批大儒批周公，惹起繞天怒恨。

　　英名千古永存，歷史豈容失真。 

　　豐功偉業照天心，日月光輝并存。

　　

　　對“四人幫”的憤恨，尤其是“四人幫”陷害打擊周總理的罪惡行徑，令人心驚，無不義憤填膺。當“四人幫”被推翻之日，每一個有正義感、每一個有良知的人無不歡欣鼓舞。孫居堅先生此刻寫了兩首《嘲四人幫》的《打油》：

　　

　　民心背向古今同，猶如江河流向東。

　　小醜四匹被擒日，京津酒類全銷空。

　　

　　滬灘蹩脚小癟三，奪利争權夢猶酣。

　　擒後歡騰買螃蟹，雄三雌一笑堪談。

　　

　　這裏作者以幽默嘲諷的口吻，表達了個人内心世界的憎恨和人民勝利後的心聲，也正是全國人民的心聲。作者如此的愛憎分明，正是正義、正派、正直，與忠誠、忠信、忠貞的中國人民的本色。

　　孫居堅先生的愛祖國、愛人民、愛正義的思想還在香港、澳門回歸，和回顧歷史事件中表現了出來。

　　江城子  慶祝香港回歸

　　百年耻辱恨茫茫，民族仇，永難忘。

　　肉食者卑，何須論短長。

　　砲艦夷兵破鎖國，虎眈眈，卧榻旁。

　　紅旗高昇照香江，宗主權、無商量。

　　雙手奉還，更無濫言講。

　　一國兩制新舉創，高自治，好榜樣。

　　

　　慶祝澳門回歸有感

　　澳島夷侵四百年，而今國强始歸還。

　　蓮旗漫卷濠江岸，穗市歡歌頌堯天。

　　國嬴被欺垂史訓，民富始得着先鞭。

　　臺灣大澤尚存缺，何日山河桑葉圓。

　　

　　金陵懷古，憶南京屠城

　　一

　　憤憶當年棄守時，滿城裸女與伏屍。

　　子規夜半猶啼血，唤醒國人勿忘兹。

　　二

　　大江東去仍咽悲，似訴當年血泪時。

　　倭寇屠城碧血在，騷人墨客鑄仇詩。

　　

　　作爲中國人，會感受到，國土被列强侵佔，是國家的耻辱，是民族的讎恨。外國人到中國來横行霸道，燒殺姦淫，無惡不作，這是中國人民永遠不能忘記的、歷史的深仇大恨。是的，收回國土，無須論什短長，這屠殺中國人民的纍累血債，是要用血泪讎恨鑄成詩章，千秋萬代必須牢記。對，中國人民不可侮，中國人民不再是“東亞病夫”，不再是被人任意欺凌的“弱貧灑泪”“黯然傷神”的人，而是已經站立起來、昂首闊步勇敢奮進的“躍獅騰龍”，是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的偉大的英雄民族。正是：

　　

　　“燦爛繁星霰長空，龍騰獅躍慶昇平。”

　　“中華崛起新世紀，敢勝囂囂美與歐。”

　　

　　進入二十一世紀後，孫居堅先生心潮澎湃，作品多多，每首作品都是他在衛生戰綫上爲治病救人而辛勤工作的紀録，都是在爲人民服務、爲社會主義建設事業作貢獻而付出的心血。這仍然是他從“新兵”到“青年兵”到“老兵”的“一兵”到底的精神在支配着。不錯，現在他仍舊是一個“兵”，一個真正的“老兵”，一個堅持爲人民服務不懈努力的、受人尊敬的“老兵”。

　　現在，他仍然用“兵”的姿態，采用詩詞形式，繼續歌頌偉大的祖國、偉大的人民、偉大的黨。在2002年的《國慶述懷》裏寫道：

　　五十三秋歲月遷，正航搏流帆高懸。

　　凄思華夏沉淪史，痛讀神州血泪篇。

　　滚滚迅雷震海宇，菲菲細雨潤新阡。

　　眼前錦綉山河景，盛世時看堯舜天。

　　

　　中國共産黨第十六次代表大會，對孫居堅先生的思想震動較大，他寫了七絶、七律和長短調詩詞二十七首，如，《迎接十六大》、《歡呼十六大》、《聽江澤民十六大報告》，《秋波媚》、《寶鼎現》、《鶯啼序》，還有學習《十六大文獻》之一、之二、之三、之四、之五，共約一千多字，另外還有一首兩千多字的新騷體詩，來歌頌十六大盛會的偉大意義和豐碩成果。對十六大的弘揚馬列主義理論、“改革開放再長征”、“三個代表更創新”，會“卷起汹涌濤浪”。使“振興經濟，優先科技”，“百花齊放”。“要蒼瀚漠海叠翠，物華豐，草緑牛羊壯”，更“東西繁茂金甌，鳥語花香，頌歌高唱”。以上這些作品，加上他寫慶祝黨的生日、學習黨的領導人講話或報告的感想等作品，占了作品的相當一部份。這裏可以看到作者對黨的深厚感情，以及對黨的忠誠，和一生爲黨的事業奮鬥不息的真正的革命者的形象。這些頌歌，既是作者的心聲，也是當代全國人民呼唤的最强音。

　　2003年七月，作者寫了三首《咏竹》的七言絶句：

　　

　　一

　　掃月揮雲碧玉柯，風梳雨洗緑生波。

　　離離倩影生來瘦，植遍山河青翠多。

　　二

　　緑葉婆娑枝動摇，森森風尾拂雲霄。

　　天生婷婷傲霜骨，碧翠衡寒未肯凋。

　　三

　　緑葉碧柯魄晶瑩，映山青翠瀉秋聲。

　　七賢六逸何親我，高節虚心不慕名。

　　

　　這裏寫了竹的特有的風度，其碧翠生波、倩影婆娑、風尾森森、緑姿婷婷，及其晶瑩魂魄、揮雲拂日、醉瀉秋聲、逗寒傲霜、高節虚心、不慕浮名等優秀的品質、高尚的美德，都在詩句、詩意裏表現出來了。然而這正是作者本人所崇敬、所向往、所學習的，也是作者所已經具有了的個人品德的寫照。從這裏可以理解，這部詩集之所以定名爲《師竹吟集》的深刻涵意了。

　　在這裏我要説的是，我學習這部詩集的最大收穫就是，孫居堅先生的思想、精神、品德，一句話，就是：他的“偉大的平凡”和“平凡的偉大”。我曾寫過一篇文章《作詩作人和詩德》，提出詩人的基本素質是正派、高尚、謙虚。那麽今天，我還認爲，這“偉大的平凡”和“平凡的偉大”，可以是中國詩人應當傚法，應當具有的品質和美德。因此我還要向詩人們呼吁：作詩人，就要作這樣心靈美、品德好、純潔而正直的詩人。

　　總之，這部詩集内容健康，政治性强，是作者個人生平歷史的紀録，也是中國二十世紀中期至二十一世紀初期社會發展的一個見证。

　　這部詩集，在文學上的成就，也十分驚人，有一定的閲讀價值。詩詞的意境深邃美妙，在詩法的賦、比、興，起承轉合，及運用典故等方面均比較熟練、大方，信手捉取，不留痕迹。另外在詩詞格律上的平仄、用韵及詩味的濃郁方面，雖未達到十全十美的程度，但讀來却有爽口、清新、親切之感，因而能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最後，我用一首小詩贈給作者：

　　

　　祝賀孫居堅先生《師竹吟集》出版

　　珠江烟雨鑄詩魂，師竹臨風韵醉心。

　　一部艱辛勤奮史，阿誰不敬弄潮人！

　　2006年2月28日於北京

　　晨崧：當代著名詩人

　　         中華詩詞學會副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