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的半島關係相對緩和。同時，還出現了體現局勢緩和的標誌性事件，如離散家屬團聚活動的重啟，以及朝鮮三位高級官員借仁川亞運之機訪問韓國等。不過，另一方面，韓朝雙方雖然都表達了對話和改善關係的願景，但在關鍵問題上仍未能切實建立起互信，半島局勢依然撲朔迷離。韓國加圖立關東大學教授、東亞經濟文化研究中心所長李奎泰10月底在首爾接受中評社記者深度專訪時，就現時朝韓關係的穩定性、朝鮮政權的穩定性、朝鮮核武等問題進行了詳細地解讀。

　　金正恩缺自己的主張　朝鮮權利結構成三角關係 

　　記者：此前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長時間的不露面是否有什麼背後深意？他的暫時“消失”對其掌權有負面影響嗎？ 

　　李奎泰：之前一直有很多傳言，但現在大家已經非常清楚了，確實有健康的問題。目前來看，除了他的健康有些問題外，權力穩定性沒有大問題。但也有連帶的問題，以後如何發展，還有很多不確定因素。 

　　記者：您覺得，去年“張成澤落馬”是否增加了朝鮮政權的不穩定性？　 

　　李奎泰：這種不穩定是長期存在的，而且未來還會存在。現在的朝鮮和金正日時代有所不同，本身的社會已經開始變化。第一，金正日鞏固政權的時間很長，他的人馬固定下來以後，就藉助他父親的力量，所以權力上很穩定。但是，金正恩是匆忙上台的，這些年人馬換得很多，包括處決張成澤，大幅度調動軍方人員，導致不穩定因素太多。現在大家也知道金正恩的健康有問題，之後會否好轉，如果身體情況繼續出問題也會影響到權力的穩定。 

　　第二，朝鮮現在的社會、經濟情況跟以前完全不一樣。朝鮮政府雖然沒有對市場經濟進行體制上的改革，但實際上已經建立起來，他們現在的情況和中國九十年代初期差不多。政府手裡沒有資源供應，等於放棄了計劃經濟的模式。知道有問題，但也沒有辦法。這樣下去，就導致了中央權力組織和市場社會組織開始分裂。其次，集權和社會自由化還存在錢的問題，這也導致了朝鮮組織嚴重的腐敗現象。因此，金正恩穩定性只是暫時的穩定，不會成體制上的穩定。

　　第三，金正恩沒有自己的東西，全是模仿爺爺的，連說話都是模仿的。剛建政權的頭兩三年可以說服老百姓，但過幾年之後該怎麼辦？現在朝鮮的社會已經變了，需要開始改革開放了，必然也需要有自己的特色。金日成和金正日都有自己的一套思想，但到了金正恩時期卻什麼都沒有。雖然對韓國外交以及內政上有一些政策，但缺乏自己的理論和明顯的戰略，全是靠爺爺和父親的東西來統治。因此，他的政權暫時穩定沒有問題，但是金正恩要一個人獨自統治則絕對不可能。 

　　目前朝鮮內部權力已經分化成三部分，主要集中在三個人身上。一是金正恩，白頭山血統代表體制；二是黃炳誓，代表黨的組織和軍隊；三是崔龍海，控制社會組織，包括體會、工會以及部隊等。從這可以看出，金正恩只是代表，真正施政權力還在黃炳誓和崔龍海共同掌握中。這次亞運會閉幕式，本來只要有一個人代表出席就可以，但黃炳誓和崔龍海一起出席，也說明他們兩個人之間存在競爭和相互牽制。 

　　朝鮮權力結構變成三角型結構，而不是一個人獨佔的結構，意味著金正恩很脆弱。這個三角型結構看起來很穩定，但其實已經和以前不一樣，很危險，隨時都可能發生變化。但不管誰上來，都需要金正恩，任何一方都無法完全掌控整個三角。 

　　因為去年底的“張成澤事件”，下面的人誰也不再信任金正恩，而金正恩本身也不相信下面的人，這也意味著這樣的政權體制隨時都可能出現問題。之前崔龍海借病隱退過一段時間，也是擔心在上位很危險，黃炳誓和他合作除掉張成澤後又會不會傷及他呢？因此他借病故意隱退下去，但後來他發現，不能繼續沉默，所以就又開始活躍在各個場合。 

　　朝韓關係未回暖　“鬥鶏博弈”仍舊繼續 

　　記者：朝鮮派三位高官參加亞運會的閉幕式，有何意圖？　 

　　李奎泰：朝鮮三位高官來韓之前一天才向韓國報告，之前一點都沒有透露商談的內容，但韓國覺得這是突破韓朝關係的好機會，所以就很快答應了朝鮮，但朝鮮這種突發性行動也證明了，它本身對此是沒有計劃的。

　　為什麼呢？因為黃炳誓這樣的人來韓國不是衝動決定，而是需要經過許多考慮的。而且他也不能擅自主張決定什麼，可以確定對外公開的只有重開南北高層對話，內部談了什麼不知道。但是這種重啟對話問題非要派代表來談嗎？不一定的，或打個電話來也可以談。 

　　九月底以來朝鮮在聯合國大會上等各種場合非常兇地批評韓國領導人朴槿惠，十月初又馬上派高官來訪，實在很突然。朝鮮認為，仁川亞運會是國際體育活動，很多國家都會實況轉播閉幕式，朝鮮這一舉動也是在展示它們很主動在改善和韓國的關係的形象，宣傳友好的態度。不過，朝韓高官此次見面商談收效甚微，因為到最後都沒有和朴槿惠總統見面，也沒有做出什麼根本性的承諾。  

　　記者：您怎麼看朝鮮近期一系列尋求外交上的突破舉動？ 

　　李奎泰：他們在亞運會開幕期間訪問韓國，外交效果是有的。但後來南北之間發生的軍事摩擦也說明，朝韓之間的實際局面沒有變化，過去兩年的博弈情況沒有發生變化。 

　　最讓朝鮮頭痛的是人權問題，聯合國人權決議案通過，金正恩將要上國際人權法庭。同時，韓國想把人權事務所放在首爾，每天調查領導的反人權行為，進行記錄，以後算帳。這就威脅到了朝鮮體制、政權、及其領導人。所以，他們一定要走出去打開外交局面，結果如何另當別論，用行動來表態保護金正恩、崔龍海、黃炳誓。 

　　  美國、韓國、日本現在手中的“牌”多，而朝鮮主要打兩張牌，一張是“日本牌”，因為日本的安倍政府跟中國、韓國的矛盾很大。另一張是“俄國牌”，俄國牌現在算是蠻成功的。普京在烏克蘭問題陷入了極大的困境，與美國勢不兩立，普京正好拉攏金正恩以對抗美國。現在俄國地方政府跟朝鮮政府簽署了250億美元鐵路維修的備忘錄，但這是俄國地方政府的錢，和中央政府的錢還是有所區別，可以沒有政治性含義。但在外界看來，還是有俄國政治性含義的。所以，朝鮮一直在努力爭取俄國，跟韓國競爭。這個外交看起來是“鬥雞博弈”的籌碼，但也有點效果。至於他們下一步要幹什麼，還需要觀察。

　　10月23號，韓國政府邀請他們參加28號到31號在首爾召開的東北亞和平合作論壇，這是朴槿惠最關注的政策有關的論壇，也是韓國對外政策的核心展現場合。所以，他們邀請朝鮮官方過來參加，如果朝鮮這次派代表過來，可能會在首爾促成另一種形式的六方會談。這是官方的論壇，可能民間也參加，但主要是官方的。但朝鮮知道參加沒有什麼話講，因為他們在和韓國“鬥雞博弈”的過程中可出的牌不多，還沒有到讓步的時候。所以，他們不派代表參加。不過，韓國的舉動也堪稱過分，這個會議已經籌備很久了，卻在一個禮拜之前才邀請他們來。這說明韓國政府也是故意的。現在在和朝鮮“鬥鶏”，不能隨便出牌，你來不來無所謂，反正我已經展示了和平的善意以及東北亞合作的態度。現在邀請朝鮮高層談判，朝方還沒有回答，但開了會有什麼結果？目前來看，不會有任何結果。這種“鬥鶏博弈”的情況在兩邊看來，都還沒有結束。一般要讓步，才可以導致另一種博弈的形式的開始，但雙方目前都還沒有一點要讓步的跡象。  

　　記者：韓朝10月初表示要恢復對話，10月中旬，朝韓又在海上和陸地進行交火，您認為韓朝關係是否回暖？　 

　　李奎泰：還沒有回暖。因為，可以判斷回暖的依據一個都沒有。比如10月份仁川亞運會閉幕式，朝鮮派出高階官員訪韓，實屬不易，打開了一個對話的局面，後來，又有持續的軍事摩擦，韓國邀請朝鮮來對話，朝鮮不來。所以南北朝鮮關係還是要觀察，等著態度的轉變。朴槿惠總統其實是一個很強硬的人，不會輕易改變她的基本原則。一是反核武問題，一定要朝鮮清晰表態。二是天安艦事件，也一定要做出負責任的表態。這兩個原則絕對是不會放棄的，甚至比李明博總統還強硬。  

　　記者：這是不是意味著南北對話的破局？　  

　　李奎泰：鬥鶏歸鬥鶏，談判還是沒問題的，關鍵是看談判有沒有效果的問題。比如朴槿惠講過，我們把什麼問題都是可以談，朝鮮的黃炳誓也可以過來談的。至於到底談判有沒有成果，短期的、中期的、長期的，都需要另外說明的。  

　　記者：南北關係的變數非常大，您認為南北關係是否會改善？　  

　　李奎泰：南北朝鮮之間不會永久是這個局面，這是絕對要改變的。但改變需要有很多條件，我們要變，他們也要變。一是“鬥雞博弈”要放棄，因為衝突導致雙方兩敗俱傷的局面，但需要很多條件。二是要改善關係，也需要讓步的方法，由一邊讓步或雙方一起讓步。三是要改善無反應的麻木態度，什麼東西都不表態，這也是不行的。四是主動讓步，可行性都有的。但是現在朝鮮的經濟情況更惡化，權利內部存在不穩定因素，比如大整頓、非常事件等，無法立即改變態度。韓國方面也涉及到政權輪替的問題，等到韓國政策讓步的時候新政府來了再重新談，這也是南北韓關係時而僵持的重要理由。

　　凡是“鬥雞博弈”中需留三分餘地，這也是雙方的共識。韓國我們是五年輪流的政權，他們是難以突破現況的集權政權，這也是雙方鬥雞博弈當中各需要保留三分餘地的最大理由，沒有互相留三分餘地，根本在短期之內難以突破雙邊關係僵局。朴槿惠一直主張統一大發，但實際看來，這個局面一點效果都沒有，反而形成了很大的反效果。朝鮮每天罵，現在講統一什麼意思，是要把我給吸收了嗎？還有講朝鮮人權問題、未來統一效果論等，懂得道理的人馬上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過分強調統一，也破壞了當前南北朝鮮之間改善關係，這個從朝鮮的立場來說也是可以理解的。實際上南北朝鮮關係在當前這個階段，將來會怎麼變化，還要看一段時間。   

　　記者：您對朝鮮外相提出的聯邦制統一方案有何評價？

　　李奎泰：聯邦制統一是1980年提出來的，一個民族，一個國家，兩個政府，各自獨立運作，同時成立一個組織來管理這個關係。南邊的民族共同體統一方案裡談的國家聯合階段，口號不同但內容實際上都是幾乎一樣的。一個是南北聯邦架構，一個是南北聯合，但最終要國家統一。金大中曾表示過，朝鮮的低階段的聯邦制和韓國的國家聯合制是一樣的含義，彼此可以談。一個國家裡面，保持和平關係。那現在南北兩方是否願意這樣？   

　　從看南邊的角度是願意的，先交流合作發展和平共存關係，再談統一。但從朝鮮的角度看，從90年代他們的苦難時期到現在的金正恩時期，情況有改變了，但是金正恩提出來的自己的東西沒有了，都是借他的爺爺和父親的東西，聯邦制也是如此。但目前他雖然以那種爺爺講的聯邦制來表達統一政策，但實際含義有所不同，他強調的是兩個政府，而不是強調一個國家。   

　　1991年，南北韓簽訂的基本協定當中，談到了特殊關係定位問題，但是從來沒有談過制度問題，仍然是各有歸屬。朝鮮近來再強調統一方案中的聯邦制，是因為金正恩不能改變爺爺的主張，所以就這麼說了。但實際上朝鮮還是更願意，“你是你，我是我，各有各的方向走”，也只有這樣它才能生存。如果繼續一直鬥下去，朝鮮會越來越困難，朝鮮已經明白了。   

　　到底哪個方案有利於南北朝鮮的和平發展還需要考慮。現在韓國的統一論沒有民意的大支持，現在反統一的民調越來越大，年輕人反朝鮮的情緒很強烈。韓語裡面“統一”兩個字跟過去不一樣。大家會思考，統一了以後怎麼辦？很多人覺得吃虧的，比如學費問題，韓國學生現在都是自費上大學，但如果統一以後，朝鮮學生的學費怎麼辦？方案是什麼？韓國人在談論到民族感情問題時超過任何事情。但是每個事情無法就以民族感請來說，觸及到現實利益損害問題不是那麼簡單的以民族感情解決的。   

　　記者：朴槿惠政府提出統一論後，是否有相應處理年輕人反對統一情緒的辦法？   

　　李奎泰：“統一大發”的口號也與要改善國內否定南北朝鮮關係發展的心態問題有關。因此，現在韓國的各個部門也都在研究統一問題，包括媒體宣傳等等。但這些其實都是虛的東西，沒有考慮統一以後朝鮮2000多萬人口的吃喝、教育問題。因此，就用一句話來強調統一後，暫時保留各自的體制，保留過度時期。朝鮮說的聯邦制跟韓國說的國家聯合之間還是有一點心理上的差距，可能要走過度時期南北共存體制的方向是已經默認的。但現在金正恩也不敢馬上改變“統一”這兩個字而已。

　　朝鮮不會放棄核武器　處於無解困境  

　　記者：朝鮮民族和解協會發言人十月中旬發言表示，朴槿惠呼籲朝鮮放棄核武器開發，這是朝鮮無法接受的政治挑釁。對此，您有何評價？  

　　李奎泰：外界一直在反對朝鮮核武器開發，但朝鮮始終堅持，有其一定的道理。朝鮮認為，沒有核武器，國家的體制安全保證不了。比如利比亞的政權沒落就是因為放棄了核武。相反的，伊朗和美國堅持對立三十多年，雖然經濟上受到了很嚴厲的制裁，但是政權的基本體制沒有受到影響，原因就在於它沒有放棄核武器開發。因此，朝鮮的自己道理也非常簡單，不能放棄核武器。一旦放棄核武器，雖然生存可以得到保證，但政權也會受到威脅。這是明擺的道理，尤其是美國和韓國軍事同盟關係沒有變化，韓國和美國每年還有好幾次針對朝鮮軍事訓練，在這種情況下，朝鮮怎麼會主動放棄核武器？   

　　朝鮮現在的策略，首先是繼續開發核武器，繼續開發長距離的飛彈，確保核武器的效果。其次是用核武器來跟美國談判，以改善關係。朝鮮天天在罵美國，比如勾結韓國敵對朝鮮等等。之所以這麼做，一是表演給國際上看，表明自己是敢反對美國的。二是要給人一個印象，“美國是我不得不開發核武器的元兇”，若要朝鮮放棄核武器開發，美國先一定要改變對朝鮮半島的政策，還有朝鮮堅持這種反美主張會爭取到韓國的反美人士，有助於他們爭取從韓國趕走美國軍隊。朝鮮也這樣可以一直挑撥韓國跟美國的關係。現實看來，不管怎麼說，在互相不信任，相互安全困境非常深的情況之下，朝鮮要保持核武器下去的政策，難以突破，中國對這點也很明白。   

　　記者：朝鮮核問題由來已久，要求朝鮮棄核也是國際社會的一致呼聲，多年來由於各種原因一直難以解決。要解決朝鮮核問題的關鍵在哪？   

　　李奎泰：要克服“鬥雞博弈”情況，最重要的是要讓步。主動讓步也要，或被動讓步也要。現在的南北朝鮮關係從現在“鬥雞博弈”的現況來看是難以解決改善關係的，這跟台海關係是不同的。台灣的人士可以到大陸見領導人，台灣和大陸之間有香港中間地帶。但是韓國很多進步人士到朝鮮，不是去說服朝鮮領導改善和韓國的關係，他們也沒辦法說服南北改變關係。韓國內部也是一樣的。韓國反對派一直在說，南北關係要改變，也說需要讓步，但沒有能力說服政府。實際上，南北的關係幾乎切斷了。南北朝鮮現在問題的來源，是與任何的雙方關係都是由官方來談有關的，官方會帶敏感的政治色彩多，容易觸犯敏感政治神經，於是不太容易談下去的。所以，南北朝鮮之間關係的改善，朝鮮覺得沒有改善的餘地，韓國也覺得可以改善的空間很小。反對核武南北朝鮮都可以談的，但如何朝鮮放棄核武難以出注意。南北朝鮮關係沒有建立多遠溝通網路情況之下互不信賴，韓國沒有辦法說服朝鮮放棄核武器。現在，朝鮮連中國的說話也不聽。

　　記者：朝鮮外務相李洙墉表示，若美國徹底撤回對朝鮮的敵對政策，屆時核問題也迎刃而解。您認為，實現半島無核化的關鍵是否在於美國？   

　　李奎泰：這是朝鮮的觀點。美國和韓國政府軍事同盟，由美國的力量來保護韓國，朝鮮說韓國政府其實是一個傀儡。如果美國走了，傀儡獨立了，朝鮮說我們可以談。因此，按照他們的邏輯來講，北南關係最大的問題根源是在美國。但是美國和韓國是否會接受這個邏輯，是一個大問題。如果韓國能夠接受這個邏輯才能打開這個局面。但事實上，韓國這邊是沒有辦法接受的。我們就倒過來講，朝鮮沒有改變，有核武持續開發，給予我們非常大的安全困境，所以還要繼續和美國站在一邊。這樣彼此都不信任，所以這個目前的局面也無法改變，朝鮮核武器不能放棄，美國和韓國的軍事同盟關係也無法松解。  

　　記者：這是不是意味著一個無解的困局？

　　李奎泰：對，無解。由於互相不信任，導致了這個非常大的安全困境。若從博弈論來說，南北韓目前處境就是在“囚徒困境”的困局，南北朝鮮選擇的牌，自己以為最上策，但其實是都是最壞的牌，因為彼此互不信任。所以，為對方選擇的出牌都是具有敵對性的東西。結果就是零和，雙方什麼都得不到。什麼得不到，就又繼續吵下去，這是很矛盾的事情。南北目前出的牌都是以不信任為基礎的，對方難以接受的。南北韓關係管理機制也有問題。朝鮮本身是不開放的社會，而且韓國政府對於南北關係的管理上面管制非常嚴重，比如任何人任何組織跟朝鮮的接觸一定要通過統一部的批准才可以，不論是經濟活動還是文化活動。最近，韓國政府把未申報接觸朝鮮的罰款增加兩倍，這意味著不鼓勵和朝鮮接觸。韓國口口聲聲地說要改善發展南北關係，但每個東西都需要政府來批准，那民間的交流如何活起來？這個政策不是朴槿惠政府的問題，金大中和盧武鉉政府時期也就是如此。金大中表面上看起來對朝鮮很和善，但金大中政府的對朝鮮政策的核心是“陽光政策”，以交流來脫掉朝鮮的那套封閉的衣服給予曬太陽，通過外物的加熱改變你的體質，最後是要想改變朝鮮體制的。   

　　在博弈關係中，我讓步，你應該更要讓步，彼此都要讓步，這樣才能打開困局的。但大家都很清楚，目前的狀態下南北朝鮮之間還沒有辦法做到。所以，朝鮮不放棄核武，韓國則無法信任朝鮮。

　　中韓要加強合作　改變日本在歷史問題上的無所謂態度 

　　記者：此前安倍政府不斷放風，表達與中韓實現首腦會談意願。但先後拒絕和朴槿惠單獨會談，又通過媒體暗示無法接受中方提出的前提條件，最後又見面。您怎麼看安倍政府這種非常不穩定的變化？　  

　　李奎泰：安倍的政策趨向是明顯的，他的戰略目標定位是要把日本變成所謂的“普通國家”。他認為從第二次世界大戰遺留下來的和平憲法裡的國家是不正常的。沒有軍隊也是不正常的，它的國家地位也沒有辦法定位。所以，他說要把不正常的國家變成正常國家， 改制自衛隊建立軍隊。其次，他的歷史觀也是明顯的。由於個人原因，安倍對其祖先有光榮歷史的立場很堅定，不承認日本的侵略歷史。現在的問題是，他身為日本首相卻把個人的歷史觀變成了國家的歷史觀，於是中國和韓國對此有非常大的意見。   

　　對於安倍第二次執政任期内的國家戰略定位和歷史觀，韓國和中國都覺得有問題。但是在國內的經濟政策、外交政策上，安倍很努力，很得人心，特別是得到右翼的支持。雖然日本國內對他的支持率上下搖動，但已經不錯了，這說明國內的情況可以穩定下來。國內可穩定以後，他的政策就開始按部進行，逐步突破問題。首先不支持他的就是韓國和中國，理由很明顯主要是歷史問題。至於領土問題，彼此不讓步，總是解決不了的，但在歷史觀上，比如慰安婦問題，一句話明白承認就可以馬上解決的。但為何堅持一句話不說？執政初期好像說承認了，但又改口不承認等。就是想推來推去看周邊國家和國內的反應。可能他感到保持政權的或保持首相位子沒有大問題。現實中，韓日中之間，現實利益還是遠遠超過民族感情。表面上是很對立的關係，但實際上下面對於兩國關係的事務性的問題都有在談。

　　按照日本現在的內閣體制，安倍覺得需要的時候，隨時是可以下去以後過幾年再上台的。所以，安倍也抱著比較無所謂的心態來處理這些問題。

　　記者：中韓可以如何合作改變這種無所謂的態度？

　　李奎泰：中日韓為了將來的合作關係，特別是年輕一代，三個國家的合作是一定要的。首先，中國和韓國要公開慰安婦的歷史問題，把這種侵略的史實展示給日本青年看；其次，要增加中日韓三國青年一代的交流活動。

　　（記者：林艷　郭至君　崔銀珍／2014年12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