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南海斷續綫(亦稱南海傳統海疆綫、南海九段綫、U形綫)内存在的南海諸島,歷屬中國領土主權範圍,這已有大量歷史文獻、輿圖、考古發現、中國人生産活動等爲憑,毋庸置疑。但是,在這條斷續綫内中國的主權主張,並非只針對一個或幾個島嶼的主權主張、而是概括性地對整個斷續綫内水域内所有的島、洲、礁、沙等提出的主權主張。不僅整個南海諸島作爲一個整體如此,而且組成它四大群島,也同樣以其整體性出現在各種公私文獻、輿圖、海防和生産活動中,搆成爲南海諸島屬於中國領土主權的一個强有力的法理根據。南海諸島這種整體性是一個實際存在,只是對其研究長期被忽視,本文試作探索當有助於論证中國對南海諸島擁有領土主權。
一、南海稱謂整體性的演變
中國政府和人民,自古以來就認識、發現、開發和管理南海和南海諸島,這貫穿它們歷史的始終。根據“名從主人”原則,地名作爲領土主權一個標誌,它也隨時代變化不斷發展和變更,但無改於它主人的歸屬和變更的權利。中國對南海的命名即如此,在歷史上一直以整體性形式出現,而從未有以其某部分海域來命名整個南海海域。
中國人民早就活動在南海海面上,成書於戰國時期我國古籍《尚書·禹貢》有“入於南海”記載,其確切地望雖有争議,但泛指我國南方及其附近海域却無可置疑。此前,《詩·江漢》記“於疆於理,至於南海”,此爲南海最早地名。只是其範圍與後世南海並不完全一致,但無損於它是以整個海域作爲地名覆蓋範圍的。
我國到秦漢由許多方士述作匯編的《山海經·大荒南經》曰:“南海渚中,有神;人面,珥兩青蛇,踐兩赤蛇,曰不廷胡餘。”同書還有東海之神曰“禺號”,西海之神曰“弇蕬”,北海之神曰“禺疆”,於是中國四海都有專名和相應神。南海之神“曰不廷胡餘,有神名曰因因乎,夸風曰乎民,處南極以出入風”。南海神與風神“因因乎”聯在一起,應與南海多台風有關。“因因乎”掌管南海風起風停,反映臨海百越人對南海台風朦朧認識,並視“因因乎”爲一種主宰的力量。《山海經》的記載雖有神話色彩,但也有其現實根源,顯示百越人對南海氣候有一定理解。
根據14C測定,南海諸島大部分島嶼露出水面時間距今約5000年,即南海平面比後來要低,遠古人類可以使用獨木舟在海南上往來。史前考古的器物驗证了中國南方百越族先民曾在史前時期在南海周邊海域活動,樹皮布是有力的證據之一。中外人類、考古學家在樹皮布起源上的認識基本上是一致的。東南亞的印度尼西亞、波利尼西亞、美拉尼西亞,以及密克羅尼西亞等許多島嶼的原住居民都使用樹皮布作爲服飾。而考古發現顯示:香港、深圳、珠海、中山出土過製造樹皮布用的石柏,台灣台南也出土過條溝狀的樹皮布打棒。香港大學鄧聰教授對樹皮布作過田野調查和深入研究。他指出:“環珠江口文化的樹皮布石柏,流行於距今6000—5000年前之間,是迄今東亞已知最古老的樹皮布文化系統。由珠江口南向中南半島、越南北部的馮原文化有豐富的樹皮布資料,年代可能在距今4000—3500年之間。泰國及馬來半島的樹皮布文化稍晚,在距今3500年稍後。菲律賓、中國台灣等地都有别具特色的樹皮布文化要,年代迄今所知不超過3500年。”鄧聰進而强調:“發源於南中國的樹皮布文化,從西南中國經中南半島,席捲東南亞島嶼後,從海陸跨過太平洋進入中美洲。樹皮布在中美洲更廣泛被用作紙,具有記載文化的功能,對中美洲的歷史影響甚爲深鉅。”海南黎族即爲製作樹皮布能手,在現今五指山市海南民族博物館中仍陳列着製作樹皮布的工藝和式樣。由此,可知樹皮布自北向南傳播,必然假道南海諸島海域,百越先人也是最早發現這些島嶼。
當然,文化交流是雙向的,1976年,在廣西貴縣羅泊灣漢墓出土一面銅鼓,鼓身繪有雙身船紋圖形,形式與現在南太平洋諸島民族(如湯如、薩摩亞)使用的雙身獨木舟極爲相似。1973年肇慶松山先秦墓葬中出土當時中國尚未能製造的琉璃(即玻璃)。此物只能來自海外,顯示嶺南沿海與海外某個地區發生經濟文化交流,意味南海海洋文化已經萌芽。又語言考古學研究表明,史前時期,在西南大平洋地帶,包括印尼群島、菲律賓群島和我國台灣,以及嶺南地區廣泛使用“南島語族”。百越先民是南島語族不可分割組成部分,彼此間有深刻親緣關係。只是秦漢以後,中原勢力南下,郡縣制推行,百越一南島系統土著民族文化被漢藏語族文化覆蓋而退出歷史舞台,但不等於終結,其仍以文化積澱方式留存下來,在嶺南和台灣壯侗語族各方言中有不少南島語遺存。據民族學家徐鬆石研究,漢語和南島語有對應關係,如女婿——阿郎、尊者——都老、海——麻翁、船——須慮、頭——鳥顱、目——麻撒、足——丁丁、死——馬歹、水——喇淋、鹽——幾魯、鐵——麻理等。這表明嶺南百族先人早在南海上活動,搆成中國在這一地區的行爲,百越先人成爲海中島嶼最早發現者。
先秦時期,嶺南已進入不發達奴隸制,出現一些軍事民主制土邦小國。《山海經》中“大荒經”、“海外經”、“海内南經”等記載,這些土邦小國有驩頭國、貫胸國、伯慮國、離耳國、雕題國、長臂國、周饒國等,都從事與南海相關經濟和風俗活動,後演化爲南海北部一些少數民族。這些土邦小國,先秦時已被中原人發現和認識,因而被記載上述相關史籍中,成爲最早在南海活動部族的來源。而其時南海周邊其他地區,至公元前500年,東南亞還處在文明誕生之前 ,亦即野蠻或蒙昧時期,不可能對南海有多少認識和命名,在這方面最有可能是生活在南海之濱的百越族先人。
秦始皇三十三年(前214年),中原政治力量扺達南海北部,建立起南海郡和象郡,“南海”正式成爲政區地名,可見南海即爲中國海洋一部分,納入封建王朝疆域範圍。漢武帝元鼎五年(前112年)平定南越國,重置南海、蒼梧等九郡,南海再次成爲政區地名,並開闢從徐聞、合浦出發經過南海的“海上絲綢之路”,扺達東南亞、印度洋各國,對南海和南海諸島有更多的瞭解。
東漢時,廣州河南下渡村楊孚著《南裔异物志》(亦稱《异物志》)第一次使用“漲海崎頭”,表示南海珊瑚島礁,自此,“漲海”成爲整個南海另一稱呼。因南海是有潮海,多台風和風暴潮,遇風潮時海水陡漲,故名“漲海”。此後,“漲海”泛指整個南海没有中斷。三國吴康泰《扶南傳》曰:“漲海中到珊瑚洲,洲底有盤石,珊瑚生其上也。”唐代“漲海”這一稱謂用得更多,徐堅《初學記》曰:“按南海大海之别有漲海”。《舊唐書·地理志》設“南海”條,直稱南海郡區位在“五嶺之南,漲海之北”。韓愈在《潮州刺史謝上表》中曰:“州南近界,漲海連天”。韓愈時貶爲潮州刺史,他的謝上表帶有官方性質,故被認爲唐政府正式認定“漲海”爲中國海疆。其時唐高僧義净於唐高宗咸亨二年(671年)“附舶來廣州,舉南海,爰歷諸國,振錫西天。”可知義净是遍歷南海全境才扺達印度港口。
唐代“漲海”這一稱謂,也爲外國人使用,阿拉伯旅行家蘇萊曼(Suleiman)於唐宣宗大中五年(851年)由印度航海來中國,在所著《中國印度見聞録》(亦譯作《蘇萊曼東遊記》)中記載,從西拉夫出發,經馬斯喀特岬角等,再東行一月,扺故臨(今斯裏蘭卡)進入海爾肯德海,經朗迦婆魯斯島(今印度尼科巴群島),再繼續前進,經2個多月至占不牢山,穿越“中國之門”,進入“漲海”,約一個月到廣州。
宋代,南海航運更加發達,南海又有“交趾海”之稱。周去非《嶺外代答·地理門·三合流》曰:“海南四郡之西南,其大海曰交趾洋,中有三合流,波頭濆涌而分流爲三。其一南流,通道於諸蕃國之海也。其一北流,廣東福建江浙之海也。其一東流,入於無際,所謂東大洋海也。”顯見,這個交趾海四通八達,是指南海而言。
元代曾發兵遠征爪哇,南海也襲稱交趾洋。史稱,元軍“自温州開洋,行丁未針,歷閩廣海外諸州港口,過七洲洋,經交趾洋到占城;又自占城順風可半月到真蒲(今柬埔寨),乃其境也;又自真蒲行坤申針,過崑崙(Pulo condor)洋入港。”在這裏,明確顯示交趾洋爲整個南海,過此才能扺達爪哇港口。
明代鄭和七下西洋,每次都經過南海。在《鄭和航海圖》中,清楚地標示從粤東大、小甘島、珠江口大、小奚山、下川山到海南島獨猪(珠)山 (在萬寧東南海上),其東南和南部有石星石塘(東沙群島)、石塘(西沙群島)、萬生石塘嶼(南沙群島),至外羅山之南爲交趾洋。按外羅(Waeo)一帶爲中越兩國水域分界綫。明黄衷《海語》指出,自東莞縣南亭門放洋南行,“分水在占城之外羅海中,沙嶼隱隱,如門限,延綿横亘不知其幾百裏,巨浪拍天,异於常海。由馬鞍山扺舊港(今印尼蘇門答臘東南巨港一帶),東注爲諸番之路,西注爲朱崖、儋耳之路。天地設險,以域(劃)華夷者也。”故《鄭和航海圖》的交趾洋繼承了宋元説法。但南海也同時使用,黄衷《海語·暹羅》曰:“暹羅國(泰國)在南海中”。此外,明代外國人稱南海爲“大明海”。 確認明政府對南海海域的主權和管轄。
清代,中國人民對南海認識進一步擴大和加深,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廣州海員謝清高口述、楊炳南筆録的《海録》一書的附圖仍標南海爲“大明海”,而外國人則稱之爲“南中國海”。此後,南海一直使用至今。
縱觀南海名稱的歷史演變,從先秦南海,漢以降“漲海”,宋元“交趾(海)洋”,明代“大明海”,清代“南海”以及外人稱“南中國海”,或間有稱“大州洋”、“瓊洋”等,都指實爲整個南海海洋疆域,中國人開發、經營、管理活動即以其爲疆域開展,理所當然是這片海洋的主人。
二、南海諸島島群分野的整體性
南海斷續綫内的島群,基於海洋地質、地理原因,是有規律地成群分佈,形成東沙群島、西沙群島、中沙群島和南沙群島。它們各自相對獨立,又組成一個整體,合稱南海諸島。中國政府和人民以它們爲平台實施主權管理和經濟活動,同樣是對它們擁有領土主權的一個重要依據。
南海諸島由四大自然地理實體組成
地史研究表明,約在3.2萬-1.7萬年前,南海海底擴張末期,中央盆地四周陸地相繼下沉,形成南海雛形和以北東—南西走向爲主的一系列地質搆造帶,南海四大群島即在這個基礎上發育而成。深受海洋地質、地形等條件制約,以珊瑚礁搆成的南海諸島,包括暗灘、暗沙、暗礁、沙島以及岩島等都呈有規律的排列,除岩島以外共同的物質組成和共同的形態,形成一個完整的島群系列。
首先,這四大群島,除中沙黄岩島以外,東沙、西沙、中沙大部和南沙主要發育在南海大陸坡或大陸坡台階上,分别稱東沙隆起帶、西沙隆地帶、中沙隆起帶和南沙隆起帶,隆起帶之間,爲深水的海槽。這些隆起帶,具有300-1000米水深,有共同或相似的底質(變質岩、花崗岩、沉積岩),包括重力、磁力、熱流等地球物理、水團、海流、海浪、潮汐、水温、鹽度、透明度等海區水文和海况;太陽輻射和氣温,降雨、季風、台風、雲霧等氣象氣候,以及土壤和植被等自然地理特徵等,既有其共性,又有個性。這些自然要素相互緊密聯繫,自成體系,形成四大群島也是四個自然地理綜合體。其中:
(一)東沙群島自然地理綜合體性
東沙群島在南海東北部,爲大陸架外坡形成的珊瑚島礁,發育於東北一西南和西北—東南向一組相互交匯斷裂上。地形爲陸坡上的海底高原,台階狀地形明顯,水深一般在300—400米;由東沙島、南、北衛灘組成,形成一圓形環礁,中間爲潟湖,深約16米,湖内還有珊瑚小丘和淺灘。東沙環礁的東南邊緣坡度急劇變陡,很快向大陸坡過度。東沙環礁恰處在大陸架和大陸坡之間的過渡地帶上。島上叢林茂密,盛産海人草,爲驅蛔蟲特效藥。鳥糞層厚達2米,爲上等肥料資源。附近海域是一個漁場,以石斑、鯊魚、烏賊等爲主。東沙島礁盤内潟湖溝通外海,爲主要航道所經。
(二)西沙群島自然地理綜合體
西沙群島在南海西北部,分東西兩群,東部是宣德群島,由7個島組成,稱東七島;西部是永樂群島,由8個島組成,稱西8島,合稱東七西八的西沙群島。兩群島相距不遠,發育在大陸坡的寬闊平緩的西沙台階上,基座水深約900—1000米。西沙島洲、礁灘已命名的共40多個,其中永興島爲1.85km2,在南海諸島中面積最大。其他島礁大小不等。西沙位處熱帶中部,屬熱帶季風氣候,炎熱濕潤,降雨豐沛,熱帶作物可正常生長,台風多,平均每年有7—8個。海鳥甚多,且參與珊瑚礁成土過程,形成多種磷質石灰土,另有濱海鹽土和濱海沼澤土。島上共有種子植物213種,以及各種灌木叢。西沙海域漁産豐富,有各種螺類、鮑魚、海龜、梅花參等。西沙海鳥翔集,形成很厚鳥糞層。西沙縱横50多km2,其中島嶼面積約10km2。上述自然要素聯繫緊密,在南海中自成一地理單元。
(三)中沙群島自然地理綜合體
中沙群島在南海中部,唯其黄岩島在南海之東,露出水面,其餘凡33個暗沙和暗灘隱伏在水中,形成一個長140km,寬61km,略呈橢圓形中沙大環礁。發育在大陸坡的中沙台階上,台階東坡陡然降至4000m,屬大洋型地殻深海盆。南海最深處就在這裏。環礁中爲潟湖,有多條天然水道通外海,稱“外溝”,爲南海南北航綫所經。黑潮暖流經過大環灘,産生上昇流,沉渣泛起,帶來營養物質,形成著名中沙高産漁場。
(四)南沙群島自然地理綜合體
在南海南部,東西長916km,南北寬897km,海域面積82.3萬km2。南沙海底高原被縱横交錯的斷裂分成槽谷網,由此按其分佈位置又分北、中、東、西、南五大群,發育在水深1500-2000m南沙台階上,下臨4000m中央海盆,屬大陸型地殻,部分沉積厚度達4000m以上。儲有油氣,尤其曾母暗沙一帶是淺海大陸架,石油天然氣資源非常豐富,被譽爲“第二個波斯灣”。在熱帶和赤道帶海洋季風條件下,珊瑚生長非常旺盛,形成衆多島礁。島上全爲石灰質土,喬木、灌木、草類芃芃生長,吸引大量海島栖息,鳥糞堆積成層,膠結爲鳥糞礦,可供開採。熱帶海洋生物種類甚多,其中魚種1000多種,僅海蛇達16屬49種,具有很高經濟價值。南沙漁場即爲南海南部最大漁場,盛産金槍魚、旗魚、鯊魚、馬蹄螺、海參等。南沙最大太平島,面積0.43km2,位居南海心臟地帶,具有重要交通軍事意義。
(五)聯結四大群島整體性的紐帶
南海四大群島,雖各自相對獨立,但受制於地質搆造、海底地形,仍被認爲是一個統一的整體。元代著名航海家汪大淵“少負奇氣,……附舶以浮海者數年然後歸。其目所及”,寫成《島夷志略》,將宋代許多著作出現將南海諸島稱爲“長沙”、“石塘”、“千里長沙”、“萬裏石塘”等名稱統一爲“萬裏石塘”作專條記述。認爲“石塘之骨,由潮州而生,迤邐如長蛇,桓亘海中。越海諸國,俗雲萬裏石塘。……其地脈歷歷可考:一脈至爪哇;一脈至勃泥(今加裏曼丹)及古裏地悶(今帝汶島);一脈至西洋遐崑崙(今越南廣東群島)。蓋紫陽朱子謂海外之地與中原地脈相連者,其以是嶼”。作者以宋代大儒朱熹地質學思想中的“地脈説”來解釋和命名南海諸島。即南海諸島是由潮州南部海面發出的“三條石塘之骨”(地脈),一直向西南延伸,分三支至今印度尼西亞加裏曼丹、帝汶島及至現在近加裏曼丹的南洋群島(即馬來群島)一帶。這三條地脈把東沙、中沙、西沙和南沙四大群島連成一體。這樣,作者高度概括了南海海盆的地貌形態,並把南海諸島看成是一個地貌系統。雖然作者没有具體指明三條“地脈”經過那些島礁,但近代中國漁民在南海諸島從事生産活動的三條主要作業路綫,恰好通過作者所説的上述那些海區,這容後述。這不是偶然的巧合,它深刻反映古代中國人對南海諸島的自然地理觀念認識水平及其與生産、航海等活動的聯繫。
三、中國政府對南海諸島作爲一個政治實體的管理
政治實體應指對南海諸島實施行政管理、軍事存在及其附屬物的總和。中國對南海諸島主權有一個歷史發展過程,故南海諸島作爲一個政治實體,也是一個歷史範疇,雖每因時代而變遷,但它的存在形式和管理效果始終在中國主權之内,並保持着自己發展的階段性和連續性,不爲任何外國勢力所左右。
(一)政區設置的整體性
行政建置是實施政治管理的空間形式。唐代南海諸島已正式劃歸中國疆域,確立中國主權。《舊唐書·地理志》載:“振州,……南至大海,……東南至大海二十七裏,西南至大海千裏。”從地理格局看,以振州爲起點的四至八到呈一弧形面,含有南海爲中國疆域之意。唐太宗貞觀元年(627年)全國劃爲十道,在嶺南地區設嶺南道,同年設崖州都督府,督率崖州、儋州、振州軍事。唐憲宗長慶三年(823年)工部尚書鄭權出任嶺南節度使,韓愈寫過一篇《送鄭尚書序》,説“隸府之州,離府遠者,至三千裏。……其南州皆岸大海,多洲島,帆風一日,踔數千裏。……若嶺南帥得其人,則一邊盡治。”由此判斷,南海諸島在嶺南節度使管轄之下。
宋襲唐代在海南建置,爲適應海南開發需要,宋神宗熙寧六年(1073年)置瓊管安撫司,統轄全島和南海諸島及鄰近海域的軍政事務,這比唐代更加明確。宋趙汝適《諸蕃志》曰:“至吉陽(三亞市)乃海之極,亡(無)復陸涂,外有洲曰烏裏,曰蘇吉浪,南對占城,西望真臘。東則千里長沙、萬裏石塘,渺茫無際,……四郡凡十一縣,悉隸廣南西路。”時海南爲廣西所轄,南海歸入廣西行政版圖。元代在海南設干寧軍民安撫司、萬安軍、吉陽軍、南寧軍、南海行政分由這些司、軍管轄。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派遣大將史弼領兵5000人遠征爪哇,“發泉州……過洲洋,萬裏石塘,歷交趾、占城界”。據考證,這次進軍,先經西沙,可能包南沙海域。
明洪武二年(1369年)海南島、雷州半島和合浦地區統歸廣東省。此前洪武元年(1368年)成立瓊州府,領三州十縣,稍後又置一衛十一所,差不多同時成立還有雷州府和廉州府,具體實施對所屬南海海域和島群管理和開發。
明代在嶺南地區行政建置爲清代繼承,有效地保障了所屬海區管轄和開發的連續性和穩定性,“千里長沙”、“萬裏石塘”劃歸瓊州府管轄。
民國時期,海南仍沿用清朝行政建置,1940年設海南行政區,1947年廣東政區進行調查,廣東分11個專署行政督察區,東沙群島和西沙群島分屬第六區和第十區管轄。
綜上所述,可見自唐代起,南海諸島及其海域已成爲中國疆域和確立主權,歷宋、元、明、清、中華民國各朝政府都設置相應行政機構,繼承了這種行政職能和主權,實施整體性管理。至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南海斷續綫内海域和島礁,則完全穩定地廣東省管轄之内,1988年,海南設省,則除東沙群島仍歸廣東版圖以外,中沙、西沙、南沙劃入海南省政區範圍,2012年6月成立三沙市,標誌着對南海和及相關島礁整體性管理達到新高度。
(二)軍事存在反映的政治實體及其對南海諸島管治
軍事是政治的繼續,保障政治實體存在的有效形式。在南海斷續綫内海域和島礁,自古以來即在中國軍事存在之下,主權得到維護和開展各種開發經營活動。
據有關史料記載,至遲從宋代起已設置水師,保衛和行使對南海諸島及其海區管轄權。
成書於宋仁宗慶曆五年(1405年)曾公亮《武經總經》載:“本朝平劉釒長(南漢最後一個皇帝),復建方鎮,……命王師出戍,置巡海水師”;巡海範圍,“從屯門山用東風,西南行七日至九乳螺洲(石),又三日至占不勞山(原注:在環州國界),又南三日至……陵山東;其西南至大食、佛師子、天竺諸國”。九乳螺洲即西沙群島一帶,而占不勞山和陵山即爲中越海域分界綫。宋政府不斷充實這支水師,“招收廣南巡海水軍,予以旗鼓訓練,備戰守之役。”這使海上防務大爲加强,維護了宋王朝海洋權益和海洋經濟發展。
元帝國重視海運,商貿發達,中外往來頻繁。據元陳大震《南海志·諸蕃國》載,與中國外貿往來的國家和地區有144個,大部分發生在廣州。元政府乃“置白沙水軍,巡海上”。白沙在今海口港(習稱秀英港),負責海上常態巡邏,進一步加强對南海諸島水域的管轄。
明朝爲加强海疆地區統治,防範倭寇和海盗侵擾,打擊西方殖民者入侵,保護海上航行安全,不斷加强南海海防。明初全國設浙江海道,福建海道和廣東海道,尤以廣東海道至爲重要,管轄整個南海海域。《蒼梧總督軍門志》稱:“廣東省會郡屬錯居海上,東起福建,西盡日南,沿洄六、七千裏,中間負海之衆,無事則資海爲生,有事則借之爲暴。自嘉靖末年倭夷竊發,連動閩浙,而潮惠奸民,乘時遘釁,外勾島孽,内結山寨,恣其兇虐,屠城鏟邑。沿海郡縣殆人人機上矣。”基於此,明嘉靖年間廣東海防分東、中、西三路,沿海設置衛、所、水寨,另置廣東按察司巡視海道副使兼廣州兵備一員,係兵備兼理分巡,原駐廣州,後移至寶安南頭。其中東路爲惠州府、潮州府所轄海域;中路是廣州府所轄海域;西路是高、雷、肇、廉、瓊、欽等府州所轄海域。無論中、中、西各路,下設數量不等的衛、所、水寨,搆成嚴密海防體系。特别是險要之處,必派兵防守,海面則有巡哨制度,規定出汛日期、地點、以策安全,故時人評曰:“守隊之制,亦雲密矣。”
衛所以外,明嘉靖中,廣東海防三路還設水寨,從潮州至廉州直下瓊州,都有水寨以守。廣東共設6個水寨,即潮州柘林寨、惠州碣石寨、廣州南頭寨、肇慶北津寨、雷州白鴿寨、瓊州白沙寨,都扼守南海北部海岸。水寨間建立會哨制度,即相互交换情報,有利聯防出警。與此同時,在衛所和水寨之間,還設立烽堠傳警制度,即建立報警烽火台,僅陽江北津水寨防區沿綫,即有10多處,其他水寨也不在少數。這樣,明代由衛所——水寨——烽堠組成的海防體系,使南海防衛更加統一、靈活和有效。這對防範海盗、打擊海上走私,保障交通暢通,起了重要作用。清初潮陽縣令藍鼎元評曰:“明人防海知設水寨於柘林,而不知南澳之不可棄,遷其民而虚其地,遂使倭奴、紅彝盤據猖獗、昊平、林鳳、林道干、許朝先、曾一本先後盗兵,邊氓涂炭。萬曆年間,始設副總兵守之,國家鎮以元戎,游魄水靖。蓋閩廣上下要衝,厄塞險阻,外洋番舶之途,内洋盗賊必争之地,去留明政,固彰彰若此也。”這表明,明朝政府對南海近岸和遠洋的防務和打擊内外敵對勢力是通盤部署、上下一體實施,這自然包括南海諸島及其洋面。
清代對南海巡防進一步加强,康熙四十九年至五十一年(1710—1713年)廣東水師副將“自瓊崖、歷銅鼓,經七洲洋(今西沙),四更沙(今海南昌江縣境),周遭三千裏,躬自巡視,地方寧謐。”實際上,清初以來,已在海口設瓊州鎮標右營,督隸水軍戰船,對所部海面分汛防守。道光十二年(1832年)規定崖州協水師副將和水師守備,輪替出洋巡輯,其“分管洋面東從萬州東澳港,西止昌化四更沙,共巡海面一千裏,南面直接暹羅(泰國)、占城夷洋”。[27]宣統元年(1909年)四月一日,廣東水師提督李準率領官兵170餘人,分乘“伏波”、“廣金”、“琛航”三艘軍艦到西沙勘察和巡視、命名和樹碑,重申對西沙領土主權,同時彰顯一次强大軍事實力存在。
抗日戰争勝利後,1946年冬和1947年春,中國政府在各國公認之下,派遣“太平”、“中業”、“永興”、“中建”號4艘軍艦前往接收南海諸島。其中“永興”、“中建”兩艦接收西沙;“太平”、“中業”兩艦接收南沙,“太平”艦後又奉命接收東沙島,並派兵駐守太平島和東沙島。這不但説明中國將南海諸島作爲一個群島系列加以接收管理,而且以武裝力量駐守一些主島上,例如太平島和東沙島即作爲主權的重要標誌。至於一些無人常住島嶼,是由於條件所限而未駐軍,但它們的巡邏、防務等事宜,仍由它們附近主島負責。
四、中國人的經濟活動反映南海諸島是一個整體
(一)東沙群島經濟活動
在南海諸島作爲一個地理整體的基礎上,中國人世代以它們爲平台,開展各種經濟活動,足迹遍及各島礁和海域。這包括了捕撈、航海、採礦等,足以反映南海諸島也是一個緊密聯繫的經濟空間體系,驗证它屬於中國的主權管轄範圍。
東沙群島距離粤東最近,也最早爲中國人認識和開發。晋裴淵《廣州記》曰:“珊瑚洲,在(東莞)縣南五百裏,昔有人於海中捕魚,得珊瑚。”這是指東沙群島而言,新中國成立前,有人在東沙島海灘上拾得銅錢多枚,其中最早有漢代五銖錢,與上述記載符合。又據東沙水下考古,發現有漢、唐、宋、明銅錢,東沙爲航海所經之地,這些文物爲中國人海上活動證據。清末《地學雜誌》曾載《大東沙島》一文,稱“大東沙……,昔日本人未到該島以前,沿岸漁船及閩粤漁户,通年匀計,不下數百艘。此外尚有捕魚半撈海半採礦之小船,不計其數。每年獲利,大船自數百金至數千金不等。”此前光緒年間調查,中國漁民在東沙海域“捕魚爲業,安常習故,數百餘年。”實際上中國人在島上從事捕魚,採鳥糞磷礦、海人草,記載甚多。一些人埋骨島上,島上建有祠堂、“大王廟”。英國1855年出版《印度指南》記載1813年在東沙島上見到中國廟。這種廟爲中國人到東沙島居住、生産經營的歷史見证。早在同治年間,中國海關擬在東沙島建燈塔,但直到1935年始建成燈塔、氣象台、無綫電台各一座,標誌東沙群島經營開發進入近現代階段。
(二)西沙群島經濟活動
西沙群島接近海南島,中國人在島上和附近海域活動最早,也最頻繁。晋代左思《吴都賦》有“窮陸飲木,極沉水居”之句。唐代李善注曰:“飲木,朱崖海中有渚,東西五百裏,南北千裏,無水泉。有木斬之,以盆瓮承其汁而飲之。”許多人認爲李善所注這個大範圍島群,應爲南海諸島。而“飲木”應爲椰子樹。實際上與左思同時代劉欣期在《交州記》中已稱“椰生南海”,可見南海諸島種植椰子樹已很普遍,島上也會有中國人作爲臨時居民。1974年3—5月,廣東考古人員在西沙11個島嶼進行文物調查,發現唐至清晚期大批瓷器,這些瓷器胎質很精密,火候够,製作精緻,與廣州西村皇帝崗、潮州筆架山、廉江窑頭村等地宋窑風格一致。另有一大批從新莽經唐宋到明代銅錢80706枚,總共403.2公斤。據有關專家鑒定,這些文物不是首先沉落在大海中或岸邊後被海潮冲上島内,而是古代居民直接携帶上島的。這次調查,還發現島上有古廟14座,内供佛像、供器,名稱不一,多稱“孤魂廟”或“兄弟孤魂廟”,其中一座廟門聯曰:“兄弟感靈應,孤魂得恩深”,横批是“海不揚波”。這些廟宇形式和風格與海南島的廟宇很相似,説明是海南漁民在西沙活動遺址遺存,西沙與大陸有很多往來。
(三)南沙群島經濟活動
即使遠離大陸的南沙群島,也有大量中國人在島上和附近海域活動證據。《樑書·扶南國》條雲:“又傳扶南(柬埔寨)東界即‘大漲海’,海中有大洲,洲上有諸薄國(應在加裏曼丹境内),東有五馬洲。復東行漲海千餘裏,至自然火洲”(即菲律賓活火山島)。這説明大漲海很大,正爲南沙群島。中國和環南海各國貿易,多經過南沙海區,采集珊瑚運回中國販賣。唐代“廣州通海夷道”遠通亞非等地,南海周邊增記了不少國家,如烏篤(南印度)、陀洹(在泰國)、訶陵(在爪哇)、多蔑(在緬甸)等,可知航路經過這些國家應在南沙島礁停留,並記録在案。唐徐堅《初學記》稱環礁爲“石塘”、礁坪稱“石床”。這些稱呼爲後世襲用至今,應是唐人在南沙活動的見证。
宋周去非《嶺外代答·地理門·三合流》説:“傳聞東大海洋,有長沙、石塘數萬裏,……昔嘗有舶舟爲大西風所引,至於東大海,尾閭之聲,震汹大地,俄得大東風以免”。這顯示有船隻經過南沙群島,爲風吹至島上。後來王象之《輿地紀勝》引《瓊管志》説吉陽軍(今三亞市)南爲“千里長沙,萬裏石塘,上下渺茫,千裏一色,舟舶往來,飛鳥附其顛頸而不驚。”有人認爲這裏指的是南沙群島。常有宋人船隻往來,上島活動。
明代南沙群島各礁灘地名始見於記載。顧岕《海槎餘録》(全一捲)記一個“鬼哭灘”,“極怪异,舟至,則没頭,只手,獨足,短秃鬼百十,争互爲群來趕舟。人以米飯頻頻投之即止,未聞有害人者。”這雖有神話色彩,但説明我國漁民已到南沙群島,因文中“短秃鬼”實爲海豚之類哺乳動物,當投以米飯,即群來争食,似秃頭鬼。
清代,廣東、海南漁民常年在南沙活動,所到南沙島礁至少有78處地名,不少島上有較長住居民。而這些地名,包括東沙、西沙在内都有漁民名稱(海南方言讀音),如東沙島稱“月牙島”、西沙永興島稱“猫注、吧注、猫島”。南沙這類地名更多,與標準地名一一對應,如最大太平島稱“黄山馬峙”,中業島稱“鐵峙”、鴻庥島稱“南乙”、“南密”,最南曾母暗沙稱“沙排”等,都是海南漁民在島上下生産活動的證據。據1982年2月,原海南地名辦工作人員調查,歷史上南沙不少島礁有海南漁民;如中業島上世紀30—40世紀種植有蕃薯、木瓜、捕撈海龜、硨 磲、海參。早在清嘉慶年間,文昌縣鋪前人蒙賓文居太平島,1950—1951年,瓊海縣李、黄、許姓船主病死埋骨島上。
(四)中國居民在南海漁業和航海活動
入清以後,南海諸島的爲外國勢力覬覦,在他們的記載中,也不乏中國人在島上活動憑证。如1855年英國出版《印度指南》一書,記録1813年4月孟買海軍船長羅斯(Rose)在東沙島非法調查,發現島西部有船港,“俾供早期對中國漁民來此捕魚作避難所用,島上還建有中國廟等”。清同治六年(1867年)英國測量船“來福門”號(Rifleman)到南沙測量,報告:“各島俱有海南漁民之足迹,以捕取海參介貝爲活,頗多常年留居於此,而由海南居民,每歲遺小舟來此,供應糧食,易取參貝”。説明來南海諸島的船舶數量很多,漁民在諸島上生産生活,從未間斷。
我國人民在南沙活動都是以整個南沙海域爲平台開展的,有人總結勾劃了千百年來這種活動分爲三條習慣路綫,或稱“最佳路綫”,即東頭綫、西頭綫和南頭綫。其中東頭綫又分東支、馬歡島和東南支三條,分别從雙子群礁或楊信沙洲(銅金)到西月島;從馬歡島(羅孔)到五方礁(五鳳)和蓬勃暗沙;東南支從西月島經太平島等到艦長礁(石龍)和半月礁(海公)。西頭綫從太平島經永暑礁、南威島等到日積礁。南頭綫從九章群礁的景宏島開始經30多個島礁扺達南屏礁。這三條習慣作業綫見圖示。這樣,整個南沙群島,都被這三條漁民作業綫聯成一體。
圖1 海南島漁民歷年在南沙群島生産活動作業綫示意圖
航海路綫分佈最能反映中國人在南海活動及其島礁聯繫,上述宋周去非《嶺外代答·地理門》,説到南海中三合流,“南舶往來,必冲三流之中,得風一息可濟。苟入險無風,舟不可出,必瓦解於三流之中。”這三合流,實爲南海三條航綫。由於礁盤遍佈,需借風力往來,否則進入礁盤,舶無風難出而發生海難。到清初屈大均《廣東新語·地語·海門》條指出,廣東沿海港門甚多,有廣州虎頭門、最小虎跳門、鷄踏門、鷄啼門曰“三門”,稱“中路之海門”,東莞有南亭,新安(安)有小三門,即屯門、急水門、中門、鯉魚門、雙筋門、南佛堂門、北佛堂門;新寧(台山)有大金、小金、寨門、官門;惠來有甲子,潮陽有河渡,澄海有水吼。這些港門稱“東路之海門”;新會有厓門,松柏、順德有黄楊、香山(中山)有金星、上十字、下十字、馬騮、黄麜,吴川有限門,海康有白鴿,“此西路之海門也”。“凡三路,東起潮州,西盡廉(州),南盡瓊、崖”。皆爲出航港口,航向南海各地。到謝清高口述、楊炳南筆録《海録·噶喇叭》條直接指出西沙群島東西兩側有兩條不同航綫:“噶喇叭(雅加達)在南海中,……海舶中往廣東者,走内溝,則出萬山(群島)後,往西南行經瓊州,安南至崑崙。又南行約三四日到地盆山,萬里長沙在其東;走外溝,則出萬山後,向西南行少西,約四五日過紅毛淺(中沙群島),有沙坦在其中,約寬百餘裏。其極淺處止四丈五尺。過淺又行三四日到草鞋石,又四五日到地盆山,與内溝道合。”即西沙東面一條叫外溝航綫,西面一條叫内溝航綫。這兩條航綫至今仍在使用,由新加坡直航香港的航綫,基本上走外溝。而内溝航綫起於東西竺(Pueo Aor),沿海岸到馬來半島,然後横渡泰國灣,再沿柬埔寨和越南海岸一直到峴港,由此航經海南島西南海域,入文昌七洲列島,再渡瓊州海峽扺電白或陽江海陵島,繼轉扺兩廣沿海各港。這兩條航綫是聯結整個南海諸島紐帶。
在海南民間,明清以來使用的“水路簿”或“更路簿”一類文字資料,類似今天航海指南或海圖,也反映南海諸島結構整體性特徵。這些資料所稱 “更”爲航海路程,一更即30公里。據1974年以後在海南漁民中發現“水路簿”手鈔本10餘種,如蘇德柳和許洪福《更路簿》,鬱玉清《定羅經針位》、陳永芹《西南沙更薄》、王昌國、林鴻錦《順風得利》、麥光銑《註明東,北更路簿》,李根深《東海、北海更流簿》,以及符宏光《西南沙群島地理位置圖》等。據統計,這些“水(更)路簿”共收録南海諸島海南土音地名96處,其中屬西沙的有24處,南沙的有72處。而整個南海諸島,這類地名有187個,占中國1983年公佈南海諸島標準地名287個的65%。這些土 音地名,地理内涵豐富,包括以地形、水文、生物、海産,以及位置、數字、順序、大小、顔色、傳説等命名,具有重要科學價值,更是我國漁民在南海波濤上生産生活的指证。且其分佈,有自北向南,數量逐漸增加趨勢,空間距離長,按上列漁民在南沙作業圖量算,在南沙範圍,從北緯11°25′的南子島到北緯5°22′的南屏礁,跨6°3′約672公里。東西距離,從東經111°40′的日積礁到東經116°58′的蓬勃礁(暗沙),跨5°18′約588公里,約占海域40萬平方公里。海南漁民世世代代在這片海域活動,用傳統方法記載他們的歷史事件,充分反映南海諸島及其海域與中國大陸不可分割的聯繫。
五、小結
綜上所述,在中國南海斷續綫内,整個南海諸島的存在、認識和管理,自古以來都在以“南海”爲主命名中國海域内,體現了“名從主人”的原則,而且整個南海海域都作爲一個整體出現在中外文獻中,成爲它屬於中國一個有力證據。在南海斷續綫内,南海諸島的四大群島的組成和分佈格局,深受共同的地質搆造、地球物理、海底地形和自然地理特點與規律制約,形成東沙、中沙、西沙和南沙四個自然地理綜合體,相互間既相對獨立,更由從潮州海面出發,統稱爲“萬裏石塘”三條“地脈”,即海底地貌連結爲一個整體,且和中國大陸有不可分割的聯繫。南海諸島不僅是一個自然地理整體,而且也是一個政治實體,中國政府歷來設置隸屬於嶺南的行政區劃、實施對島礁和海域行政管理,並設置巡海水軍和相應海防設施,它們始終作爲一種軍事存在,有效地保障中國政府對它們擁有領土主權和其他海洋權益。南海諸島海域爲歷代中國人民從事漁業、航海等經濟活動的平台和路綫,説明四大群島作爲一個整體存在的事實。這些證據表明,在南海斷續綫内,南海諸島無論自然地理、還是歷史人文地理,歷來作爲一個整體存在,爲中國政府和中國人民發現、開發和管理,無可置疑地屬中國的領土主權一部分。
(原載《中國海洋大學學報》2015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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