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9月12日，中共中央、國務院正式發佈《關於支持福建探索海峽兩岸融合發展新路建設兩岸融合發展示範區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意見》以中共中央、國務院名義發佈，對於深化兩岸融合發展具有戰略性、權威性、示範性和指導性意義。爲貫徹落實《意見》精神、積極推動兩岸融合發展示範區建設，分析和把握兩岸融合發展示範區的助力，預判建設過程中可能遇到的阻力，並克難前行，對於推進兩岸融合和發展示範區建設具有重要現實意義。

　　一、建設兩岸融合發展示範區的主要助力

　　第一，黨中央、國務院高度重視和直接推動。《意見》是以中共中央和國務院名義發表的重要文件，其層級之高、所涉部門之廣，在對台工作文件中前所未有。《意見》發佈後，中央台辦、國家發改委和福建省的相關負責人出席國新辦發佈會，專門介紹《意見》出台的背景、意義、内容和措施等。隨後，中央台辦、國家發改委會同48個部委及福建省於9月27日在福州召開貫徹落實《意見》的專題會議。以上表明，中央有關部門和福建省高度重視《意見》實施情况。由於《意見》落實涉及多個中央及地方部門，甚至關涉某些部門的利益，倘若缺乏中央的頂層設計、積極推動和指揮協調，其實施可能難獲良效。大陸新型舉國體制具有集中力量干大事的特點，中央統攬全局，自上而下地協調各方相互配合，發揮“全國一盤棋”的優勢，有力確保政策的落地和實施。黨中央、國務院的直接推動不僅有助於防止中央有關部門基於自身利益考量而相互推諉，還可以調動福建省貫徹政策的積極性。簡言之，大陸新型舉國體制是推動福建兩岸融合發展示範區建設的體制保障。

　　第二，大陸綜合實力的持續提昇爲建設兩岸融合發展示範區提供堅實的物質基礎。在一定意義上説，大陸支持台灣民衆參與福建融合發展示範區建設是大陸綜合實力的體現。具體説來，一是大陸擁有顯著的規模經濟優勢和巨大市場，爲台商台企來閩投資創業提供了廣闊的發展平台。自2010年以來，大陸已穩居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擁有14億人口的市場主體，是世界經濟發展的重要引擎，充滿無限商機。二是大陸近年來在諸多高科技領域的突破和創新，爲兩岸産業鏈深度融合提供了必要的物質基礎和智力支持。《意見》强調要深化閩台産業合作，支持兩岸合作建設有全球競争力的産業基地、先進製造業集群，這些政策以大陸近年來在全球産業鏈上的快速崛起爲基礎，有利於台企赴閩投資，促進兩岸經貿合作的轉型昇級。三是大陸的整體實力不斷提昇，爲台胞台企來閩尋求個人發展空間提供了堅實的物質基礎，有助於更有力、更精準地惠及到參與兩岸融合發展示範區建設的台胞台企，切實提昇他們的獲得感。

　　第三，大陸已初步建立起比較完備的促進兩岸融合發展的政策體系。兩岸融合發展政策提出以來，大陸先後出台了“31條惠台措施”“26條措施”“11條措施”和“農林22條措施”等一系列惠台措施，同時已有包括28個省區市在内的102個地方出台了落實“31條措施”等方面的具體實施意見。從目前來看，大陸基本形成中央統一部署，地方配套落實的系統性、綜合性、跨部門、多層次的惠台政策體系。福建省作爲台胞台企登陸的第一家園，在探索兩岸融合發展新路上已形成比較完整的政策制度保障，且在兩岸融合發展方面取得豐碩成果，尤其是以正面清單的方式確定了225條在閩台胞台企同等待遇清單，完成了福建向金門供水工程等有指標性意義的惠台項目。《意見》作爲大陸在兩岸融合發展政策指引下的最新指導方針，也會從已有的政策體系和實踐成果中汲取經驗，並爲未來的發展提供助力。

　　第四，大陸在促進融合發展方面取得初步成就並積累了諸多經驗。近年來，大陸出台一系列惠台措施，從社會、經濟、教育、文化等多個領域爲台胞台企參與兩岸融合發展創造條件和解决困難，並取得了顯著成效。大陸推行兩岸融合發展政策，不僅爲台灣居民來大陸就業、創業提供很多資源和機會，還爲今後持續推進兩岸融合發展積累了豐富經驗。同時，近些年來福建先行先試、積極探索兩岸融合發展新路的實踐，也爲建設兩岸融合發展示範區積累了寶貴經驗，如建立健全政策制度保障體系，促進兩岸融合發展；積極發展新媒體作用，促進在閩台灣青年融入福建社會；打造集創業、就業、金融、通訊、就學等服務爲一體的服務台胞的專屬APP等。

　　第五，福建在建設融合發展示範區方面擁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一是在文化連結方面，閩台兩地同根同源，80%的台胞祖籍地是福建。每年在福建舉行的各類基層民間交流活動多達200場次，以宗親、鄉親、姻親、民間信仰和歷史文化爲紐帶，促進了文化交流融合。《意見》鼓勵台胞申請福建省級非遺代表性傳承人、支持閩台媽祖宫廟聯合申請非物質文化遺産、推進兩岸閩南紅磚建築、媽祖文化史迹申遺，這些具體舉措充分體現了福建在兩岸融合發展中具有不可替代的文化優勢。二是在經貿融合方面，閩台之間業已形成牢固的經貿聯繫，台商台企投資福建的金額在大陸各省市中位居前列。近幾年福建在自貿區建設、能源緑色轉型、新經濟形態發展等方面也取得了新進展，爲與台灣進一步深化經濟貿易合作創造了有利條件。三是福建在兩岸融合發展方面擁有獨特地緣優勢。《意見》强調進一步推動厦門和金門、福州和馬祖的融合發展，建立通水、通電、通氣、通橋的“新四通”工程，這表明福建將依託其地緣優勢在兩岸融合發展中發揮先鋒示範作用。

　　二、建設兩岸融合發展示範區的潜在阻力

　　第一，“台灣當局”可能會人爲地爲福建兩岸融合發展示範區建設設置障礙。對於大陸推動兩岸融合發展示範區建設，台當局“陸委會”聲稱，《意見》旨在拉攏誘引台灣民衆、企業赴大陸融入其制度法律規範，是大陸對台單邊設定的統戰行爲。目前，台灣地區領導人選舉在即，民進黨當局基於贏得選票的考量，暫時不便出手打壓、阻撓台灣民衆前往福建參與兩岸融合發展示範區建設。但從過去幾年民進黨當局對大陸推行兩岸融合發展政策的態度來看，他們極力抹黑大陸的融合發展政策，並通過修改“國安五法”、制定“反滲透法”等措施，阻撓台灣民衆參與大陸推動的兩岸融合發展，尤其是將“外患罪”的適用範圍擴大至大陸和港澳地區，以此恐嚇和限制台灣民衆同大陸進行交流。不難預料，明年1月13日選舉結束，如果民進黨繼續執政，它很可能會運用現行規定或出台新規定，限制台灣民衆、企業和社會組織參與福建兩岸融合發展示範區建設。即使國民黨上台，也不排除其可能做出限制。回顧馬英九時期，大陸在福建平潭建立綜合實驗區，擬開展對台工作的新試點，但馬英九當局出台政策，限制台灣居民尤其公職人員到平潭尋找發展機會，致使平潭綜合實驗區的既定規劃没有如期實現。因此，如何有效應對“台灣當局”對福建融合發展示範區建設的可能阻撓，是大陸必須應對的問題。

　　第二，台灣的人均GDP遠高於福建，是影響台灣民衆參與福建融合發展示範區建設的不可忽視的現實因素。盡管福建融合發展示範區建設由大陸主導，但其成功實施需要台灣同胞的積極參與和配合。然而，台灣同胞能否積極參與和配合，取决於他們能否從參與中獲得符合自身利益的回報。倘若不能，或者所獲利益不符合自己的期待，那他們就不會積極地參與。兩岸人均GDP的差距對於吸引台灣同胞參與融合發展示範區建設具有不利影響。與大陸福建省相比，從現代化進程的相關指標看，台灣已進入世界發達實體行列，在整體性的收入水平、教育醫療水平等方面也優於福建省。盡管福建的GDP高於台灣，但人均GDP却不及台灣。根據台經濟部門統計，2022年台灣地區人均GDP爲3萬2811美元，而福建省人均GDP則爲12萬6829元，約合1.89萬美元，與台灣地區存在明顯差距。此外，還應注意到福建省内部地域發展水平差异對示範區建設的影響，在福建省9個地級市中，厦門、福州、泉州較爲發達，2022年人均GDP均已超過2萬美元，而其餘地市則都在1萬到2萬美元之間。這必然會引出一個問題，面對兩岸民衆人均GDP的差距，台灣民衆是否願意參與福建融合發展示範區建設？在台灣人均GDP遠高於福建的情况下，大陸將如何創造足够的吸引力，成爲必須認真考慮的問題。

　　第三，兩岸的社會制度、價值觀念和生活方式存在顯著差异。雖然閩台有天然的地緣相近、語言相通及客家文化同源等特殊聯繫，但是閩台分别實行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制度，使得兩地在政治制度、法律制度、治理制度、生活方式等方面存在明顯差异，進而導致兩地青年的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存在較大差异。尤其台灣民衆已經習慣了資本主義制度和西式自由民主體制下的生活方式，他們來大陸就業、創業，意味着要在一種全新的制度環境下開始新的生活，這對他們來説無疑是一個挑戰。加之，“台灣當局”和媒體長期以來對大陸進行負面報導和宣傳，導致相當一部分島内民衆對大陸的政治制度、發展模式和價值觀念等存有很多誤解和疑慮，使得一些台胞可能會因此而不願意來大陸發展。因此，兩岸在社會制度、意識形態和生活方式等方面的差异也是影響台胞台企參與兩岸融合發展示範區建設所不可忽視的因素。未來如何幫助台灣青年消除對大陸的誤解和偏見，引導他們積極參與兩岸融合發展示範區建設，是必須引起重視並加以解决的問題。

　　第四，福建的營商環境和制度建設與台灣仍存在差距。具體説來，一是福建在營商環境和對外開放程度方面與台灣仍存在差距。例如，企業税費負擔相對較重，産業用地和空間相對有限，人工成本逐漸上昇，土地租金不斷上漲，給企業的經營造成較大壓力。二是福建在生活環境的國際化、公共交通的舒適度、國際航班的便捷度、高等教育的國際接軌度和國際金融便利化等方面，與台灣相比仍有一定差距。三是台灣同胞在福建工作的服務仍有改善空間，目前閩台胞跨境銀行服務不够便利，并且政策之間的銜接配套度有待提昇。四是大陸在政務領域、商務領域和社會生活領域存在着誠信體系建設不足的問題，社會誠信意識偏低，各種不誠信現象時有發生。五是近幾年台灣與大陸交流合作的情况表明，福建的“五緣”優勢並未得到充分發揮，台灣青年更傾向於前往北京、上海、杭州、南京、厦門等地創業和發展。以上這些問題值得相關部門和福建省高度重視。

　　三、結語：兩岸融合發展示範區的未來前景

　　兩岸融合發展示範區是一項政策創新，没有現成的經驗可供借鑒，需要在推進兩岸關係發展與祖國統一的實踐中不斷摸索、不斷創新、不斷總結。同時指出，雖然《意見》爲推動兩岸融合發展注入了强大動力，但在落實中也面臨一些困難。下一步，我們如何借用助力，克服阻力，切實推進閩台融合發展，打造好福建兩岸融合發展示範區這一樣板，是大陸面臨的新課題。最後指出，兩岸融合發展示範區作爲一個新生事物，跟其他新生事物一樣，盡管其發展道路可能是曲折的，但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作者係中國人民大學兩岸關係研究中心主任、國際關係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