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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談古代小説對高校國學教育的現實意義與路徑研究

  劉勇强指出,“‘國學’是建立在經典文化的基礎上的,盡管隨着近代文化觀念的轉變,小説的文學地位和社會地位大有改觀,但是它的學術地位却多少仍受制於傳統觀念”。古代小説歷來不受重視,相較起儒家典籍而言,小説顯然只是史補、謬悠之説,荒唐之言,難登大雅之堂。然即使古代對小説的不看重,也無法否認古代小説在中國古籍所占分量,加上内容的無所不包,古代小説絶對有資格列於國學的一環。

  論文首先談古代小説界定問題,即在古代小説知識建構部分,相較起現代小説與西方小説的密切關係,古代小説自有其特性;其次談古代小説在文化傳承上不可磨滅的意義,强調的是中國固有的優秀文化;最後是時代學習問題,透過外在形式的轉化以起死回生。在厘清古代小説國學的現實意義後,思考古代小説在高校國學教育的現實路徑。

  一、知識建構:古代小説的虚實探討

  古代小説既講求實録,又承認虚構。“小説”在中華文化的發展上,自有其脈絡。《莊子·外物》:“飾小説以干縣令,其於大達亦遠矣。”便出現“小説”二字,當然,此時“小説”還不是一種文體,指的是相對於“大道”的“小道”。班固《漢書·藝文志》,小説家者流蓋出於稗官。街談巷語道聽途説者之所造也。孔子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遠恐泥,是以君子弗爲也。然亦弗滅也。”對小説不入九流入十家,來自街談巷語道聽途説,價值不高的基本認識,影響了千百年對小説的基本看法。《殷蕓小説》的出現,將“小説”從“小道”的認知,到正史之外,無關宏旨的不經之説,突出了小説與子、史的關係,也是小説首次作爲書名。唐傳奇不同於傳統子史特性的小説,浦江清評價以“古意全失”,暗示唐傳奇發展了一條與過去不同的路。而魯迅指出,“是時則始有意爲小説”,强調了唐傳奇虚構叙事的特性。之後的宋元明清話本、章回小説,更是走出一條與過去不同的模式,講求通俗、娱樂,但也依循傳統對教化的追求。當然,要求寓勸誡、廣見聞、資考證的文人筆記,依舊存在,紀昀《閲微草堂筆記》便是代表。蒲鬆齡《聊齋志异》一書二體,“用傳奇法而以誌怪”,爲小説開啓了新契機。總之,古代小説發展是多綫并存古代小説發展的豐富性和駁雜性,使得古代小説的概念模糊,尤其受到西方“小説”觀念的影響,早期古代小説的研究幾乎等同明清通俗小説的研究。

  虚構叙事的認識是對小説定義的一大轉折。如魯迅就因受到西方小説概念的影響,認爲中國小説從唐傳奇“始有意爲小説”,將虚構作爲小説的必要因素之一。傳統文人則是有限度地承認小説的虚構性,如紀昀强調小説承擔着教化人心的義務,將之歸入子部,亦説明小説具有闡發某種學説或觀點,以論事説理爲主,在“理所宜有”的範圍内允許虚構潤飾。虚構與真實的并存,讓古代小説有想象創作的空間,但又不至於完全脱離現實。

  相較起西方對虚構性的追求,古代小説則視寫作對象、閲讀對象和主要目的,而有輕重取向。如對於爲了迎合商機而幾次改編過的《金瓶梅》,點出其書不以正史爲憑依,反多寓言小説家語。因其目的在於用因果報應警戒世人。或如章學誠所言,“但須實則蓋從其實,需則名著寓言,不可虚實錯雜如《三國》之淆人耳。”對如《三國演義》一類的歷史小説,提出不宜虚假相錯以免混淆歷史的觀點。黄人《小説小話》所提出的觀點,或更契合歷史小説在真實與虚構的平衡,“蓋歷史所略者應詳之,歷史所詳者應略之,方合小説體裁,且聳動閲者之耳目。”對於小説,不是只能合於史實或者只是想象虚構,隨着需求不同虚實標準有异,端視小説文體或文類的差异而有所不同,分寸的拿捏也無必然標準。

  二、文化傳承:文脈傳承與人格塑造

  (一)文化知識的傳承

  古代小説所保存的文化知識非常豐富,“古代小説所包含的文化信息量也最爲廣泛豐富,物質文化、規範文化、精神文化的各個範疇在古代小説中都有着生動具體細緻的描述和表現。”如《搜神記》,可以看到從前對灾异祥瑞的記載和解讀。李復言《續玄怪録》記有最早月下老人的出處。《夷堅志》可見宋人“功名前定”的觀點、宗教民俗的多元等。《三言二拍》可以觀察到宋明士商互滲現象、情慾婚姻觀、晚明思潮影響等。《紅樓夢》更是囊括中國傳統的百科全書,無論是傳統詩詞經文、飲食服飾、節慶民俗等,無一不彰顯傳統文化的魅力。

  若從古代小説母題研究,可看到承改。如蛇女與男子主題,唐《博异志》中的《李黄》《李琯》兩篇,是美女蛇害人故事,寓涵對女色的警戒。宋《西湖三塔記》,白衣婦人對奚宣贊的色欲和欲挖心肝,承繼前代害人形象。至明《警世通言》卷28《白娘子永鎮雷峰塔》,主旨雖是對色欲的警示,白蛇形象發生轉變,只是仍有妖性。清方成培《雷峰塔》、陳遇干《義妖傳》、玉山主人《雷峰塔奇傳》等的改造,白蛇轉爲賢妻,白蛇成爲理想女性。近代李碧華《青蛇》、李鋭《人間》等,或由青蛇視角,或重述改編這一古老的故事,使蛇女與男子的故事,增添不同時代特色。文化的傳承是一種民族記憶,變中見時代差异,不變中見原型。不只蛇女故事,像魯迅《故事新編》、李碧華《霸王别姬》、蘇童《碧奴》等,都可以看到現代想象與傳統文化表層的斷裂,但隱約又有深層的連續。文化傳播經歷時代的選擇,舊的死新的生,扎的却是同種根。

  (二)提高道德素養

  古代小説無論如何變化,教化的基本觀點是始終不變。如干寶《搜神記自序》,“亦足以明神道之不誣”,以鬼神之説明善惡。緑天館主人《古今小説叙》,“試今説話人當場描寫,可喜可愕,可悲可涕,可歌可舞;再欲捉刀,再欲下拜,再欲决脰,再欲捐金;怯者勇,淫者貞,薄者敦,頑鈍者汗下。雖小誦《孝經》《論語》,其感人未必如是之捷且深也。”指出小説深具感染力,甚至教化的效果勝過儒家典籍。但明倫《聊齋志异序》,“於人心風化,實有裨益。”扼要指出小説具有的教化功能。换言之,相較起國學主流的儒家典籍,小説更容易潜移默化思想。畢竟,小説較輕鬆有趣,接受度較大。

  時代的變化,倫常道德已非金科玉律,甚至在特殊年代,成了封建糟粕。誠然,倫常道德不該成爲束縛思想的枷鎖,但也不宜全然抛棄,應該瞭解其存在的意義在於穩定秩序,培養理想人格,劃定人際的相處之道。從中思考如何揚長補短,提昇文化軟實力,進而引領社會思潮、凝聚社會共識,成了課堂討論的重心之一。

  三、形式轉化:交融古今的新生

  古代小説具有的娱樂特性,對於現在的大學生而言,無論是内容或形式,顯然是缺乏吸引力的。過時的形式和内容,如何重新吸引現代人,成了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通俗小説趨於娱樂、通俗的特性,和經濟發展、商業利益脱離不了關係,如那些由私人書坊刊印流傳的,透過一些商業手段推行銷售,像請名人寫序跋,如李贄《忠義水滸傳叙》;請人加評點,以爲注解、導讀,如脂批《紅樓夢》;甚至冒用名人評點之舉,如李贄、馮夢龍、李漁等人。出版的可觀利潤,帶動了相關通俗小説的興起,如可觀道人《新列國志叙》提到羅貫中的《三國演義》爲世所尚,“嗣是傚顰日衆,因而有《夏書》《商書》《列國》《兩漢》《唐書》《殘唐》《南北宋》諸刻,其浩瀚幾與正史分簽並架。”换句話説,通俗小説所帶來的商業價值,影響了一批小説創作出現。而這類小説或取材生活周遭,或從多數人感興趣的題材着手。總之,古代小説並非一成不變,它隨受衆群的口味、生産技術的改變,推動自身的改變。

  時至今日,市場的走向,仍影響着小説。因而,如何吸引觀衆,就成了推廣古代小説需要思考的問題。對今日的大學生而言,文字的閲讀,吸引力較低。因而,除了文本上的閲讀外,影視電玩的改編或許是一種趨勢,吸引大學生一探究竟。《紅樓夢》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大學生之所以知曉《紅樓夢》,除了從前的學習考試外,大半都是受影視吸引,進而去閲讀原典。

  當然更多從商業角度對古代小説進行創意改編,如《大話西游》《倩女幽魂》《春光燦爛猪八戒》《畫皮》等。又如近幾年流行於大學生間的手游《王者榮耀》等。當然,經過改編,内容可能异於原典或歷史,但禍福相倚,這同樣是興趣的敲門磚。因而,如何教育如何引導,成了值得研究的課題。

  四、古代小説在高校國學教育的現實路徑

  (一)建構中國式的小説概念

  中西小説發展有各自脈絡,應在學習與尊重西方小説特點和發展外,也不可以忽視古代小説的發展脈絡。小説的定位問題,很大一部分取决於對小説虚實的討論,這也是中西小説最開始的差异。

  古代小説認知和定位問題的辨析,除了通過教師的授課,指定教材的閲讀外,通過大學生分組報告的方式,體現課程的意義不僅在知識的吸收,更在於思辨能力的培養。借由小説虚實定義的探討,思考小説定義的問題。實的内容回顧歷史,虚的叙事啓發想象,讓大學生因有思考整理的工夫,而能思辨歷來沿用西方小説定義可能産生的問題。如果僅將小説作爲文藝學的概念解釋,便會割裂古代小説的整體性,只注意到符合西方理論的古代小説,有對自身文化價值評估不足之弊。

  由此,對古代小説發展因認識而産生認同,或許可以避免總是以西方小説標準來評論古代小説的問題,而能建立起屬於中國式的小説概念。

  (二)結合思政教育以文化育人

  弘揚和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所有人應該承負的職責。快速變動的社會,傳統道德面對嚴峻的挑戰。傳統道德固然有不合時宜的糟粕,也有固守不變的信念,錢穆《中國歷史精神》所言,“中國民族經過千辛萬苦,綿歷四五千年的歷史生命,直到現在,始終存在着,就是依靠這一種道德精神。”這是中華民族所以能屹立迄今的根本。現今,我們應該推進小説國學與思政課程的結合,拓寬教學思路,透過學習古代小説背後所彰顯的規範意義,結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並將其作爲核心内容引領課堂教學,完善“三全育人”,結合當今社會發展的需要,合理轉化,“古爲今用”,以重建符合時代意義的新規範。

  (三)創意發展結合時代特色

  現代化的大衆傳播媒體,除了復製舊有傳統文化符號外,還解構了原有的文化符號,將之改編成符合現代審美的新文化符號,以另外一種方式普及、推廣了古代小説。舉例來説,近百年對白蛇傳興趣不减,通過影視改編傳播,如1993年電視劇《新白娘子傳奇》,歌頌許仙和白娘子美好的愛情。1993年電影《青蛇》,重心放在對“情”的思考。2011年電影《白蛇傳説》,着重的是法海的心魔考驗。2020年國産動畫《白蛇:緣起》、2021年《白蛇2:青蛇劫起》,前者講述白蛇與許仙前身的一段緣,人妖戀更進一步美化;後者突破傳統人蛇戀,叙述小青的執念。藉助現代傳媒,白蛇故事被廣泛改編,也獲得更爲廣泛地傳播,内容形式的改變,見证了新生。内容反映需求,形式展現傳播,透過内容承改的研究,變化的部分是每個時代的特性,始終不變的,則是人的共性。

  五、結論

  大學階段的教育任務有幾部分:一是培養學生道德品格,進而形塑理想核心價值觀的社會;二是鍛煉學生思考能力,致力於專業學習之餘,培養研究興趣;三是立足於國情,關心文化傳承,並進而承繼發揚。國學教育的意義在於弘揚傳統優秀文化,建立民族自信,正視固有國學的價值和意義。

  張開焱曾説“中國古代小説概念不是與西方fiction或novel對等的文藝學領域的純文體論概念,而是一個在社會的文化領域定位的知識論和價值論概念”古代小説應該是那些能有益人心、裨補正史,具有文化學意義而非僅限於文藝學的虚構性叙事,如果僅將中國古代小説局限在具有文學性的小説,研究的中國古代小説便不完整了。

  古代小説是中華民族重要的文化遺産,除了知識面上的文化積累,能對接過去與現在,可改編成其他形式,活成當代需要的樣子。古代小説之所以有價值,除了它本身所具有的文化意義外,更重要的是能從中觀察到古今文化的聯結性和斷裂性,給予思想上的啓發。古代小説不僅保留了文化内涵,更是“文備衆體”,承載詩、詞、曲、賦、散文等内容,可説是瞭解中華文化最容易的管道之一。

  作者係湖北經濟學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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