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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旅途



  如果要用文字來説明自己所畫的畫,還不如讓觀衆直接看圖,文字是很難表達畫意的。如果需要爲自己畫畫説點什麽,那就在人生的旅途中回顧一下自己走過的路。

  我出生在文革中期,童年時在花縣坪山村生活。當時的知青在村子的祠堂裏辦起了幼兒班,我和所有的孩子一樣接受“革命”的啓蒙教育。小時候最感興趣的就是畫畫,第一次發下來的鉛筆和泛黄色的練習紙,没按照老師的要求就畫滿了,結果被老師罰站在桌子上,那時才看清楚祠堂很破舊。我没有兄弟姐妹,有一位表哥和我感情很好,在童年的時候我們常常在祠堂前的一棵大榕樹下玩耍,他向往長大後當兵做英雄,而我向往以後能畫畫。

  母親經常患病,令我産生許多愁緒,我思想開始比較早熟。上了中學後,因爲喜歡獨立思考,有點離群,讓同學們覺得我很清高,所以朋友不多。平時我就依靠看書和畫畫來打發課餘時間,讀高中時,我從一本書上看到了蘇聯畫家馬克西莫夫來華的教學筆記,當時學着就開始畫起了油畫。

  1990年,我的表哥結婚,我一大早就趕回坪山村,看到往日喧鬧熟悉的小巷變得冷冷清清的,我突然有了一種很想把它畫下來的感覺。果然,當天晚上我就畫了下來,開始了用生活題材創作油畫,從那天起我一發不可收拾,騎着破自行車跑遍了家鄉的村落,半年來畫了二十幅畫。馬克西莫夫説,畫家有兩種作畫方式:一是開始小心翼翼地盲目拷貝對象,成爲對象的奴隸,畫成‘理智’的畫。另一種是經過對對象的研究,激情地將自己的感覺畫在畫布上。我可能是屬於衝動型的,馬克西莫夫的第二句話給了我很大鼓舞和信心。

  1992年,當地的文化館吸收了我進去。也是同年,父親資助我到河南、山西、河北甚至到了内蒙古的大草原采風,北方雄强豪邁的氣魄打動了我,特别是代表東方文化的龍門石窟和雲岡石窟讓我看了非常的激動。

  回來後,有一段時期我迷路了,往最不合適我走的方向畫,畫了一些不滿意的作品,這是因爲我畫畫的觀念發生了變化。後來,我自己也意識到比以前退步了,就乾脆停下來看書,我看的書很多,有哲學的、美學的、歷史的等等,寫滿了好幾本筆記。當我拿着作品向廣東畫院的湯小銘老師討教時,湯老師肯定了我早期剛開始創作的作品,使我重新轉回了原來的觀念—把厚重的畫風作爲我的藝術追求。我感到,畫畫的觀念靠的是認識的選擇,選擇錯了,就没有出路,即使你很用功,花去畢生的心血,没有走在正道上的河流終難匯入大海。

  我一直對自己家鄉的民間藝術有着一份執着的愛好,寫生采風的同時也收集了無數的鄉士題材。1995年,我把多年積累的素材篩選歸納,經過冷静的思考,我覺得家鄉一帶的古舊祠堂和廟宇是很有歷史感的,如果用獨特的表現形式來畫是可以加深它的藝術性的。我當時很激動,浮想起小時候在祠堂的故事—對家鄉我有着很深的感情。不久之後,我創作的一幅以當地古廟宇爲題材的油畫意外地獲得了“北京中國風景油畫展”三等奬。這給我的影響頗大,明確了我藝途上的坐標和方向,使我創作的熱情更加高漲。然而,當獲奬的喜悦心情還未完全消失的時候,我親愛的表哥却在一次意外中身亡了,他没當上兵也没當過英雄,他在人生的旅途上過早地退出了。

  自從獲奬後,我運用檏實,深沉的手法畫了一系列的《百年滄桑》組畫,我重視的是用畫面的肌理效果去表現南方古建築的滄桑感;用金石般的色調加强視覺的衝擊力去表現一種歷史感;在畫面上大膽地揉合黑色,畫出無數的“黑洞”去表現一種凝重感。此外,我還畫了讓我感受很深的古石窟,感覺也挺好。我的畫常常揉入了“黑色”,“黑色”在俄羅斯有不少畫家喜愛用。

  記得馬克西莫夫説過,畫家要銘守一個原則,就是在藝術上表現細部永遠不是一個重要的問題,藝術史上有很多細部畫得很好的畫家,但他們並没有成爲大藝術家。這句話我一直作爲座右銘,所以我畫的畫脱離了具體細節的描畫,主要是從寫意的表現中抒發自己的情懷。畫畫是寂寞的,而我畫畫時想到更多的是我快樂的童年、外婆和患病的母親,我是把自己深沉的感情全部傾注在畫面上。畫畫同時讓我認識到,一個人能感動别人的並不是他的容貌儀表,而是他的在創造中散發出來的精神。我覺得畫畫的意義已經不再是單純地表現景象了,而是通過把景象作爲一種載體,運用有個性的繪畫語言去表現藏在裏面的一種文化内涵,然後從畫面上折射出一種精神,這種精神就是“形而上”的創作精神。

  2001年5月,廣東省美術家協會爲我舉辦了第59回星河展及作品研討會,早前,廣州書畫研究院也爲我舉辦了一次小型的畫展和研討會。從這兩次展覽上我得到了不少專家老師的鼓勵和建議,我的收穫是非常大的。

  其實,畫展只是里程碑式的過程,不是結果,結果需要縱觀畫家的一生。我覺得人生本身就是一次旅途,旅途中最大的意義是旅途愉快,做人和畫畫也是一樣,關鍵是在生存中活得有意義—享受到創造中的幸福就足够了。

  (作者:麥時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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