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香港6月16日電/中國時報今天發表政論家南方朔的文章說,迄今為止,我已陸續寫了六本有關字詞考據,語源語用,以及語言哲學問題的書。曾多次有朋友問,為甚麼那麼關心語言問題?我的答覆為:這都是小時候潑夫潑婦罵街的啟發。
不知道諸君有沒有看別人罵街的經驗,因為看罵街實在太有趣,太有學問了。笨蛋的罵街者顯然吃虧較多,委屈較大,罵起來一副抓狂的模樣,而對手則氣定神閒、抓語病、鑽縫隙,搞到最後就完全掌控了罵街的方向,原本的主題經過一陣滑移,早已消逝無蹤,路人只知道這兩個人在對罵,但他們為甚麼罵,到底誰對誰不對,當然無法判斷,占了便宜的那一邊遂告大獲全勝。看罵街多了,注意厲害的人操弄語言的技巧和主宰罵街方向的能力,實在有助於觀察分析本領的增強。
而這種罵街現象所顯露出來的意義,近代丹麥哲學家及神學家齊克果(Soren Kierkegaard,1813-1855)在他的名著《嘲諷的概念》裡,以另一種微妙的方式掌握住了它的訣竅。齊克果如此說道:
──“問一個問題,會顯示出雙重目的。有的人問問題,是為了要得到具有清晰內容的答案,因而問得愈深,答案也就更深入且有意義;而有的人在問一個問題時,他的興趣並不是要得到答案,而是要藉著問,而去吸乾掉問題裡明顯的內容,最後留下來的只是一片虛空。”
齊克果這段很有學問的話,用白話來說,那就是如果問問題不離主題,當然愈問愈清楚,最後一定水落石出,真假可辨;但若要藉著問問題而叉開話題,這卻也不難,只要三叉兩叉,問題就可以被叉開掉,最後是真象被埋葬在語言的墳塚裡。
而齊克果所謂的這種藉著問,而去吸乾掉問題裡明顯的內容,在當今的弊案風潮裡,早已成為台灣政客的老招了。
就以SOGO禮券案為例,主題是吳淑珍有沒有收禮券和賣禮券,它和誰爆料,爆料的人有沒有精神耗弱,有沒有與人結怨,其公司有沒有財務危機,可說全無關係。但我們的政客卻真是擅於操弄,往這些相干的方向一扯一問,找個莫須有的人出來一陣抹黑,好像弊案就不見了,反爆料反而成了新的問題,被告也就翻身成了原告。
弊案去扯水災,弊案去扯拉法葉,弊案去扯保衛本土政權,弊案去扯“岳父之過”,玩來玩去,招式用盡,不過都是盤算要把問題里的內容吸乾而已。這和潑夫潑婦的罵街邏輯,可說如出一轍。
這些弊案演變到現在,對實質問題做的追究極少,不在固體證據上用功夫,只是故意藉傳訊讓每個人說沒有。語言愈堆愈多,主題也愈跑愈遠,至於真象當然早已被埋葬掉了。當弊案已變成潑夫潑婦的罵街,還有甚麼可以再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