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古怪數學隱士:我不接受採訪

http://www.chinareviewnews.com   2006-11-02 10:32:51  


俄羅斯的格裏戈裏.佩雷爾曼在證明龐加萊猜想的過程中作出奠基性的貢獻。
  “我們應當修葺天才所住的公寓,裝飾斯捷克洛夫數學研究所的大樓……否則,在記者的筆下,那將是一幅非常可怕的畫面!”議員們在會上大聲疾呼 

  先古怪而後天才,還是先天才後古怪,拒絕領取“菲爾茨獎”的佩雷爾曼讓人想起蛋和雞的問題。 

  眾所周知,“菲爾茨獎”代表著數學界至高無上的榮譽,多年來,從來沒有數學家拒絕領取這一獎項。但今年8月,這位40歲的俄羅斯人破了例。 

  在與之對話前,記者心中已勾勒出一個十足的“怪人”輪廓,卻沒想到電話那端的聲音不僅年輕、悅耳,而且思路清晰、進退有度。 

  這位畢業于聖彼得堡大學的博士認為記者的“運氣不錯”,原因是他為躲避媒體,一直外出,直至當天才回到自己的家。 

  在記者問及拒領此獎的原因時,對方只是回答“對這個問題不感興趣”。 

  佩雷爾曼在電話中告訴記者:“他對外界對他的議論毫不在意,他也不想對此發表任何評論。”“誰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吧”。 

  但當本報記者問到“你躲避人群,是不是周圍有人傷害過你”時,電話那端是長時間的沉默。 

  ●人之怪?體制之怪? 

  “每個人的性格都有不同於別人的地方。有的人多一些,有的人可能要少一些。佩雷爾曼大概就屬於‘比較多’的情況。” 

  基斯裏亞科夫對記者如此描述佩雷爾曼的“怪”,後者曾在其領導下的俄羅斯科學院聖彼得堡斯捷克洛夫(Steklov)數學研究所工作過。 

  當事人不願提及“領獎問題”,但其他人卻很感興趣,甚至以此追究到俄科研體制弊端上。 

  俄自由民主黨主席日裏諾夫斯基在前不久的一次新聞發佈會上說,佩雷爾曼拒絕領獎是因為他已經厭倦了謊言和腐敗,對“數學界的誠實缺失感到失望”。 

  日裏諾夫斯基呼籲全世界的學者們都能效法佩雷爾曼那樣淡泊名利,拒絕各種獎金,以此來杜絕科學官員的腐敗現象。 

  俄媒體也沒放過大做文章的機會。 

  一些媒體認為,佩雷爾曼在數學研究所受到了不公正待遇,甚至以發現元素週期律、同樣沒有被選入俄科學院的化學家門捷列夫為例,認為在俄科學院發生類似奇怪的事情已不止一次。 

  他們甚至指出,如果佩雷爾曼在下次選舉中不能當選為院士,就證明俄羅斯科學院像門捷列夫時期一樣有毛病,必須對其進行徹底改革。 

  但據研究所副所長諾維科夫介紹,佩雷爾曼還在1992年時就已開始了“龐加萊猜想”的證明,在此後漫長的過程中,佩雷爾曼除了這個猜想心中已經沒有其他。 

  而且後者拒絕領獎已有先例。1996年,佩雷爾曼拒絕了歐洲數學家大會頒發的傑出青年數學家大獎。諾維科夫當時是這次大會的組織者之一,曾極力推薦佩雷爾曼。當時共有10人獲得該項獎金,但只有佩雷爾曼,不但拒絕到場,且放棄獎金。 

  由於致力於自己的證明,佩雷爾曼還放棄了博士後論文的撰寫和答辯工作及對本職相關工作的進一步提高。諾維科夫曾力保他入選俄羅斯科學院、給他頒發獎金,但佩雷爾曼都堅決地拒絕了。 

  在談及原因時,諾維科夫表示他無法解釋,也不能評論,只能陳述這個事實而已。 

  ●情感距離 

  佩雷爾曼去年12月在遞交了一份“沒有寫明任何理由”的辭職報告後就離開了研究所。所長基斯裏亞科夫否認佩雷爾曼與同事不合最後導致離職的說法。他告訴記者他與佩雷爾曼的私人關係也很不錯。 

  基斯裏亞科夫說,儘管當時他和許多同事,包括研究所前所長、著名數學家法捷耶夫都極力挽留,但佩雷爾曼去意已決——“他說他對數學不再感興趣,也無意再涉足該領域”。 

  基斯裏亞科夫還列舉了幾位俄羅斯著名人物,他們也都是在事業最輝煌之時離開了自己一直嘔心瀝血的領域,因為覺得已達到頂峰,再繼續下去沒有意義。 

  基斯裏亞科夫認為佩雷爾曼也屬於這種情況。 

  學者盧克申是目前與佩雷爾曼仍有聯繫的為數不多的人之一。他認為佩雷爾曼的做法就連他也感到不可思議,甚至可以說比“龐加萊猜想”還叫人費解:拒絕採訪,不接聽電話,幾乎切斷了與外界的聯繫。 

  佩雷爾曼曾告訴盧克申,他這樣做是因為“已經厭倦了外面的喧囂”。 

  ●官員的不安 

  佩雷爾曼離開數學研究所已近一年,基斯裏亞科夫表示並不知曉他是否已重新開始工作。據該研究所研究員維爾施科講,佩雷爾曼自從離職後就沒再工作,應該不會有什麼錢。 

  但基斯裏亞科夫告訴記者,佩雷爾曼雖然不再領所裏的工資,但他在辭職時曾表示“他的生活費用沒有問題”。 

  很多人都為佩雷爾曼離職後的生活來源擔心,在記者也表示出這種關切時,他回答說:“這是我自己的事,請別擔心,也不用為我操心。” 

  但幾天前在聖彼得堡召開的一次司法會議上,許多議員向市長馬特維延科發出強烈呼籲:請關心一下數學家佩雷爾曼當前的生活狀況! 

  議員們痛心地說,許多國際知名媒體的記者目前紛紛前來聖彼得堡採訪佩雷爾曼,雖然他拒絕接受採訪,可我們沒有辦法阻止這些人去描述數學家的生活條件——包括他住的地方、學習的地方、生活和工作的地方等。 

  “我們應當修葺天才住的公寓,整修數學家學習過的239中學院內的‘斯巴達克’電影院,裝飾斯捷克洛夫數學研究所的大樓……否則,在記者的筆下,那將是一幅非常可怕的畫面!”議員們在會上大聲疾呼。 

  ●店員眼中的幽靈 

  不管清貧與否,佩雷爾曼生活簡單是無疑的。據鄰居們說,佩雷爾曼一直過著隱居的生活。除了會定時光顧離家不遠的一個副食商店外,他基本不離開自己的家。 

  據該副食商店商品檢驗員奧麗加•明茨和塔季揚娜•波裏亞科娃介紹,許多年來,佩雷爾曼買的東西基本沒有改變過:一個黑麵包,一包通心粉,比菲多克牌和比菲來弗牌酸奶。水果部那邊他幾乎都不過去,進口蘋果和橙子他似乎買不起。他也不買酒水和其他多餘的東西。總之,“只買那些很便宜又好做的簡單食品。” 

  當談到是否因為像外界所言“因路費問題”佩雷爾曼才未去領獎時,基斯裏亞科夫否認了這種可能,因為數學家大會組委會會為他支付一切相關費用。另外,拒絕領取獎章和接受獎金是兩碼事。據悉,即使佩雷爾曼沒有到頒獎現場,美國克萊(Clay)數學研究所也須在2年內就該問題成立專門委員會,來最終決定是否給他頒發這筆獎金。 

  “一身黑色的衣服,長長的頭髮,長長的指甲,一成不變的食品,總是在同一個時間來商店……” 

  如果這筆獎金最終送達佩雷爾曼手裏,也許他應該考慮整理下服飾,順便購物時多些花樣,以便奧麗加•明茨和塔季揚娜•波裏亞科娃不再覺得他像上面那樣,如同幽靈。

  ●佩雷爾曼:再說一遍,我不接受採訪 

  在與佩雷爾曼的交談中,記者並沒有被“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除他比較敏感的問題外,他也很健談,而且他的兩次笑聲表明他並不很“悲觀”。 

  然而,面對外界,這位數學大師仍在堅持沉默,甚至懷有警惕(對話中,佩雷爾曼簡稱“佩”)。 

  記者:您是佩雷爾曼吧? 

  佩:對,是我。 

  記者:我上周給你寫了封信,不知是否收到? 

  佩:剛回自己的家,還沒有看到。 

  記者:你最近一直都不在家是嗎?我幾乎每天都給你打電話,但總是沒人接。 

  佩:是的,我這段時間都不在家。今天你運氣不錯。 

  佩:你是記者? 

  記者:是的,我是中國記者的記者。 

  佩:對不起,我不接受採訪。 

  記者:你害怕記者?他們傷害過你? 

  佩: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記者:你為什麼不說出真相,而任憑大家去說? 

  佩:我不在乎,誰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好了。 

  記者:你為什麼不去領獎? 

  佩:我不想談這個問題。 

  記者:可大家說的如果不是事實,這對你很不公平。 

  佩:我不想評論這個。 

  記者:你剛剛回到家裏,這些日子是在休息還是出去工作了? 

  佩:(沉默) 

  記者:你去年12月份就離開研究所了。聽說你並不富裕,現在也沒有工資,那你靠什麼生活? 

  佩:這是我的事。 

  記者:你為什麼辭職呢? 

  佩:我已經說了三次“不接受採訪”了。 

  記者:那好,我們換個話題。你現在工作嗎?你真的打算放棄數學研究? 

  佩:(沉默) 

  記者:很多人都說你是個怪人,你和周圍的人很不融洽是嗎?可我覺得你說話非常正常。 

  佩:(笑) 

  記者:是不是有很多人都不理解你,甚至傷害過你? 

  佩:(沉默很久) 

  記者:俄羅斯有從事各種研究的學者、教授,拿著那麼少的報酬,依然辛苦且毫無怨言地工作,你是不是也有過類似的感受和經歷? 

  佩:請別問我這個問題好嗎? 

  記者:能和你見一面嗎? 

  佩:我說過了,我不接受採訪。不管你是從莫斯科,從聖彼得堡,還是從北京給我打電話,我都不接受採訪。 

  佩:再說一遍,我不接受採訪。 

  記者:對了,你家裏有電腦嗎? 

  佩:你又開始了。我不看電子郵件的。 

  記者:雖然你不想回答我的問題,但還是感謝你跟我聊這麼長時間。 

  佩:(沉默)(來源:第一財經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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