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中國前前後後諸多文化流浪漢而言,廣州是一個令人百感雜陳的場所。從“恨我君子志,不獲岩上泯”的謝靈運,到“無端來作嶺南人,朱橘黃蕉斗歲新”的陳寅恪,再到暗自以廖平期許,高談微言大義的劉小楓,中國各個時期著名的文化人頻繁地與廣州發生關係,已然成爲了文化史上不容忽視的一個現象。
很不幸,廣州前不久剛剛被網媒評選爲“中國十大最冷漠城市”之首。廣州治安之亂舉國皆知,上海MM們一談起廣州,總是一副怕怕的神情,好像那裡是國際恐怖主義的發源地似的。以我六年的居住經驗,廣州也確實不是一個很能給人安全感的地方。以前我在客村租房住過一段時間,因爲是在頂樓,晚上經常有梁上君子呼嘯而過,有一次三、四個保安人員聯袂出動,圍追堵截,除了逮到人影之外,竟然一無所獲,——這使我再次堅定了中華武術不會失傳的信心,民間的武林高手還是大有人在的,輕功這種很難學習的功夫都能够完整地繼承下來!
笑談歸笑談。混亂無序的廣州給了很多文化人以慰藉和溫暖,文化流民們在深感無奈之余,對廣州還是心懷感激。無論是被官府流放還是自己主動選擇邊緣化,廣州都以寬廣的胸懷容納了他們,而且做的那麽自然和不動聲色,既沒有像所謂的海派那樣宣稱自己兼容幷蓄,也沒有像所謂的京派那樣宣稱自己博大精深。
20世紀30年代以前有段時間上海曾被譽爲“冒險家的樂園”,時至今日,這一稱號再度被“友邦人士”口口相傳。得益于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國際經濟格局,上海再次成爲了世界人民的夢工廠。在中國的城市群中,上海的行情日漸看漲,其中國城市綜合競爭力排名的頭把交椅看來是坐定了。
與廣州的賢良淑德相比,上海更顯精緻時尚。精明而物質化的上海人向來具有“螺螄殼里做道場”的精神,經濟條件再差,出門在外也要打扮的干淨利落。但事情往往是二律背反的,也是同樣的上海人,經常會把“搗糨糊”一詞挂在嘴邊。一方面上海人對已經明確權利、義務邊界的哪怕極小的事情也會認真負責地完成,另一方面對權利、義務邊界相對比較模糊但需要有人擔當的事體則會相互推諉,顧左右而言他,如果這樣做有利可圖,他們更將樂于施展太極雲手,將“糨糊”精神發揚光大。
與上海人的“搗糨糊”相映成趣的是,廣州人經常會問“有冇搞錯”,好像他們很具有懷疑精神似的。廣州人的這句口頭禪反映了個體自身對於某些事情的某種堅持,這使得他們的言行比較能够保持一致。聯想到前段時間紅極一時的兩位美女作家木子美與衛慧,這種差別簡直表現的涇渭分明。同樣是所謂的身體寫作,前者赤裸上陣,但基本上是真實行迹,後者則半遮半掩,總是在閃爍其詞。前者可謂真誠地墮落,後者可謂虛僞的優雅。榮膺05年超級女聲亞軍的周筆暢是廣州出品真誠的另一代言人,這個星海音樂學院的學生妹,在舞台上會爲好友的落選而難過失態。我的老婆大人是鐵桿筆迷,她說她之所以會喜歡周筆暢,不僅因爲她歌唱的好,還因爲她的真誠。
廣州文化傳統中堪與“搗糨糊”媲美的要算“無厘頭”。“無厘頭”精神在香港文化中被發揚光大,這是一種泪中帶笑的喜劇行爲,可以說是對荒誕人生的無奈接受。如果說“搗糨糊”是殖民時代遺留下來的一種生存策略,“無厘頭”則是怪誕人生體驗下的精神自慰。在廣州人自反而縮的同時,上海人則在以退爲進。
在我們現在這樣一個數字化的時代里,上海無疑又走到了時代的前列。這是一個以數量取勝的城市,祗要有人排隊,就會有人跟風。地鐵就像沙丁魚罐頭一樣,“土的掉渣燒餅”一夜之間就可以風靡全城,——這說明了上海人不是一味地趨新,他們祗是趨衆而已。城市越偉大,個體越渺小,爲了不落人之後,祗好緊跟大衆步伐。
我們不得不佩服上海市政府管理有方。諾大的地盤,咁多的人口,竟然能够治理得有條不紊,治安尤其是出人意料的好,這樣大的一個城市竟然沒有癱瘓,簡直是個奇迹。但與大政府相對應的,是小社會。在中國三大城市里,上海的媒體目前是辦的最差的。上海是一個繁華而平庸的大都市,在這裡,物質凸顯,思想淡出。就拿房産代理公司來說吧,也往往是長于市場研究,拙于創意策劃,跟廣州的情况剛好調了個個。
在上海市政策的影響下,無論股市還是樓市,都有過比較大的起落。但在這起落的過程中,上海人總是獲益的居多。所以做上海人是幸運的,他們天生就有一種優越感。他們既驕傲于輝煌的過去,又憧憬于更輝煌的未來。
在跨國公司紛紛將總部遷往上海,廣東政府不得不借構建“泛珠三角”鞏固區域經濟地位的同時,我們必須承認上海在中國新一輪經濟競爭中後來居上。上海可能是今日中國出産70年代生人富豪最多的一個城市,從陳天橋、江南春,到孫益功,衛哲,無不在向人們昭示這個商業城市所蘊涵的巨大商機。
如果你年青而有野心(以前叫做抱負),那麽,上海在向你招手。
來源: 南方網 作者:王希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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