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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布朗大學校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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璐絲?西蒙斯,現任布朗大學校長。她是被販賣到北美的黑奴的後裔。 |
1770年5月14日,在羅德島的普羅維登斯的一座俯瞰海灣的山上,約翰•布朗為羅德島學院放置了一塊奠基石。據當時的《普羅維登斯公報》記載,還有“一些紳士和學院的朋友”參加了這一儀式。根據習慣,布朗用五味酒招待了他們。
約翰•布朗和他的三個兄弟尼科拉斯•布朗、約瑟夫•布朗、摩西•布朗以及他們朋友舉行的這個儀式應該被人們紀念。畢竟,是他們幾兄弟一直投入的大量金錢和精力,才使得這個當時正慘淡經營的學院得以搬遷到這個新地方,從此蓬勃發展並最終成為美國東部常春藤聯盟的名校之一。學校也在19世紀初期為紀念布朗家族的傑出貢獻而更名為布朗大學。
然而,對他們的紀念並不總是正面的。因為布朗家族為這所大學貢獻的金錢,很多是來自非常不人道的奴隸貿易,這一點很早就被人們發現,而且在近年時時被提及。
●時代的印記
布朗四兄弟並沒有受過什麼正規教育。1739年,四兄弟中最小的摩西還不滿一歲,他們的父親詹姆斯•布朗船長去世。此後這班兄弟就跟隨叔父奧巴迪阿•布朗學做生意。
憑著刻苦的工作、勃勃的雄心和長遠的目光,在叔父的帶領下,布朗兄弟經營一些小的製造業之外,在海上貿易、海上搶劫、捕殺鯨魚等領域取得極大成功,而當時,無數的人在這些充滿風險的職業裏栽了跟頭。這些成功不僅幫助布朗兄弟建立了自己的商業帝國,而且還把羅德島的普羅維登斯變成了一個重要的海港。此時,已是名流的布朗兄弟和當時羅德島殖民地總督斯蒂芬•霍普金斯一致認為,教育還是很重要的,決定出資辦學。
實際上,此時的羅德島已經是從事販賣黑奴的“三角貿易”(以羅德島、西印度群島和非洲為三角,開展販賣奴隸、朗姆酒、糖蜜的交易)的一個重要中轉站。
布朗兄弟在販賣黑奴中也扮演了積極主動的角色。實際上,詹姆斯•布朗早在1736年就已派船隻到過非洲從事奴隸貿易。1764年,布朗兄弟派遣船隻到幾內亞沿岸從事同樣的交易,由於他們自己沒有什麼航海經驗,所以還聘請霍普金斯總督的弟弟擔任船長。正是這位霍普金斯船長對自己日常交易的誠實記錄以及他和布朗兄弟的通信,使得今天的人們能夠讀到當年這些恐怖的交易。
霍普金斯於1764年到達幾內亞,貿易進行得並不是很順利,他不得不在沿岸遊弋尋求來自英國的船隻,購買貨物和當地酋長換奴隸,有時候一次只能買一兩個奴隸。這樣直到1765年8月,他才啟航前往西印度群島。此時很多奴隸已經在他的船上呆了幾個月,其中20多個已經死了,還剩下167個。
在回去的途中,每天都有奴隸死亡,還有一些反抗發生。霍普金斯船長給布朗兄弟的一封信中還描述了反抗失敗後奴隸們如何“沮喪”:“他們有的投水自殺,有的絕食,最後饑餓、生病而死。”近兩個月後,船隻到達巴巴多斯,已經有80多個奴隸死掉,據霍普金斯描述,剩下的奴隸“病得厲害,行為都不正常了”。船隻又航行兩個月到達安提瓜,奴隸死亡總數已經達到109。霍普金斯在這裏設法賣掉了24名“漠然的”奴隸———他沒有記下剩下奴隸的命運,或者他寫過,但材料已經丟失。
布朗兄弟如何看待這樣的航行?在一封給霍普金斯的信中他們這樣說:“不用說,80多個奴隸死亡是多麼讓人不愉快,但得知你身體健康我們都非常滿意,應當慶賀。”
今天,普羅維登斯很多人相信,約翰•布朗是當時最大的奴隸販子之一,而布朗兄弟捐給當時的羅德島學院的資金,大部分是來自販奴這種肮髒交易。
●難以忘卻的傷痛
2000年11月,璐絲•西蒙斯出任布朗大學校長。這不僅是常春藤聯盟各校中第一個非洲裔校長,而且她的祖上也是被販賣到美國來的奴隸。這使得布朗大學和奴隸貿易的關係問題更可能成為熱點了。
雖然布朗大學官方簡短的校史唯一與奴隸有關的介紹是關於詹姆斯•曼寧釋放了他的奴隸一事,但此時人們爭論的焦點已經不是布朗大學和奴隸貿易有沒有關係,而是布朗大學要不要對先輩們從事這種肮髒的交易進行道歉和賠償。
2001年,布朗大學的學生報紙《布朗先驅日報》發表了一篇題為《為什麼說為奴隸賠償是個錯誤想法,也是種族主義的十個理由》的文章,作者大致的觀點是,首先這是發生在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其次,這些黑奴最後也還是在白人基督徒們發動的廢奴運動中獲得自由的。他得出的結論是,現在的人不僅不用為先輩們的肮髒交易賠償,相反黑人應該對他們能夠被帶到美洲,從而享受到今天的自由與繁榮而心懷感激。
這樣的論點當然引起大部分學生的憤怒,他們強烈抗議了這份報紙並幹擾其出版。不過也有為數不少的人對該文的觀點深以為然。畢竟,布朗不是唯一捲入販奴事件的大學———哈佛和耶魯早期的捐助人中也決不缺乏以奴隸貿易獲利的“紳士”。
哈佛大學法學院第一個教授職位的捐贈就來自加勒比地區種植園,而這些種植園正是剝削黑奴的場所;耶魯大學裏,則有為數不少的建築和學院,是以擁有奴隸的人的名字而命名的;而普林斯頓大學在廢奴之前,校園裏就有很多奴隸在勞動。布朗大學在學校的網站上多少還有關於“我們要不要贖罪”的討論,其他學校對此則根本不提,偶爾被其他案子或其他原因提及時,這些精英學校大部分人的態度是,“為什麼不能紀念為學校作過貢獻的人?”“為什麼要以現在的標準來衡量兩百年前的人?”
聽起來很有道理,然而事實卻沒有這麼簡單。早已經有人對奴隸貿易進行譴責了。在1680年代,費城的貴格教會就致力於阻止奴隸貿易;在18世紀早期,馬薩諸塞州就已經有幾次反對奴隸制度的集會;即便是布朗兄弟們,尼科拉斯後來也成為廢奴運動先鋒而和約翰鬧翻。其後,受美國獨立思潮的影響,反對奴隸制的思潮更是越來越普遍。
於是問題就變成,為什麼在社會上已經出現反對販賣黑奴的精英,為什麼反對非人道的奴隸莊園幾乎成為一股不可忽視的思潮的時候,身為傳播人文主義、自由精神的名校如布朗、哈佛和耶魯還要時時接受不義之財,紀念這些不義之人,並且讓歧視黑奴的人長期佔據傳播知識的重要地位呢?
●解決的辦法
現在,布朗大學並沒有簡單地把這段歷史一推了之,而是用今天的標準,用今天的思路,來解決這一段不甚光彩的歷史問題。
西蒙斯去年已經在布朗大學任命了一個專門委員會,對這段歷史進行調查。這個委員會有兩個目標:一個是考察、書寫布朗大學和奴隸貿易的關係;另外一個是考慮如何用一種綜合的辦法來彌補那一段讓人痛苦的歷史。
西蒙斯說,她不想讓人們錯誤地認為這個委員會的目的是“奴隸的後代們想得到一些經濟補償”。這個委員會的目的不是要就這個問題達成一致,而是要提供給人們事實和一些思考問題的視角。她說,委員會最後提出的解決辦法是要有利於布朗大學今天的教學和發展,比如設立一些專門的獎學金和教授職位。
這似乎是一個好的方法:雖然大學很難超越、甚至遠遠落後於當時最先進的思想,但在今天可以看清一切的時候,可以採取一個有利於大學今後更好的發展的辦法來解決這種痛苦的尷尬。(來源:羊城晚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