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香港1月5日電/中時電子報網路主筆室今天發表文章說,剛邁入2007年,毫不意外地,2008年“總統”大選已經起跑了,3位最有可能的競逐者,馬英九、謝長廷和蘇貞昌,陸續展開下鄉、改革、和求人才的動作。
但願他們能夠讓台灣人有一新耳目,這些年以來,群魔亂舞,多數的台灣人已被搞到精疲力竭了,誰不渴望告別紛亂,換了領導人後,2008年,台灣能有中興氣象!
中興以人才為主,視野和格局決定了結局。然而世事無常,再嚴謹的決策程序、再周延的變革策略,再怎樣智冠群倫的人才,仍有高度失敗的機率,箇中的關鍵,往往繫於一人:真正的權力者,以及他有怎樣的治理團隊,這些團隊能真正發揮嗎?
如果,真正的權力者沒有充分且貫澈到底的“賞識”,多少謀臣策士,會在殫盡機智後,卻因為不是“自己人”的緣故,在許多重大關鍵處,不能將善策貫澈,仍難逃白忙一場,甚至黯然失敗的結局。
新年新希望,不需要殺氣騰騰,批東罵西,但在瘋狂藍綠對壘的台灣,談到距現在稍微近一點的人與事,都會引發不必要的“戴帽子”。這周,就以古鑑今,談談華人世界普遍稱許的諸葛亮之“隆中對”的成敗過程,探討“賞識”與“自己人”往往會相互拉扯,作為馬、蘇、謝三人布局登頂之路的參考吧!
◆ 主文◆
諸葛大名垂宇宙,三國時代的名相諸葛亮大名垂世一千八百餘年,不僅僅是因為諸葛亮的“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忠、勤”讓人欽服,更重要的是初出茅蘆,年方二十七歲的他,以一席“隆中對策”驚豔已南征北戰,慣戰江胡三十年的蜀漢先主劉備,其中的“見、識、謀、斷”大格局,替東漢已歷數十年的桓、靈兩帝惡政,與黃巾之亂燒殺千里的中國局勢,找出一個新局面,創造出三國鼎立的歷史格局。
不過,因為羅貫中的《三國演義》太過於噲炙人口,受到羅貫中小說家天馬行空的創意影響,在諸葛功業中,抹煞了魯肅其實也是同樣重要,要不是魯肅也和諸葛孔明有同等見識,三國鼎立之大戲將成獨角戲,未必能成。
在當代也是以青年才俊之姿出現的東吳魯肅,他的見、識、謀、斷,其實也是一個絕對不遜於孔明的大決策家,在柴桑初見孫權時,魯肅同樣也提出了和“隆中對”相互呼應的“柴桑對策”,就是因為在南中國同時有這兩位才俊,同時提出畫天下的決策,導引了歷史發展的軌跡。
諸葛亮的隆中對主要的價值就是在於他能夠“了解全局、洞察趨勢、把握重點”,在陳壽整理在《三國志》中的“隆中對”中,諸葛亮根據天下形勢,以“執簡御繁”的方式,提出了“天時、地利、人和”的概念化分析,指出曹操勢大,不可與爭鋒,孫權坐擁江東,已歷三世,可以為援而不可圖,荊州據漢沔可作根據地,益洲險塞,劉璋諳弱,可取為後方基地。
短短數言,諸葛亮已為發展策略用了“結構性整體思維”通透分析,不但如此,諸葛亮不托空言,諸葛亮隆中對在決策學的意義上,是“明辨問題類型,對應解題策略”,他提出了奪佔荊、益兩州,以為根據地,通過和西南的少數民族搞好關係,以穩定後方;對內則要革新政治,建設好根據地,蓄積力量;對外聯合孫權,孤立曹操,造成天下三分之局,等待時機成熟,劉備出漢中,一上將自荊州北伐,東吳出兵徐州,三面夾擊曹操,以期“霸業可成,漢室可興”的戰略目標。從決策學理上分析隆中對的格局,可謂是“見、識、謀、斷”兼備了,他從思想上武裝了劉備,替一生困頓的劉備找出他在大局中的價值,並以清晰的步驟,替劉備畫下了光明前景的藍圖。
同樣地,在前兩年,因中原動蕩避禍江東的魯肅,在周瑜的引薦下,也和孫權首次見面,一見面也石破天驚地談出了被歷史給忽略掉的“柴桑對策”,魯肅原是家居中原東城,和羅貫中筆下的忠厚長者大不同的是,魯肅年輕時鑑於天下大亂,學過“擊劍”和“騎射”,魯肅頗有豪俠之風,他還招聚了一百多名少年,管吃管住,成天在山中“講武習兵”,周瑜任袁術之居巢長時,曾帶數百名士兵路過東城,慕魯肅之名,前去拜望,並求助一些軍糧。當時中原大亂三十餘年,農村早已破毀怠盡,曹操曾和呂布鑫兵濮陽因雙方糧盡而罷兵九個月,更曾因伐宛城糧絕,而想出“望梅止渴”之計,可見糧草在當時之可貴。
但魯肅卻“性好施與”,他家中時有米兩倉庫,各儲米三千斛,魯肅慷慨指向米倉任周瑜“自取”,周瑜大喜過望,“益知其奇”,乃交結成好友,後並引魯肅帶領這一百多“輕俠少年”,舉家遷到江東曲阿,要投靠孫策。孫策早死,魯肅因對孫權不了解,又認為孫權年紀太輕,難以成就大事,原本打算北遷回中原,周瑜勸阻,並說孫權是“親賢貴士”的少年英主,因此有了魯肅和孫權的柴桑會面。
魯肅也是和諸葛亮一樣,都是通透理解整個局勢,並從具體條件出發,替主子出計獻策以謀取天下,他和諸葛亮一樣,在各自的對策中都提到了曹操,同樣把曹操定為制定策略的對立面來加以重視。魯肅根據曹操擊滅袁紹的客觀事實,認為“漢室不可復興,曹操不可卒除”,加上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在政治上掌握絕對之優勢,認為與曹操“爭鋒”是一時辦不到的,所以魯肅也和諸葛亮一樣,認為孫權應“坐擁江東”,並勦滅江東旁江夏的黃祖,進而進攻荊州劉表,“竟長江所極”,然後“觀天下之釁”,待“天下有變”,成王霸之業。
就在共同對抗曹操的決策出發點上,吳、蜀的兩大戰略家有相同抗曹的戰略目標,都以與曹操對抗為最高的使命,力求聯手團結,先滅北曹,雙方再爭天下,因而不但促成了赤壁的孫、劉聯手,後來“借荊州”等發展,也都是遵守這兩大戰略家的最高決策。
可是,這兩大決策的最終目標,卻終究不能實現,因為不僅僅是北方的曹操終究不能滅除的客觀因素外,在東吳、與蜀漢的兩大集團中,雖然諸葛亮和魯肅都位居人臣,但這兩位“客卿”出身的決策家,其實並不是真正劉備和孫權的“自己人”,無法貫澈和原既有組織的“溝通變革願景”的使命,特別是無法達到如科特談變革所強調之“高層的團隊合作”,善策未必能革,魯肅早逝,諸葛亮則是等到劉備犯下一連串致命錯誤,國力大失後才掌握全權,祇能傾其智力維持國之不墜,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給後世流下一曲悲壯渾厚的頌歌而已。
改革的績效除了智慧的戰略決策外,更需要執行力的貫澈,也就是要透過變革,讓組織活化,才能讓決策遂行,但諸葛亮與魯肅在變革途中,同樣碰的困境都相同,就是身為一個“外來者”,就算他們的“善策”被領導人一時稱許,但往往卻是“敬而不用”。
劉備和諸葛亮“隆中對談”後,和關羽、張飛兩位老戰友,自己人稱:“孤之有孔明,如魚之有水也”,但兩人並未立刻就是“魚水之歡”,根據《三國志》的『魏略』記載,南陽臥龍崗會面後,劉備即赴新野前線,並未攜諸葛亮同行,而是後來曹操南下,劉備敗戰南退樊城時,諸葛亮始至樊城獻策,並一退夏侯淳,劉備才開始重視這一個年少書生,但諸葛亮獻策劉備,利用劉表之喪,劉琦、劉綜兄弟內亂,趁機奪襄陽以為立身基地時,又不採用,可見劉備三顧茅蘆得聞隆中對策,雖十分欽佩,但仍以武侯為紙上談兵,並沒有真正地“賞識”而貫澈執行。
同樣的境況也發生在魯肅與孫權之間,孫權後來曾寫信給陸遜,追想當年首見魯肅,“言及帝業,實一快也”,但他在稱帝時,大宴群臣時,追想起創業的周瑜、魯肅與呂蒙三位早逝英傑時,卻把薦舉呂蒙的魯肅排在呂蒙之後,認為魯肅和蜀漢的結盟,以荊州讓劉備立足,“是一短也”,特別是魯肅多次反對東吳圖謀關羽,孫權認為魯肅是“子敬(魯肅之字)內不能辨,外為大言耳,孤恕之,不苛責也”。可見,同樣在孫權心中,柴桑對策的大計,僅管當場孫權大為讚歎,但內心並未真正同意,晚年還把這件事視為是魯肅之過失。
從魯肅與孔明的史實中,可以發現,決策到變革中間,仍有一長段曲折複雜之道路,特別是發人未見的決策,要貫澈到一個組織之中,“解凍”的難度特高,“隆中對”與“柴桑對”,後世雖因小說家的推崇,擁有即高的稱許,但在歷史真實中,僅僅祇有赤壁一戰時,在同時面對曹操的強大軍力下,劉備、孫權才不得不採用,之後,雙方為了爭荊州多次交鋒,反而讓敗歸北方的曹操,得以實行“屯田”,復興了農村,用今日的語言就是發展了“綜合國力”,讓原本兵燹摧殘的北方,奠定了厚實的經濟基礎,再度超越了未經戰亂,民生原本富足的江東六郡與蜀漢“天府之國”,終於奠定了後來司馬氏一統天下的基礎。
正當曹操北歸,除了發展綜合國力,並一掃東北的公孫淵、烏桓與西北的韓遂、馬超之外患時,孔明和魯肅其實並不太受到劉備與孫權的重視。劉備帶了龐統進入蜀漢,並在新收的法正指導下,經過了三年攻成都不下,因兵力之不足,才要張飛和趙雲帶著孔明西援,形成對成都包圍之勢。這期間,歷史中的孔明其實祇是荊州軍中的一個高級參謀,協助關羽鎮守襄樊。
劉備恐怕更信任的是法正,歷史的真實記載中,劉備北上收漢中,諸葛亮完全沒有隨軍北上,他祇是在成都,負責協助糧草補給,攻取漢中皆是法正之謀,並非如小說中的孔明運籌帷幄,劉備其實更相信成都的法正一脈,所以當劉備自晉為漢中王時,領銜恭賀的文官為許靖,武將是馬超,他們都官居極品,而諸葛亮卻僅是“軍師將軍”,形同一高級參謀而已。
而當關羽敗死於荊州,劉備怒攻東吳時,除了趙雲曾依“隆中對”精神勸阻劉備外,諸葛亮其實並無一言勸解,等到劉備兵敗,歿於白帝城之後,諸葛亮才痛陳,可惜法正早死,若法正在,劉備恐不會遭此大敗,而就算趙雲引用了諸葛亮之策,劉備顯然也沒有聽進去,趙雲跟著劉備東征,到了永安,劉備就把趙雲留在永安負責後勤,更可見當年劉備擊節讚賞的“隆中對”,至此,根本是不以為然。
同樣地,在東吳,周瑜攻荊州的故事正如小說般頻頻進行,魯肅根本無從勸阻,直到周瑜病死油江口前夕,念及多年攻伐無功,加上北方的合肥,曹操大將張遼威震逍遙津,在腹背受敵的情況下,周瑜臨死前上書孫權薦魯肅,遺書中才重提“柴桑對”之精神,希望吳、蜀和解,共抗北曹。但吳、蜀多年攻戰下,雙方積怨日深,坐鎮荊襄的關羽壓根看不起東吳,東吳的張昭、周泰、呂蒙等宿將,更無時不以奪荊州為念,而在歷史資料中,並無看到諸葛亮與魯肅從中嘗試發揮“影響力”的紀錄,頂多祇有趙雲發表過類似之觀點,可以這樣說,真實歷史上,魯肅與諸葛亮其實並沒有真正獲得完全的信任與授權,他們的變革觀點,並無法和老臣、宿將間達到共識,而且,歷史真實紀載中,兩位最高權力者,並沒有真正被說服,所以終究無功。
在願景無法進行溝通之下,“隆中對”與“柴桑對”終究是兩人一時獲得晉身之作,並未真實落實在兩方陣營進行變革,祇有等到孫、劉大戰後,雙方兵疲馬困,而北方強大之勢已成,不得不合作,但此際,從綜合國力觀點看,已早非當時對策時的“漢室可興”、或“王霸之業”的格局,而是在一大之下,兩小不得不結盟的關係。
歷史的真實中,善策往往未必能落實,要達成變革之功,還必需有最高權力者的真正信服,甚至原有的自己人團隊還會排擠之,特別在於善策者並非“自己人”之下,溝通往往是最困難之工作。
這種局面其實往往是跨越古今中外的實況。一個外來的CEO,就算有良法美策,但董事會是否授權與信服,往往才是決定關鍵的最後成敗,政府運作也是如此,如毛治國在政黨輪替後,有幸遇到願意授權之葉菊蘭,得以短暫一展長才,但終究因不是當權者“自己人”,中華電信之變革終究要交由他人接手,且事後無能發揮影響力了。
除非執行變革,訂定決策的人就是擁有最後的決定權,不然,空有善策,就算有條理清晰、具體可行的變革策略,都不會是最後功成的保障,但最後決定權終究僅為少數人所有,外來的人才得先花力氣去搞“向上管理”,自己人總愛關在小房間搞秘密決策,這樣子的話,再怎麼高明的善策,多少的革新,還是可能終究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台灣政壇這些年,喜愛搞“誰家軍”、“某團隊”,“自己人”文化當道,既不能納百川,也無法給人民許諾。蘇貞昌、馬英九和謝長廷,有可能從諸葛亮和魯肅的史實中,調整心態,改變思維,真的找出一個讓人民覺得有希望的新團隊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