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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歌苓 歸來與自由

http://www.CRNTT.com   2014-06-05 14:29:42  


嚴歌苓(右)與鞏俐在電影《歸來》開拍現場
 
  自由是不可以不假思索去接受的

  人物周刊:你有講過,陸焉識一直尋求一種知識分子式的自由,還有馮婉喻一輩子也特別缺自由,這個自由反而在她失憶後實現了,她一輩子端莊,失憶後才可以在不願意的時候破口罵人,甚至連衣服給她的不自由她都不要。可不可以說,自由對你這本書來說是一個很重的主題?

  嚴歌苓:對,非常重要的主題。我這個主題從很早很早開始,一再思索,一再玩味。比如說我1995年寫《扶桑》,一個性奴隸,我有一句話就是說:她雖然跪著,但是她寬恕了所有站著的男人。她內心的那種自由,不是人家可以給她的,也不是誰可以拿走的。像美國人要拯救這種不幸的女人啊,基督教精神啊,救贖精神啊,但是扶桑那種複雜性,她那種博大,像土壤一樣,被踐踏但永遠也無法傷害她。後來我給陳凱歌寫的《梅蘭芳》劇本裡,也提到了自由。凱歌當時說,歌苓我發現你對自由的追求挺連貫的。

  人物周刊:你覺得自己現在追求到自由了嗎?

  嚴歌苓:應該說我現在是最自由的人吧。但是,還需要有一些技巧來維護自己的自由。比如說越來越多的媒體活動或者什麼,會剝奪你的自由。它們會在下意識當中影響你對自己的看法。比如評論家說我的文字風格怎麼樣,我下意識會覺得他們說我那樣寫好,那麼我繼續那樣寫。忽然冒出這個念頭我覺得很可怕,因為這就是在失去自由。還有媒體,看到我在什麼地方說了什麼,會覺得這次說得挺愚蠢,那次說得挺好,種種反饋回來會在你的潛意識裡形成一些東西,讓你覺得似乎在被什麼左右著。這種身不由己就是自由失去的開始。

  人物周刊:就是你面對所有對你的判斷,都保持一種警惕?不論表揚或批評?

  嚴歌苓:哈哈,不是警惕,是企圖不為所動吧。我有一些可以保護自己自由的方法。比如說我不會上微信,不會寫微博,不會被誰的好話、誰的壞話弄得一喜一悲。特別是我選擇在國外住——當然也有其他的客觀原因——這個還是挺保護我的,至少有時差,別人不大可能在白天給晚上的人打電話。這就給我一定的自由度。還有我在寫作的時候,從早上9點到下午4點關機,把整個世界屏蔽在外面,絕對保持一種獨立清醒的思考狀態。我現在認為的一種自由,就是你所有的東西都要經過自己腦子,從來不可以不假思索地去接受,特別對搞藝術的和尊重知識的人來說應該這樣。中國現在流行的語言哪,風氣呀,所有這些東西你都要去懷疑一下,然後思考,然後或者接受,或者不接受,或者把它作為一個寫作必須知道的知識,保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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