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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捧藏傳佛教為何成為新時尚?

http://www.CRNTT.com   2014-06-24 14:34:30  


 
  沈衛榮:前幾天剛讀到一則微博,大意是說今天如果你說話、寫文章想要有點別樣的格調的話,你不妨談談藏學。看來藏學在當下人們心目中確實有點特別。與突厥學、西夏學、蒙古學、滿學等等傳統東方學的其他分支學科相比,藏學顯然很熱,這種現象應該從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就已經開始了。現在,每三四年開一次的國際藏學會動輒有四五百人參加,但這竟然還滿足不了大家的熱情。近年又冒出一個國際性的青年藏學家大會,也是三四年開一次,同樣有好幾百人參加,非常熱鬧。即便如此,要說藏學已是一門顯學了,這恐怕還是有點言過其實的。因為它在任何國家的大學或者研究機構中都還是一門相對邊緣的學科。眼下的藏學熱明顯與世界性的“西藏熱”有關,不管是政治的,還是宗教的、文化的“西藏熱”,它們都對目前世界範圍內的西藏研究的繁榮有巨大的推動作用。

  說藏學是一個起源於西方的概念,這當然指的是現代學術意義上的藏學,其實漢學又何嘗不是呢?現代學術本來就是一個西方的傳統,今天即使我們研究的是自家的學問,也不得不按照西方的學術規矩來做。西方尊稱匈牙利學者喬瑪(Sándor Krsi Csoma,1784-1842)為國際藏學研究之父,並把近代藏學的誕生歸因於匈牙利民族主義和西方帝國主義的結合。因為喬瑪來東方的本意是要尋找馬扎爾人的故鄉,是要尋找今天匈牙利人的根,最終他卻獲得了英帝國主義者的資助,開始在拉達克學習藏語文,編寫出了第一部英文藏文文法書和第一部藏英字典,催生了現代藏學。被尊稱為中國藏學之父的是於道泉先生(1901-1992),他早年在北京追隨愛沙尼亞男爵、印度學家鋼和泰先生(Baron Alexandervon Stal-Holstein,1877-1937)學習梵文和藏文,其後遠赴法、德、英等國留學、工作,曾追隨法國第一位藏學教授巴考(Jacques Bacot,1877-1965)等人深造,解放前夕歸國,先後在北京大學、中央民族學院開設藏語文教學課程,培養出了王堯先生等一批弟子,開創了現代意義上的中國藏學研究。

  如果這兩位藏學之父的說法還算靠譜的話,那麼,中國的藏學研究不但在時間上比西方的藏學研究起步晚了至少一百年,而且在學術傳統上也應當與西方藏學一脈相承。有意思的是,喬瑪是一位十分循規蹈矩的學者,他寫的有關藏學研究的文章曾被當時人嘲諷為“馬尾巴的功能”,但他留下的文法書和字典卻為後世西方藏學研究的發展打下了基礎。而於道泉先生則是現代中國學者中一位十分少見的性情中人,早年曾熱衷於編寫藏漢字典,後來又醉心於創制藏文打字機,終皆半途而廢。他的固執曾讓當年他在中研院史語所的老板傅斯年先生大為光火,但也奈何他不得。終其一生,他對正兒八經地做學問似乎並不很努力,卻對由俄羅斯半仙Helena Petrovna Blavatsky(1831-1891)夫人創立的專事怪力亂神的靈智學(Theosophy)十分著迷,留下的最為人稱道的學術作品竟是他在出國留學之前,還不到三十歲時翻譯、出版的漢、英文《六世達賴喇嘛情歌》。

  記者:與西方藏學相比,中國藏學相對來說目前的優勢和劣勢是什麼?中國藏學在國際藏學中的地位是怎樣的,是藏學中心嗎?

  沈衛榮:西藏是中國領土的一個組成部分,藏語文是六百萬藏胞的母語,不但藏文文獻是藏學研究的基本材料,而且漢文古文獻也是研究藏學必不可少的補充和幫助,應該說中國藏學具有很多得天獨厚的潛在優勢,本該在國際藏學界占主導地位。可是,迄今為止中國藏學顯然並沒有將這些潛在的優勢化作現實。可以說,除了人多勢眾以外,現階段的中國藏學並沒有在國際藏學界呈現出其他令人注目的優勢,相反在學術上它依然處於相對落後的地位。每次參加國際藏學會的中國代表人數眾多,但其中真有能力和他人對話、進行學術交流者則寥寥無幾,更不用說扮演領導者的角色了。

  今天世界上研究藏學的學者大概都知道北京有個“中國藏學研究中心”,即他們口中的CTRC(China Tibetology Research Center)。作為中國國家級的藏學研究專門機構,它的存在無疑不容忽視,但當下的國際藏學研究早已呈多元發展、全面開花的趨勢,世界上早已經沒有一個像當年意大利學者圖齊(GiuseppeTucci,1894-1984)一樣的絕對的學術權威,也沒有一個絕對強勢、足以號令世界的藏學研究中心,所以,CTRC要真的成為今日世界藏學的中心,一定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在我看來,如果中國有意打造一個世界級的藏學研究中心,那麼就應當首先致力於培養出一批世界級的藏學研究人才,並建立可以超越美國已故的Gene Smith先生憑一己之力而創建起來的“藏傳佛教資料中心”(TBRC)的一個藏文圖書資料中心。

  記者:中國藏學和西方藏學在哪些問題上存在著分歧?這種分歧在多大程度上是“政治化”的?如果撇開政治不談,您怎麼看雙方在學術上的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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