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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山素季:不能讓懷疑阻止前進的腳步

http://www.CRNTT.com   2012-02-15 11: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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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9年8月,大學道54號已徹底與世隔絕,“我以為他們會關掉某個總開關,以切斷我們的對外聯繫,結果沒有,他們是直接拿著剪刀來我們家把電話線剪斷並帶走的,我們都覺得太逗了。”昂山素季說。

  “人們總喜歡把事情戲劇化,對於那些被突然帶走投入監獄的人,會比較震驚,但我只是繼續在這座房子裡過日子而已。”昂山素季說,自己和家人都是務實的人,不想把生活“變成電視劇”。

  如果說軟禁給昂山素季帶來什麼真正的變化,就是她開始了自己的修行——在這個85%以上人口都是佛教徒的國家,很多政治犯選擇以坐禪的方式度過漫長的獄中歲月。阿裡斯帶給她不少關於佛教的書籍,其中一本是上座部佛教大師班迪達西亞多(Sayadaw U Pandita)的《就在此生》(In This Very Life),這本書對她影響頗大。“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有分析自己的習慣,修行強化了我的信念:堅持正確的事情。此外,修行的時候你必須通過發展覺知來控制你的思維,這種覺知會進入你的日常生活。”

  昂山素季承認自己的脾氣不太好,緬甸一位老政治家Thakin Chit Maung的回憶佐證了這一點:“她有時會失去控制,做一些緬甸女人不應該做的事情。有一次我們開會,她看見會議室裡掛著奈溫將軍的頭像,就變得非常生氣,然後大聲說:一個劊子手的頭像不應該掛在這裡。接著她就跳上桌子,把畫像扯掉了。要知道在座的每一位與會者都比她年長,我們都被她的行為驚呆了。”

  “修行對我幫助很大,”她說,“我不像以前那樣容易生氣了。當然有時還會發怒,我受不了偽善的人。但當我生氣時,我會覺知到這一點,然後我對自己說,我生氣了,我生氣了,於是我就能把這種情緒控制在一定程度以內。”

  “我是一個嘗試者,永不放棄試著成為更好的人。”與在緬甸出家的美國記者Alan Clements長談時她曾說。“我把自己看作不斷變化的過程的一部分,努力做到最好,而這一過程前後都連著因果。”

  軟禁期間,她每天4點半準時起床,禪修後聽一會兒廣播,接著做早操,然後按部就班地洗澡、吃早飯、彈鋼琴,整個白天她會用來閱讀和做家務,期間穿插著收聽BBC、VOA或者DVB(流亡媒體“緬甸民主之聲”)的新聞,直到現在她都不看電視,“她說看電視時做不了別的,有罪惡感。”U Htin Kyaw告訴我。

  當昂山素季用修行發展覺知的時候,在茵雅湖對岸,退休的奈溫也在修行中尋找平靜。李光耀在自傳中記述了與奈溫的幾次見面:1994年,奈溫狀況不太好,看上去很憔悴,說自己在鎮壓了1988年的運動後精神頗受折磨,到了1997年,他的氣色好了許多,他說,自己每天花很長的時間靜默修煉,再不為任何事情操心,“將軍們來問建議,他說,讓他們走吧。”

  2002年,奈溫去世,官方媒體只字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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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軟禁頭一年,昂山素季和丈夫保持著通郵,阿裡斯也會寄一些包裹給她,裡面會有相關機構捐給昂山素季的物品,譬如《大英百科全書》等等。當這些包裹經過英國大使館轉往大學道54號時,軍方會將其開包檢查,並一一拍照,然後第二天的《勞動者日報》(官方報紙《緬甸新光報》的前身)就會出現一篇諷刺昂山素季的文章:“瞧瞧,緬甸人民都還吃不飽飯,這個時髦的西方女人卻在過著這種奢侈腐化的生活!”

  昂山素季開始拒收包裹和信件,“這是一種抗議,”她後來解釋說,“軍政府認為讓我通郵是一個恩惠,但那是我的權利,我不接受他們的任何恩惠。其次,我認為他們也無權軟禁我一年以上。”

  結果她被軟禁了6年才重獲自由。1995年,阿裡斯和孩子們獲准飛往仰光,一家人短暫團圓。也差不多是這一年,Alan Clements問起她,對於那些陷入苦難與絕望的人們,如何為他們注入正面的能量?“如果一個人失去了自己的最愛,我相信,人們應該讓他(她)說出自己的感受,排遣悲傷情緒,但同時也應該鼓勵他(她)重拾生活,而不是坐在那裡哭泣。”她說。那時她大概不會想到,1995年的團聚是她最後一次見到自己的丈夫。

  1999年,阿裡斯被檢查出癌症晚期,得知自己時日無多,他開始向緬甸政府申請簽證,希望和妻子見最後一面,但屢遭拒絕。英國外交部試圖從中斡旋,但緬甸政府不為所動,或許他們是擔心阿裡斯在仰光去世可能引發的連鎖反應,或許他們就是希望以此刺激昂山素季,讓這個令他們頭疼的女人主動離開自己的國家——但昂山素季決定留下,因為一旦離開,她就再有可能被永久拒絕入境。在最後的日子裡,她和阿裡斯一直保持著通話,即使電話屢屢被掐斷。

  作家Rebecca Frayn最近在英國《每日電訊報》上講述了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當我見到邁克的雙胞胎弟弟安東尼時,他告訴了我一件他從未對他人吐露的事情。他說,當素季意識到自己再也無法與邁克相見時,她穿上了他最喜愛顔色的衣服,在頭上扎了一朵玫瑰花,去了英國大使館。在那裡她錄制了一段告別的視頻,她說,他對她的愛是她堅持下去的動力。這段視頻後來被偷偷帶出緬甸,等它到達牛津時,邁克已經在兩天前去世了。”

  見過昂山素季的一些人會產生疑問,她的內心是否太過堅硬?據說她的長子亞歷山大對母親犧牲家庭一直心存不滿,而刻薄的批評者甚至嘲笑她一直在固執地堅持“民主聖戰(democracy jihad)”。我也懷疑在她優雅的舉止和人格魅力之後,隱藏著多少無法言說的遺憾和悲傷,但我又懷疑,也許我們的懷疑,僅僅是因為我們走不到她的層次,沒有能力去理解她罷了。

  我記得她曾談到英國女作家喬治 愛略特的小說《米德爾馬契》,男主人公利德蓋特醫生的婚姻是一出悲劇,“他對妻子感到失望,擔心自己無法再好好愛她。我當時還很困惑,難道他不更應該擔心妻子不愛他才是嗎?……後來我理解了他,如果他不再愛自己的妻子,他就被生活打敗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說,“我發現了慈愛(loving-kindness)的價值,只有敵意才會讓你產生恐懼……我不會憎恨軟禁我的人,如果你對別人總是抱有正面情感,那麼他們就傷害不了你,也嚇不倒你。如果你對別人沒有了愛,你就是真的在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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