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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莫言:作家不可以為獎項而寫作

http://www.CRNTT.com   2012-10-22 16:07:47  


 
文學獎項是給作家的一個警惕

  時代周報:大江健三郎曾公開表示對你惺惺相惜,認為你很有希望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你如何看待作家與文學獎的關係?

  莫言:從學養、閱歷和成就方面,我無論如何沒辦法和大江健三郎相比。我們有私人的交往,有些友誼,他對亞洲文學有殷切的希望,他希望有一種亞洲文學的出現。他對中國還有非常深厚的感情,對我也有扶持晚輩的意思。對寫作者來說,文學的獎項是一個副產品。

  一個人在寫作,肯定不可以為獎項來寫作,只能說是我寫出的作品被這個獎項所青睞、所看中,有時候考慮得獎,反而得不了,對待獎項還是這種態度比較好—它是寫作出現後的偶然性現象。

  當然,得獎對作家有一定的好處,可以提高作家的知名度,在那一瞬間滿足作家的虛榮心、自信心,也可以給作家帶來一些獎金。我覺得文學獎尤其是給作家一個警惕:這個獎項在某種意義上就是終身成就大獎,幾乎是對這個作家宣布創作的終結,要產生巨大的警覺。儘管我得到某獎項,但我應該立刻把它忘掉,重新開始。

  我記得在一份報紙看到一個可愛的年輕作家說:莫言已經得了某個獎項,他可以休息了。我覺得過去的莫言可以休息了,得獎的莫言還要更加奮鬥,不應該讓獎項變成阻擋自己前進的包袱。

  時代周報:有人認為你的小說有魔幻現實主義的色彩,讓人聯想到馬爾克斯的風格。你的作品不停地對傳統寫法進行挑戰,也借鑒了不少西方的技法?

  莫言:西方技法對我是一種刺激,激活我的記憶力,增長我的信心,你膽大,我比你還膽大。我對西方小說看得不多,一個作家看另一個作家的作品,從技巧上來說,確實也是有一種窺一斑而知全豹的現象,就好像《百年孤獨》,我至今沒有完全看完,但是我很清楚馬爾克斯的語感,雖然是翻譯家翻譯過來的,但相信還是轉達了原文的風韵。

  馬爾克斯為我們樹立了一個標杆,也設置了一個陷阱。標竿就是他已經達到了這種高度,陷阱就是你往他靠近,你就會掉下去淹沒了,可能就有滅頂之災。

  一個作家,只有在個性化的道路上探索了很長的時間,取得了一種高度的自信—自以為像一個武林高手練成了什麼神功,可以跟這種功力對抗的時候—才可以面對面地寫作。我的下一步,就是想跟馬爾克斯面對面地寫一篇試一下,看是打個平手還是一敗塗地。

  時代周報:你的作品與張藝謀的電影聯姻後,在銀幕上展現了另一種氣象。張藝謀後來的電影似乎越來越向商業化妥協,而你的寫作依然保持自己的銳氣,你認為這是作家與電影工作者的不同嗎?

  莫言:我曾經和張藝謀探討過這個問題。有一年和大江健三郎聊,把張藝謀也拉過來座談,談到他對小說改編得很不好,是有意識的倒退。張藝謀說:我們電影導演和你們最大的區別在於,你覺得不好可以撕掉,可以重寫,把過去的勞動推翻了,但是,作為導演,電影一開機,明知道不好也要打腫臉充胖子,不能拍了一半說:不好,不拍了。

  有時候,導演涉及很多經濟利益的問題,這是一個群體的關係,而不是個人的。所以,我想張藝謀向商業化的妥協,他的某些看起來缺乏銳氣的精神,也是由客觀原因造成的。當然,一個作家不跟媒體妥協也是他個人的事。

  我想我是一個比較隨和的人,但一個不可動搖的基本原則就是:在寫小說當中,誰也不可以改變我,我絕不會考慮什麼影視問題,你願意改就改,不願意就算,我不會為了改編方便,就有意識地減少、降低小說的難度,有意識地給你提供方便,設置一些戲劇化、臉譜化的人物。小說出來後,為配合出版社的營銷活動,能夠參加的參加,包括接受媒體的採訪、在大學開講座。這安慰我的一個理由是:學生還是願意見到我的。有時候這也是一種妥協,當自己的小說變成商品推向社會,我可以和媒體妥協,但寫作過程中涉及根本原則的時候,是不可以妥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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