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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校園分裂症

http://www.CRNTT.com   2013-08-06 13:58:22  


 
  精英大學應反制權力與資本的滲透

  時代周報:高等教育不促進社會階層的流動,相反加劇固化,原因在哪裡?

  廉思:從絕對數量上講,擴招使得更大規模的工農子弟得以接受高等教育,這當然是有利於社會公平的。但是,量變必然引起質變,擴招使得中國的高等教育制度發生了根本性變化:過去只要能考上大學(包括大專,甚至中專)即取得了“吃國家糧”的資格,而擴招後,專科層次基本上失去“向上提升”的機會,普通大學畢業生也普遍遭遇“就業難”,找工作就很不容易,遑論躋身體制內成為精英,這可從“蟻族”群體學歷層次的不斷升高得以驗證。同時,各種資源向重點大學集中,更加劇了這一趨勢。由於重點大學的擴招非常有限,其絕對招生數雖有所增長,但其擴招的比例低於平均值,所占比例下降,因此競爭更加激烈。

  因此,高等教育規模的迅速擴大,從平均指標看,確實促進了中國社會的公平,各階層子女高等教育入學機會的均等化程度有所提高。但是,對任何已經大眾化甚至普及了的教育而言,競爭都將圍繞著教育的類型和質量出現,在越高的層次上,不平等越顯著。

  時代周報:社會學的角度看,這種現象存在是否醞釀著社會風險?

  廉思:馬克斯•韋伯曾經說過,教育的專利將滋生一個享有特權地位的“種姓集團”,那些優勢集團,史無前例地運用各種權力和名銜—財產、教育和門第,武裝自己。高等院校通過“錄取通知”以及可以期許的“畢業文憑”不僅製造了一種“成人儀式”,同時還製造了一種“制度儀式”,—與其說是在其前與其後畫了一條“通過”的界線,倒不如說是將那些注定了要占據社會顯赫地位的人,從人群中識別且篩選了出來,而其後的社會等級制度卻被巧妙的掩飾起來。

  在研究中,我們也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學習好你家里條件好請得起好老師,能學的特長也多,上得起好小學,上得起好中學,最好考上了好大學,然後他還能供養你讀完碩士、讀完博士,最後找個好工作。法國當代社會學家布迪提出社會資本、經濟資本、文化資本之間可以發生複雜的轉換。社會階層固化和流動性減緩是我們不願意看到的。當這些曾經被認為是家庭的驕傲、“天之驕子”的大學畢業生發現他們四年在象牙塔的大學生活並不能給他們帶來一個光明的未來、甚至是一個體面的工作,當他們在大城市獲取成功的夢想最終破滅,那麼,取而代之的將是他們對政府的失望和缺乏信任,以及對社會的不滿。因此,對這些受過高等教育的青年人來說,他們的夢想跟農民工、下崗職工和農民是不一樣的,你必須讓他看到成長的光明和發展的希望,而且,這個希望不能太遠,能讓他能感覺得到觸摸得到,給他一個看得見的未來。諸如,馬加爵案和復旦投毒案令人驚悚就是很多因素造成的心理扭曲。

  時代周報:公眾對教育不公有著強烈的警惕和不滿。在此情況下,你認為應該如何求解教育公平?

  廉思:在我看來,“蟻族”們的訴求,某種程度上代表了目前社會條件下底層知識青年的需求。具體來說,就是如何讓這些知識青年在時代發展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讓他們雖然在體制外,仍能保持對體制的高度認可,而不會因為生活的種種不如意產生對制度的質疑;讓他們存有中國夢,成為適應新形勢下經濟社會發展要求的高素質勞動者。

  歷史上西方國家的高等教育制度在促進社會流動方面表現不佳,但後來採取了一系列救濟政策,試圖對弱勢階層有所補償。例如美國設置了許多偏向黑人、少數民族、移民群體的招生政策,1965年約翰遜總統簽署實行的“肯定性行動計劃”,規定對少數民族和婦女在入學方面給予優先權利,並通過聯邦撥款實施計劃。

  相比較而言,中國歷史上對科舉—高考制的公平性形成了強大的信仰。高等教育是一種資源分配的制度:對於農家子弟而言,高等教育是進入城市的重要渠道,對平民百姓,它意味著“幹部”身份的獲得;對於弱勢階層而言,高等教育是向上流動的機會。高等教育中任何不公平事件的出現,都會給民眾帶來強烈的被剝奪感。應該對不公平的政治—經濟—社會格局進行制衡和糾正,而不是順從和複制;精英大學應該保守社會的德性、反制權力與資本的滲透、公平地從社會各個階層中選拔培養新的精英,而不能成為掠奪性再分配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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