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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衛兵領袖:領導變化會影響到我們命運

http://www.CRNTT.com   2012-04-02 08:41:37  


 
  不久風暴就刮到我家。我祖父是城市貧民,成分沒什麼問題;但外公家比較富裕。外公去世很早,外婆一直和我們生活在一起。她是家庭婦女,所以多年無所謂成分可言,“文革”開始後,到處劃成分。一個堂舅來信說,在我外祖母名下有二畝墳田。我父親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一接到信,慌忙到同住一院的機關領導家里匯報,問是否要把外祖母趕回原籍。還好那位領導的妻子是一個善良婦女,她從旁攔住:二畝田算什麼地主?老太太都80多歲了,趕回去不被紅衛兵打死,路上也難保性命。外婆沒走,也就沒事。虛驚一場,後來還活到90歲,得以善終。我母親現在說起那位領導的妻子,直誇她真是好人。

  接著,有一天我從學校回家,正趕上一個中專學校的紅衛兵來我們這片宿舍抄家,院里不知誰看我家不順眼,唆使紅衛兵闖進我家翻起來。家里人都慌了神。還好父親的機關聞訊,趕來證明我家既不是當權派,也沒有歷史問題。紅衛兵又把已經裝了車要抄走的東西送回來。我父親為了表示支持紅衛兵革命,只好主動把一些有“封資修”嫌疑的東西讓紅衛兵拿走,其中有我姨的兩件首飾,是前些時她害怕抄家,存在我家里的。

  說到我這個姨,是我家在北京唯一的親戚,她和我母親是姨表姐妹。50年代初從上海調到中國外文書店工作。由我母親做媒,和一個電氣工程師結了婚。姨夫姓張,我小時候見過,沒有別的印象,只記得他在家里裝的吊燈很特別。後來,他就被抓走了,也不知道是勞改還是勞教。我姨原先一直守著,直到“文革”前,壓力越來越大,只好和他離婚,一個人搬進了書店的單身宿舍。後來才知道,姨夫其實什麼問題也沒有,就是因為他母親是日本人,便受到無端懷疑,先抓起來,後找罪名,反革命夠不上,就打成壞分子,一關就是多少年。放出來之後,家也沒了,最後死在福利院。我姨聽說後,大哭了一場,說這一輩子對不起他。

  我母親又總是說,對不住她這位表姐。過去是後悔不該給她做媒,現在是後悔不該把她的首飾交出去。可這些悲劇,當時我根本不理解。心里最盼望的就是,怎麼得到去革別人的命的資格。後來破四舊的風暴過去了,就開始了大串聯。我和兩個同學從北京到武漢、桂林、湛江、廣州、井岡山轉了一圈。

  到了1967年,學生們大多串聯歸來,學校通知要複課鬧革命。先是進駐了一批通信兵司令部的幹部,主持軍訓,後來又進駐了工宣隊。同學當中,也出了不同的思潮和組織。同班的劉洪生、周紹元、陳小文、張光明四個同學已經開始對當時的主流路線發生懷疑,由中央“文革”小組而林彪,最後幹脆懷疑到毛澤東和“文化大革命”。當時他們成立了一個小組織,寫了文章,直到把教室里的毛澤東像貼上房頂,終於東窗事發,被抄家逮捕。我當時思想很正統,支配頭腦的是摻著宗派情緒的愚忠。因為自己參加的組織和這幾個同學的組織有摩擦,所以寫了長達萬言的批判文章,批判這幾個同學的“反動思想”。當時文章是怎麼寫的已經想不起來了,反正是刻意模仿戚本禹、姚文元那種大帽子唬人,以勢壓人的筆法和攻其一點、不及其餘的霸道邏輯,感覺是這下子總算是走上革命前線。現在想起來,既十分內疚,又可悲可笑。那幾個同學其實是最早的反抗者,被關押了半年多,吃了不少皮肉之苦,才放出來上山下鄉。

追溯紅衛兵的歷史

  “文革”年代是以階級鬥爭為綱登峰造極的年代。對於老三屆這一代人來說,絕大多數當時在個人崇拜的社會心理氛圍當中都隨了大流,其中不少人充當了階級鬥爭的工具,批過人,整過人,甚至打過人。這當然值得反思。在現實生活中,有的人回避這段歷史。這是有原因的。比如有些人當過群眾組織的頭頭,後來又受到一種非歷史態度的對待,在個人發展的道路上遇到重重障礙,他們當然希望盡量地回避,哪有心情去公開地反思?再比如,有些老紅衛兵,過去總愛吹噓自己當年如何過五關、斬六將,現在又強調自己受迫害、走麥城。他們按照不同時期的要求不斷改變自己“文革”年代的形象,這是為著在今天獲得更加有利的社會地位。這些情況的出現都不足為奇。還有一些老三屆感到委曲,覺得輿論對他們不公正。的確,這一代人,在“文革”發生的年代還是不到20歲的青年,他們既不是“文革”的發動者,也不是“文革”的決策者。“文革”的真正發動者和決策者是老人家而不是青年。在一些受害者的口中和筆下,“文革”往往被簡化為紅衛兵的暴行。從現象上看,也許這不無根據,但從實質看,這就放過了“文革”真正的始作俑者。某些青年人即使在“文革”中風雲一時,說到底,他們不過是充當高層執政者的工具而已。“青春無悔”的聲音,從某種意義上講,可能正是對某種不公正的輿論的情緒宣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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