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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與自由主義:一種思想和錯位的時代

http://www.CRNTT.com   2012-05-30 13:41:22  


 
  破壁者的“文藝復興”

  胡適以一個二十六七歲的青年,回國不到兩年便一躍而成為新學術、新思想的領導人物。這樣“暴得大名”的例子,在中國近代史上除了梁啟超外,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主筆 李偉

  時代的前夜

  “如果我們已回來,你們請看分曉吧。”

  “You shall know the difference now that we are back again。”這是荷馬史詩《伊利亞特》第18章中的一句詩。1917年3月,26歲的胡適把這句話翻譯在日記中。4個月後,胡適乘坐輪船跨越太平洋,回到了闊別7年的中國。

  胡適對這句格言情有獨鐘,兩年後他在北京“少年中國學會”的演講中再度提起,並重新翻譯:“如今我們回來了,你們便看看不同。”演講最後他大聲呼籲:“這便是少年中國的精神。”

  胡適回國之前,對自己的人生已經有了一個清晰的規劃。這一年的1月,他去費城講演,順便去看望了在華盛頓的同學朱經農。他在日記中記錄了兩人談話後的感想:“我們預備10年以後中國人有什麼樣的思想,此問題最為重要,非一人能解決也,然吾輩人人心中當刻刻存此思想也。”此時的胡適,已經立志回國後要去影響、塑造中國人的思想了。

  實際上他在1915年就有這樣的想法。他在這一年5月的一篇日記中寫道:“吾不可不周知博覽,以為他日國人導師之預備。”這時候他已把“國人導師”作為自己的目標,並且開始為之奮鬥。4個月後,胡適結束了康奈爾大學的學業,轉入哥倫比亞大學研究部跟隨杜威研究哲學。

  回國之前,北京大學的文科學長陳獨秀已經向校長蔡元培力薦胡適為教授,甚至願意把“文科學長”的位置也讓給他。對胡適而言,進大學教書是個再好不過的選擇。他在美國與教授亞丹的談話中說:“國無海軍,不足恥也;國無陸軍,不足恥也!國無大學,無公共藏書樓,無博物院,無美術館,乃可恥耳。”

  不過蔡元培看中的並不是胡適肚子里的洋墨水。胡適晚年回憶,蔡元培決定聘請他,是因為看到了他在美國寫的考據文章《詩三百篇言字解》。這是一篇研究《詩經》中所有“言”字意思的文章。

  胡適去美國時還是宣統的年號,回國已換新天。但滿心憧憬的洋“博士”,下了船卻大失所望。國號變了,國體也變了,他卻沒看到任何新的氣象。尤其是在思想文化領域,依舊死氣沉沉,古國文明如一潭死水,看不到生氣。

  胡適把這些見聞寫進了《歸國雜感》。他去上海大舞台看戲,演員還是趙如泉、沈韵秋、萬盞燈、何家聲、何金壽這些人,“沒有一個不是2年前的舊古董!”而他13歲初到上海讀書的時候,他們就占據著舞台。胡適對朋友說,這大舞台就是中國的縮影,招牌是新的,房子是新的,座位和布景都是新的,但唱的還是老戲,做戲的還是那幾張老臉。

  他去逛書店更加沮喪,抽出一篇《墨學微》,還是梁啟超14年前的舊作,不曾改一個字;當年最流行的一部小說是《新華春夢記》。他再去看英文書,“大概都是些17、18世紀的書,內中有幾本19世紀的書,也都是與現在歐美的新思潮毫無關係的書”。有名氣的英文教師連蕭伯納的名字都沒聽說過,更不要提契呵夫和安德烈耶夫了。

  胡適更加感慨:“我看了這個怪現狀,真可以放聲大哭。如今中國人,肚子餓了,還有些施粥的廠把粥給他們吃。只是那些腦子餓的人可真沒有東西吃了。難道可以把《九尾龜》、《十尾龜》來充饑嗎?”

  民國雖然成立了,但是真正的民主共和體制遠未建立。1913年3月,國民黨代理理事長宋教仁遇刺身亡。接著袁世凱又罷免了國民黨人李烈鈞、胡漢民、柏文蔚三省都督的職務。孫中山和黃興即起兵討袁,號稱“二次革命”,不久即告失敗。孫中山、黃興再度逃亡日本。1914年2月,袁世凱又囚禁了章太炎。隨後袁世凱稱帝,旋即暴斃。就在胡適的歸船在橫濱靠岸補給時,張勛的辮子兵剛剛衝進北京,導演了一場複辟鬧劇。

  在這個時代變革的前夜,感到寂寞與苦悶的並非只是胡適。遠在北京的魯迅,那時的周樹人,正坐在紹興會館的槐樹下消磨著生命。他搖著蒲扇,“從密葉縫里看那一點一點的青天,晚出的槐蠶又每每冰冷的落在頭頸上”。逛琉璃廠、抄古碑是周樹人苦悶中的唯一寄托。

  “1917年7月我回國時,船到橫濱,便聽見張勛複辟的消息;到了上海,看了出版界的孤陋,教育界的沉寂,我方才知道張勛的複辟乃是極自然的現象,我方才打定20年不談政治的決心,要想在思想文藝上替中國政治建築一個革新的基礎。”胡適後來在《我的歧路》一文中寫道。

  在胡適的意識中,中國的問題,是一個教育的問題而不是革命的問題。這與當年逃離仙台的魯迅十分相似。魯迅要改造的是國民性,而胡適的口氣更大一些,他要做“國人導師”。回國前,胡適豪情萬丈地填了一首《沁園春》,以詞明志:“且準備搴旗做健兒。要前空千古,下開百世,收他臭腐,還我神奇。”

  失望中,胡適不忘回趟安徽績溪老家。母親對他說:“你種的茅竹,現在已經成林了。”只是當他坐在上海劇場里看戲的時候,還未意識到,自己已被時代推到大舞台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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