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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丹青:中國只有上級社會沒有上流社會

http://www.CRNTT.com   2013-02-24 09:46:26  


和普通“文人”、“流氓”不同,陳丹青關心時尚:“當代藝術都要跟時尚界找靈感。中國是兩頭不著調:美術館是官府,看不起時尚,時尚界也拿不出真東西、真角色。” (南方周末特約攝影 蔣彬/圖)
 
“人不可貌相和相由心生,我都相信”

  南方周末:有人對你的評價是“耳朵背後都乾淨的男人”,你怎麼看待這個評價?

  陳丹青:那我得趕緊去洗澡,我洗澡時經常忘記洗耳朵後面。

  南方周末:你怎麼看待別人評價你乾淨?

  陳丹青:可是我隨口講臟話。其實你說哪位“乾淨”,意思是指其他人“臟”。但什麼是臟?譬如打開電視、打開報紙、開會、聽報告,我瞧人連篇漂亮話,就覺得臟。

  如果乾淨是指道德沒瑕疵,正好木心在文學課裡講到18世紀法國文學,提到盧梭的《懺悔錄》——他小時候看過,相信盧梭,因為盧梭說,我要坦白一切,毫無保留,我要懺悔。木心給我們講課時已經六十來歲了,他說又看了一遍,心平氣和,他說:他不坦白。沒有一個人,從來沒有一個人,真正暴露自己,打開自己的靈魂。不可能的。

  什麼是真正的坦白呢?木心說:“‘我知道這是應該坦白的。我不敢說。’只能坦白到這一層。再說,好意思說的,不一定好意思聽——我這樣說,已經很坦白。”

  總之,他不相信懺悔這件事,他講耶穌時也說,不要相信發誓,說耶穌看出來,有發誓就有背誓,發誓已經是虛偽,不要相信任何人的發誓。

  南方周末:你覺得“相由心生”有道理嗎?

  陳丹青:我兩句話都相信,“人不可貌相”、“相由心生”。

  譬如“文革”時大家都討厭江青張春橋,誰敢說呢,誰又真了解他們?可是電影裡看他們的相,就是討厭。還有,人跟人一照面,好感、惡感、反感、無感,一秒鐘就有,事後接觸,也大致是的。一見鐘情是稀有的經驗,一見反感,例子太多了。

  “人不可貌相”,例子也多。我記得小時候在弄堂裡、在鄉下,善良忠厚的大人、大嫂,都長得一般,甚至難看。還有就是才華。我認識幾個其貌不揚的家夥,非常非常有才氣。 

  “我真慶幸我沒有身份”

  南方周末:文人和流氓這兩個稱謂,你總喜歡說自己是流氓,為什麼?

  陳丹青:知青就是草寇流氓。我從小班裡要好的同學,一半是流氓,有成天打架闖禍的,有判了刑的。小時候不懂,就知道他們好玩,有勁,他們也喜歡和我玩。下鄉後不用說了,江湖上沒有一點流氓氣,不好自保,也不好辦事啊。

  我們可以換個詞,“草莽氣”,有一次參加我同學在普林斯頓的婚禮,我做伴郎,特別買了套西裝,去了,木心也在,他看我走出來,後來就說:蠻好,看過去有點英氣、有點秀氣、有點流氓氣,我一直記得這句話。

  草根裡面,我又很喜歡遇到有點書卷氣的人,包括民工,很愛看書,有內秀。我也喜歡非常書卷氣的人,半點草莽氣沒有,你比方陳寅恪,骨子裡的書生,看照片就喜歡。魯迅有點流氓氣,豪爽,俠義,周作人比較沒有,可他說自己內裡有紳士鬼,有流氓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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