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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從文:我在文革最大的功勞是掃廁所 | |
http://www.CRNTT.com 2012-04-29 06:18:19 |
林斤瀾說:“也就在這些時候,沈從文對我說:‘寫小說要貼著人物寫。’這句話和當時的文學觀可不一樣,這是他掏心的一句話,就是文化是寫人的,寫人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寫人性、人情、人生、人世、人道……” 有一回,林斤瀾對沈從文說起,自己年輕時讀先生的小說《燈》著了迷。以為結構層層似剝笋,剝出一個老兵的最後的夢,和一對年輕人新生的羅曼史。不料沈從文呵呵笑著,高高興興,高興地快要叫起來:“那是備課示範。表示小說還有這麼種寫法。那是寫著好玩的。”先生當時的神情,好像回憶中學時代的調皮,快樂裡閃著狡猾,鄉下人的天真。林斤瀾轉身問張兆和這篇小說,她竟說:“裡嗦。” 林斤瀾家中有本書,叫《從文小說習作選》。綠皮硬面,《良友文學叢書》特大本,1936年出版。扉頁上毛筆“章草”題著:“兆和存此書廿五年五月十四”。這是建國初,林斤瀾在北京東安市場有個賣舊書的小胡同裡買來的。後來林斤瀾向沈從文張兆和問起怎麼回事,兩位回憶說,抗日戰爭發生,他們離京奔赴後方。臨走把幾大箱書寄存在某某某家裡,八年後回來,書箱不知何時叫人撬開,把書偷出去賣了。 這本書有個非同尋常的地方,就是成本書上有沈從文用毛筆鉛筆所做的修改。這對林斤瀾非常有意義。林斤瀾第一崇拜的魯迅說道“必須知道了‘不應該怎麼寫’,這才會明白原來‘應該怎麼寫的’的。”從哪裡去學“不應該怎麼寫”呢?最好是揣摩作家的手稿,那“苦心删改的痕跡”。《從文小說習作選》上每篇都有修改。 林斤瀾說:“我應當原書奉還,但又想多看看那修改部分。兩位前輩一口叫我留著。” 林斤瀾喜愛沈從文,使他差點在政治上陷入危險的境地。北京市文聯秘書長田家,號稱“評論家”,原和沈從文有同鄉之誼,曾是沈家座上客。此人拔刀,對林斤瀾揮殺過來。一是為了擴大反右“戰果”,好往上爬,二是林斤瀾在創作 上不聽他的指揮,向沈從文靠近。1957年成立“林斤瀾專案組”,杜印是組長,可是苦於“沒有材料”,林斤瀾僥幸逃脫。1958年3月,“反右”還在補課,“反右傾”將要開始,田家在《北京文學》上發表11500字的長篇評論:《林斤瀾小說的藝術傾向》。 文章追蹤“傾向”,追到了沈從文那裡。 田家舉例林斤瀾的《台灣姑娘》。小說中女主人公因“二.二八”起義,死在獄中: 七天後,她盤腿坐在地上,頭靠在木頭栅欄上,閉著眼睛。值班看守來回走了幾趟,見她一動也不動。叫了一聲,也沒有答應。伸手一摸,她身上已經涼了。好像一個閨女坐在窗口,看著街上黃昏了,黑糊糊了,什麼也看不見了。閨女閉上眼晴,夢見太陽初升,萬物蘇醒。 田家批評道:“這種抒情式的描寫,在作者自己,也許感到很有韵味。我們認為這是一種反現實的有害的傾向……”“木栅是統治階級所樹立的牢籠,而姑娘是革命者,是被樹立木栅的階級所壓迫的人,她的死也是被關在木栅裡而同時又無力摧毀木栅所造成的。因此兩者的象徵應是壓迫者和被壓迫者的關係,正確的描寫,應當符合這種特性的。” 今天看起來,這樣的批評只是好笑。但在當時,在“反右”補課的時候,對被批評的人來說,不啻驚天霹靂。林斤瀾哆嗦了一段時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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