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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顯惠:不願再描述苦難 | |
http://www.CRNTT.com 2012-06-02 09:44:42 |
甘南草原都退化了 時代周報:去甘南之前,你是打算去西藏? 楊顯惠:2006年剛寫完《定西孤兒院紀事》,打算休息一段時間。當時正好文化界掀起一股“西藏熱”,於是我想到西藏跑一遍。我回到蘭州找幾個朋友一起去西藏,他們都不去。當時遇到兩個中學同學,他們大學學的是草原專業和畜牧業,畢業後分配到甘南,在甘南工作了20多年,上世紀80年代調回蘭州,已經退休了,想到甘南去再看看。他們跟我說,你到西藏去幹什麼,不就是去看看藏民的生活,到甘南去也可以,那邊也是藏民很集中的地方。於是我跟著他們跑了三個縣。 他們到那邊去就是看朋友,叙舊,有幹部,有牧民,有漢族,有藏族,到處都有熟人,到哪兒都是喝酒聊天。跟著他們跑了這麼一趟,聽著他們談過去的生活經歷,勾起我很多感慨。回到蘭州以後,我就琢磨著再跑跑甘南,寫一部甘南的書。 時代周報:這本書比之前的兩本薄不少,但花的時間更長。 楊顯惠:寫《定西孤兒院紀事》調查花了兩三年,所以藏民的我也不想寫成紀實,我想寫成小說,能寫成什麼樣就什麼樣,就寫他們當地的生活狀況。結果我跑了兩年,每年進去兩三次,一次十天左右。它和我寫的夾邊溝和定西孤兒院的事情不是一回事,後來我覺得像這樣蜻蜓點水地跑進去也不是一回事。後來每年兩三次,長的一次呆上20多天,短的呆上一個禮拜。甘南七縣一市我都跑了,除了一個漢化的縣我沒有去。在甘南,我主要是在扎尕那駐扎。 時代周報:這次採訪比前兩本書不太一樣? 楊顯惠:寫《夾邊溝記事》、《定西孤兒院紀事》的時候目標很明確,跟採訪對象談經歷談遭遇。寫藏民的故事,只是想了解他們的日常生活,寫小說需要把他們的生活弄通,經歷一遍看一遍。我跑到牧場裡駐扎著,每天和藏民一起,聊聊天,看看他們怎麼放牛放羊,擠牛奶,打酥油……白天跟牧民一起生活,晚上把這些記錄整理下來。 時代周報:你融入了他們的生活? 楊顯惠:剛開始到甘南,當地人問起,我就說到這兒玩兒來著。去得多了,我和不少當地人也成了好朋友,不少年輕的藏民對我也以兄弟相稱。我會接他們去北京玩,負擔往返機票和食宿,當他們的導游。 時代周報:甘南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楊顯惠:甘南這地方草原很好,很美。瑪曲草原的草長得很好,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時,草有一公尺多高。聽說解放前瑪曲草原是亞洲最好的草原。但現在草原都退化了,草只有20公分長。 下一本書寫知青生涯 時代周報:近10萬字的採訪筆記,篩選的原則是什麼? 楊顯惠:也沒有什麼標準。他們怎麼生活的,我用小說的形式把他們的生活方式、現狀表達出來而已。我聽到某些生動的細節,根據這個細節編一個完整的故事出來。不過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當時處理得過於簡單化了,把故事編得再複雜一些就好了。畢竟體驗不深刻,寫得就不是那麼生動。我沒有詳細的寫作計劃,哪一篇覺得成熟了就先寫哪一篇,一般寫完後會修改上三四次。2009年到2011年一共寫了12篇。 時代周報:據說寫《定西孤兒院紀事》的時候“整天以淚洗面”,相比之前沉重的寫作狀態,《甘南紀事》呢? 楊顯惠:這個寫得輕鬆。寫的時候考慮成熟了,一個短篇可能一天就寫完了。再長一些,可能寫上三兩天。幾千字的短篇,一天就寫完。我沒有那種一邊想一邊寫的習慣,我會考慮完了,中間細節、開頭結尾都想好了,才開始寫。 時代周報:後半部分更多的是關於藏民的精神文化生活的描述? 楊顯惠:藏民是一個宗教信仰很虔誠的民族,很多事情的解決不是求助於科學,而是求助於宗教的力量。宗教信仰這個主題比較宏大,我準備今年冬天開始動筆,應該還能寫這麼多字。 時代周報:你對知青的題材也很有興趣? 楊顯惠:下一部書想寫1965年我高中畢業後,上山下鄉在安西縣小宛農場的兵團那段歲月。當時大學都沒有考,滿腔的熱血要建設新農村,純粹是一個熱血青年進入社會。我從蘭州跑到最西邊的敦煌和安溪交界的地方,當農工、售貨員、農墾中學教員,那16年的生活影響著我的世界觀,是我人生當中很重要的經歷,我在那段時期沒有創作過什麼,僅僅 寫過幾個中短篇小說。寫成回憶錄還是寫成小說,還沒認真考慮。我這個人不能同時考慮幾件事,得把眼前的事情幹完了再考慮下一步。至於其他主題,我還沒有多想。我已經67歲了,我的寫作很慢,比如《夾邊溝記事》,花了三四年時間調查,不能腦子一發熱就寫。 時代周報:從《夾邊溝記事》到《甘南紀事》都受到很大關注,你的創作方法會有什麼影響嗎? 楊顯惠:我覺得我的這種創作方法不會對現代作家有什麼影響。我的創作方法純粹是一個“笨辦法”—花五年時間和精力駐扎在當地深入生活,像這樣寫一篇薄薄小說出來。 上世紀80年代中期,文壇受到“西風東漸”的影響,西方的、先鋒的寫作方法進來了,原來受俄羅斯影響的現實主義的寫作方法不受歡迎了,接著,商業化市場化又汹湧而來。我原先的那種創作方法走不通了。有段時間我幹脆停止寫作,讀讀書,潛心研究一下文學。究竟為什麼寫作,用什麼辦法寫呢?我一邊讀書,一邊思考了八九年,最後決定與當時的文壇背道而馳,走向更加現實的一條道路。這條路就這麼走下來,一走20幾年。 時代周報:你如何看待當代的非虛構性寫作? 楊顯惠:我個人喜歡讀虛構的小說。從來不讀報告文學,不讀紀實的作品。但在我看來,非虛構文學可以真實地記錄歷史。它的價值和意義不在今天,而在於明天。(作者:溫文錦2012年05月11日08:00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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