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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得大年 才懂得中國

http://www.CRNTT.com   2015-02-23 09:50:58  


 
  在中國古老的哲學體系中,無論是儒,還是釋,抑或是道,“天人合一”都是它們的核心旨歸。為此,我們需要臘八的“難得糊塗”,需要從小年(臘月二十三)開始的除塵。“難得糊塗”是讓我們從慣性和速度中解脫出來,從功利和世俗中解脫出來;除塵是讓我們從污染中解脫出來,從塵垢中解脫出來。從一定意義上去講,慣性和速度也是灰塵。我們之所以能夠在井里看到自己,那是因為井的安靜,我們之所以在湍急的河流裡面看不到自己,那是因為河流的匆忙。人們只有掃淨心靈的灰塵,回到當下,才能走進“天人合一”,才能和萬物溝通,才能和天地同在。回到當下是對諸神最大的禮敬,也是對生命最大的關懷,因為只有你回到當下,你的心才在現場,而只有你的心在現場,你才在“生”之中,“忙”是“心”的“亡”。

  為之,在大年中有許多具體的要求和程序。

  聽父親講,社火中陪伴儀程官的幾大靈官,在上妝之後便不許說話,整個過程,多數情況下是整整一天。因為在進入“社火”之後,他們就不再是世俗意義上的人,而是儺,而儺就意味著是天地中介,人神共在,凡聖一體,任何世俗的表達都是不敬,都是冒犯,包括世俗的念頭都要警惕。這種極為強烈的角色意識和純粹的進入,貫穿在大年的所有祭禮中。從臘月三十開始的一個個祭禮,無不都是一種走進天人合一的門徑。關於爆竹,也有許多說法,但我理解,它既不是為了驅邪,也不是為了熱鬧,它仍然是喚醒世人的一種方式:通過那一聲聲一串串或脆或鈍的響聲,讓我們從迷糊中警醒過來。

  而元宵節點蕎麥燈,帶給人的更是一種大喜悅大安詳。想想看,深甸甸的月色中,一桌的蕎面燈漸次亮起。搖曳的燈苗把我們帶入生命的原初,帶入釋家講的那個“在”。那時,你會覺得,那燈苗,就是靈魂的形狀,或者說是生命的形狀,或者說是天人合一的形狀。它本身給人一種召喚。我想每一個人在看到燈的時候、火的時候,都會有這種回到自身的感覺。我曾在一篇散文中寫到,儘管暖氣片給了我們熱度,可我們覺得它是冰涼的,而爐火可能提供不了暖氣片那樣的熱度,但是當我們看到那一束火苗的時候,一種莫名的溫暖就從心底升起。這也就是為什麼許多祭禮中都要出現火的緣由吧。

  也許,火的狀態就是一種當下的狀態,火在點燃之前是沉睡,燃燒之後則進入另一個沉睡,只有燃燒的那一刻是醒著的。而只有亮著燈光的房間才是小偷不敢光顧的,可是一生中作客我們心宅的小偷何其多也。這也就是元宵節點燈時分,老人為什麼不讓我們心生任何雜念的緣故吧!他只讓我們靜靜地看著,看那燈拈上的燈花是怎樣結起來的。看著看著,我們就進入一種巨大的靜,進入一種神如止水的狀態。那一刻,我們的心靈可以說是一塵不染,就像頭頂的一輪明月。真是敬佩元宵節的創造者,他能夠把點燈時分和月圓時分天然地搭配,簡直是一件再高妙不過的創造。你的面前是一片燈的海洋,頭頂卻是一輪明月,這一刻,你怎麼能夠不天人合一呢?

  而那燈本身就引人思索。一勺油、一柱拈、一團蕎面,就能夠和合成一個燈,而且油不盡則燈不滅。而最終讓這燈亮起來的則是人手里的火種,那麼,人手里的火種又是誰點燃的呢?這難道不是生命和宇宙的奧秘嗎?

  為此,古老的元宵節,我理解,它是古智者苦心為他的後人設計的一場回到當下的演習。相比點明心燈,城里的鬧花燈事實上已經變成了一種競技,或者說一個規模性的文化活動。而只有保留在民間的點蕎面燈,還保存著心靈的意義,還保留著元宵節點明心燈的原始意味。

  如此看來,人們把以紀念釋迦牟尼成道之日的臘八作為“大年”的開始,把元宵夜點明心燈作為“大年”的結束,有著特別強烈的象徵意義。因為在東方人看來,成道、明心見性,意味著大解脫、大自在、大安詳、大快樂、大幸福。這些“大”,也許才是“大年”的真正含義,也是人們為何如此迷戀“過年”的秘密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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