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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民主不完善,但讓社會更柔軟

http://www.CRNTT.com   2011-01-10 09:39:17  


 
  南方都市報:查特吉是否在強調一種印度社會的特殊性?從一種反西方的角度看,印度社會的特殊性真的存在嗎?在中國的語境下,我們究竟該如何理解查特吉從印度的經驗出發對公民社會的批判? 

  查卡拉巴提:我回加爾各答的時候,以前的毛派老朋友(他們現在都在一些人權組織裡工作),早上5點來敲門約我出去散步,說有政治任務。 

  原來我一直散步的一個公園裡,本來一直有一些以塑料袋來和居民換舊衣服的窮人,他們再把這些舊衣服銷售給譬如工廠去擦機器用。他們每個周六早上聚集在這個公園裡,在人行道上賣舊衣服。這種行為當然是非法的,但他們已經這麼弄了十幾年了。這些婦女的小孩當然也在公園裡隨地大小便,導致我這樣的中產階級在公園散步的時候只好掩面而過。 

  突然之間房地產開發商跑過來說,這樣會影響他周邊開發的地產價值,他們顯然給了警察不少賄賂,遠遠超過在人行道上售賣舊衣服的窮人能給警察的賄賂。警察過來驅趕他們的時候,我的前毛派朋友過來說,你應該過來參加我們的鬥爭,因為你是中產階級,警察不敢打你。我說好吧,那麼我就來吧。 

  加爾各答通用的是19世紀英國殖民時期留下來的法律,誰都不在乎。每次發生這種危機的時候,這些窮人聽說邦裡某處在召開民權組織的年度大會,就去會場請求這些民權解放組織的工作者給他們支持,因為警察侵犯他們的生存權。選舉快來了,這些窮人也不知道哪個政黨會贏,如果他們找的政黨最後輸掉了選舉,那他們的生存狀況就不會改善,所以他們寧可去找一個無黨派的民權工作者幫忙,正好邦的首席部長是民權骨幹分子的同學———這就是窮人尋求生存空間的辦法。 

  但是最終的狀況是,問題還是沒有得到解決,環境問題還是存在,城市污染更嚴重,這就是查特吉所說的“政治社會”,情況不斷自我調整,但這套體系沒有變得更好。

印度只有現在,沒有未來 

  南方都市報:該如何理解“情況不斷自我調整”? 

  查卡拉巴提:同中國相比,印度的體系更為軟性,你看不到那麼多來自政府的直接暴力。印度人喜歡使用英國人帶給我們的那個詞adjust(調整),但帶有特別的含義,即你得給其他人一些空間。如果第五個人想擠到一個規定了只能坐4人也已經坐了4人的火車座位上去,他會爭辯說:請調整一下嘛(Please adjust)。所以我們無時無刻不生活在這種社會調整中,法律也不太管用,而你也不能在不更新結構的情況下更新法律,你也不能不在更新法律的時候顧及窮人的狀況,因此我們的民主就是在這種“日常調整”中運作,卻沒有長遠計劃。 

  如果我是暴力的承受者,我肯定會傾向於印度的系統,而如果我是那個房地產商,我肯定會支持中國的系統,印度的系統可能在長期來講不會抵達任何地方,但給人們提供了在當下的生存空間;可是另一方面,印度人已經丟失了對未來的信仰,即便政府說未來的遠大目標什麼的,我們也不會相信。因而對印度人來說,當下是更重要的,在這個意義上,當查特吉說政治社會會將人們引導向民主的時候,我是無法相信的,因為這同“現在”之於印度的重要性有關。 

  印度人再也不為未來而活了,你活在當下,你每時每刻做一些小調整而已,但這是一個更軟性的系統,因為窮人無法因為“這樣做對你以後會更好”這樣的理由而被殘暴地趕走,因為根本就沒人相信“以後”。在這個意義上,人們不相信未來。人們可能還在存錢讓孩子出國讀書,但至於“印度終有一天將成為人人幸福生活的國家”這樣的未來,人們都很懷疑。民主也只是關於今天的生存,但使得今天以某種方式比中國的今天更友善(kinder)一點。 

  法律不管用,是每日的協商在起作用。每個政黨都在為了贏得窮人的選票而博弈,人們每天都在權衡,卻不談將來。將來只是一個修辭而已。壓根不相信未來的印度人,每天合計著每個人還能榨取些什麼出來,我覺得這也不是西方式的民主。 

  特約記者 陳韵 2011年01月09日07:16南方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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