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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元宿舍 當鏡頭照到那些女性民工……

http://www.CRNTT.com   2010-07-28 12:13:48  


 
  戚小光不拍這些宏大的“勞動場面”,因為這些大家都看得見。他更願意守在那個逼仄的宿舍,等人回來。

  人回來了,沒活兒幹,也不打緊,到樓下站著。

  勞動力廣場上,人們天然地分出區域來。男人站在馬路的一邊,女人站另一邊,穿著皮鞋、開著小轎車的雇主就穿行在馬路中間,雇主喊一句“焊工、瓦工”,就有一群人圍上去,討價還價,報價低的搶了報價高的單,就會發生拳頭之爭。這是幾乎每天發生的事兒。

  冬天,雪花飛舞,找活兒的男男女女把手抄在袖子里,找工作的牌子懸掛在手小臂處,凍得直跺腳。戚小光就踱在這人群里,等他把機器從大衣懷里掏出來時,有人攔著鏡頭喊:“拍什麼拍,電影都是假的,只有戰爭片是真的。”

  張燕秒腿沒疼之前,一直比較搶手,她不用站多久,就能找到活兒幹。她關節粗大,看上去一身蠻力。

  而她同屋,對角綫床上的68歲的宋淑文,就遠沒有這麼幸運了。她站在馬路旁兩個多月了,沒有一個雇主跟她搭話,“她太老了”。

  盡管出門前,她穿上了帶花邊的幹淨褲子,還用撿來的鉛筆畫了眉,用撿來的雪花膏,把臉塗得白白的,她跟人家說她只有“59歲”。

  她有個秘密,連同住了十年的張燕秒也沒告訴。一個月來,她的左眼疼得厲害,最初眯一晚還能好些,現在針扎一樣疼,幾乎什麼都看不見了,她滴了快10瓶眼藥水了,也沒見好。

  “現在盼一天黑一天,眼前越來越黑了!”她嘆著氣,分不清眼里淌下的是淚水,還是藥水。

  因為一只眼,她的雪花膏塗不勻,左臉黑一塊白一塊,她給空礦泉水瓶灌水時,對不准口兒,灑了一地。她不敢告訴任何人眼睛的事兒,她怕消息傳到樓下的市場里,就“再也找不到工作了”。

  這些打工者私底下的生活,正是戚小光想要的東西。但宋淑文始終躲著他的鏡頭,她拒絕“照相”,她說:“出來打工10年了,人都以為我發了大財,見笑呀!”

“我要走得遠遠的,再也不回這里,我恨這里”

  鏡頭里一閃而過的,多半是那些皮膚皺巴巴、嘴角耷拉的中老年婦人的臉,唯獨當轉向皮膚緊綳、眉目清秀的小芳時,鏡頭停留了兩秒,整個畫面一下子生動、鮮活起來。

  17歲的小芳,童年、青春期、少女時代幾乎都跟這宿舍脫不了幹系。14年里,她間或離開過女子宿舍。媽媽打工到哪里,她的家就在哪里,住過農戶家、住過橋洞、住過火車站。

  7歲那年,她被送到了鄉下的小姨家讀書,可二年級上學期一結束,因為家里沒錢,她就被迫退學了。她的學歷是“1.5”年級,盡管她很喜歡學校,她還記得班主任是個扎著馬尾辮、愛穿米色西服、很有氣質的女老師。

  最近,她離開了女子宿舍,走時,她跟媽媽說:“我要走得遠遠的,再也不回這里,我恨這里。”

  可她走得一點兒也不遠,她打工的餐廳距離這個宿舍不過七八分鐘的車程。她喜歡那家提供住處的餐廳,盡管床只是餐廳的幾把椅子拼凑起來的,可那里能上網,能看電視,能聽客人談“世界杯”,她喜歡那里“飄著油煙味的自由的空氣”。

  這些,戚小光的鏡頭是捕捉不到的,而戚小光也沒打算用任何旁白去解釋,他只打算靜靜地用鏡頭“打量”這個孩子。

  鏡頭里,她總是把媽媽甩後頭老遠,跟媽媽吵架,一副厭惡女子宿舍、不喜歡媽媽的樣子。媽媽說,小芳長大了,心野了,巴不得走得越遠越好,“一心只想賺大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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