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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丹青:我越來越不懂畢加索 | |
http://www.CRNTT.com 2011-12-30 14:37:03 |
到了“文革”結束後的1978年,中國恢復了正常的文化生活,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跟法國商量,請來了法國鄉村畫展。這次畫展1978年在上海展出過,非常高級的一個展廳,我們小時候叫中蘇友好大廈。我第一次看到了19世紀的一些現實主義畫家、印象派畫家,像彌勒、柯羅、西斯來、度彌勒。這些直接影響到後面我們畫的東西。剛畫了這些東西後,在北京、上海、重慶、東北等地都出現了這樣的活動,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綱領,就是超越古典主義、超越現實主義、超過早期現代主義,甚至超越畢加索這一代人,直接進入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西方的現代主義,所以很快1985年中國美術界發生了這種變動。 1980年代大部分中國美術界比較有主見的人,其實已經不再對畢加索感興趣了。就是說,從民國開始,到1949年,到1970年代末到1980年代,中國在接受西方的現代主義時候,以畢加索作為一個例子,當中出現過很多波折。他曾經被民國一代的留學生知道,有些人喜歡,有些人不喜歡。解放後,他一度在中國消失,“文革”後又以一種遲到的方式進入一個權威的模仿和超越的對方。可是等到1982年我第一次來到紐約,進入大都會美術館,進入現代美術館,我發現畢加索在西方早就過時了。當你在西方的博物館根據時間脈絡看,畢加索相當於中國的齊白石和吳昌碩的年代。畢加索不是過時了,而是已經進入了歷史的背景變成了一個山峰,變成了一個記憶。他不再是一個問題。 所以,畢加索在中國經歷了這麼一個歷程以後到了1980年代在美術界,在這個圈子裡面,年輕人已經不太看的起他了,他已經過掉了,大家開始關注“二戰”以後,尤其是被稱之為後現代新興的藝術,至少開始關心像杜尚等人。 同時代人大多不懂畢加索 又過了將近30年,2011年,突然畢加索來了。作品中有四分之一都是非常重要的。比如,他畫他兒子的一些作品,這些是畢加索重要時期的作品,還有他晚期的一些塗鴉作品也來了不少。更珍貴的是,他早年畫一個女孩子和流浪漢。但公眾會不會有困擾:“畢加索有什麼好的,他為什麼這樣畫?” 這裡面牽涉到一個問題,中國的現代化進程和西方的現代化進程是一個錯位,有一個時差。所以,錯位和時差是我們在整個現代化過程當中跟西方的一個認知上的一個困境。可是,我們不能說,這個困境對我們是一個負面的作用,因為機會也來了。民國時期,西方展覽到不了中國,共和國時期只有蘇聯的展覽可以到中國來。我為什麼把這個講座的題目定位機會與困境,我們有機會,但是這個機會提醒了我們的困境。 話說回來,畢加索在西方絕大部分民眾看到未必喜歡,在他的時代更看不懂。這些作品如果今天能夠過來,把同時畢加索同代正在發生的其他的事情放在一起看,可能比單獨放這麼一個畢加索的展覽,對我們有更多的啟示。也許還是不懂,但是我們要的不是懂而是啟示。藝術的懂是沒有窮盡的。但是我今天要說的就是,我們在認知一個藝術家,比如說像畢加索這麼一個豐富的矛盾的藝術家,其實是需要時間的,因為並不是我們的問題,西方人也有同樣的問題。 我讀到了英國人寫的一本書叫《畢加索的成敗》,其中有大量的篇幅談到畢加索在60多歲以後再也沒有畫出重要的作品。他仍然保持勇氣,保持他的誠懇,在他自己累積的資源裡面往前走。可是,因為種種原因他太有名了,太有錢了,住在法國南部的莊園裡面,被各種人包圍,把他當成一個神仙。但是他就再也沒有像年輕時代找到一些芭蕾舞演員、妓女、乞丐給他的靈感,他也沒有在“二戰”時期找到格爾尼卡這樣的素材,他等於封鎖在繪畫的一個神的軀體裡面,他再也找不到題材和主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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