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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濤 許章潤 秋風:儒家復興與中國道路

http://www.CRNTT.com   2014-03-27 08:00:14  


 
許章潤:沒有“仁愛”二字哪有核心價值?

  許章潤(清華大學法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在我有限的個人生命體驗中,包括讀古今之書,尤其是梁漱溟先生、唐君毅先生等晚近新儒家的著述,深感中國文明從來是一種世界性文明,具有普世性,充盈著天下格局的情懷和氣度。也許,中國文明的可貴就在於秉持這一普世性品格,徜徉於世界性,不唯我獨尊,更非矯矯於天下只有我一家為正統。所謂華夷之辯,不僅在分別,更在於二者的通融和轉化,了無種族和文化的隔絕。相較而言,但凡一神論主導下的文明,包括伊斯蘭教文明、基督教文明,尤其是基督舊教,唯我獨尊,絕對排他。只美自家,不容他美,則宗教糾紛不止,而戰爭連連。近代中西交通之初,面對西人宗教之盛,有人感慨,中國因為沒有基督教、沒有信仰,導致中國文化的世俗主義,乃至於耽溺於斯,不求長進。發展到後來,有“豬的生活”和“醬缸文化”等說法,偏至而憤激,自戕而悲愴,內里其實極具反省、批判精神和自救意識。其實,宗教作為人文之一端,打自降臨人間,就利弊畢現。一神論主宰下,宗教戰爭血流成河,將人性撕裂的同時,讓世界不得安生。所以中國文明多數時候秉具普世性和世界性,從不獨大排他,故為雄健博大、內斂沉靜之自信也。

  談到近代中國的“文化分歧”,則從鴉片戰爭以來,尤其是從1894年以來,中國的知識分子,又尤其是以道統為己任的知識分子,是的,常常多有分歧。蓋因我們所面臨的是“中國向何處去”這一天大的問題,於天塌地陷中鋪天蓋地、經天緯地,能不輾轉反側,而拍桌子打板凳!由此而豪邁激越,由此而孤憤悲號,例屬正常。今晚我看到秋風悲情很重。可能,一己心智沉浸於歷史記憶,而一己心性縈念於文化復興,則以天下為己任,環視大千,冷暖自知,能不悲從中來?可問題在於,秋風,“中國人民站起來了”,都成老二了,還那麼悲情幹什麼?如果說當年“打倒孔老二”、“砸爛孔家店”,此情可憫,則今日儒教儒義早已“平反昭雪”,無需再有“花果飄零”的悲情了吧!若說悲情是為儒學尚未成為國教或者獨享至尊而發,則悖乎時代矣!在下也曾多文化悲情,好在我的悲情階段和“1840情結”已經過去了。中國成為世界老二,將來還有可能成為老大,該有悲情的是他們,我們何必再有悲情。在座的青年朋友,不知有無同感?

  此間呈現的一個有意思的現象,也是一個值得並需要永恒討論的問題,就是人性從來都是普遍的,但是人性的展現卻總是特殊的、具體的、紛紜萬方。夫子說,“吾未見有好德如好色者也”。是呀,好色是人的本性,所謂食色性也。至於如何展現,則多所不同。我們知道,在莫里哀的劇本《偽君子》中,達爾杜弗,一個偽君子,好色。好色正常,但是偏以正人君子的形象出現,而於收獲自己所打造的正人君子的道德優越感之際占便宜,這便“偽君子”了。使喚丫頭款款而來,這位仁兄斜眼偷窺,卻把手帕扔過去,“把你的乳房遮起來,我不便看見。因為這種東西,看了靈魂就會受傷,能夠引起不潔的念頭。”一柳雪脯,晃耀眼前,好景致,遮起來幹什麼?與此相反,還有一種好色之徒,如香港無厘頭電影里唐伯虎諸輩之“江南四大才子”,見到美女就“哇!哦!”也是一種表達,直率而肆虐。秋風,你平時怎麼表達?我猜想你跟他們幾位都不一樣。由此可見,雖然好色是人性中的一端,但其展現則千差萬別。所以論及文明的異同和見解之歧異,當年吳冠中先生喟言,我們從不同的側面爬山,所經路徑不同,所見景色不同。冷暖陰陽有別,則在一己感受,世界千差萬別。但是,迄至從山陰或者山陽分別登峰,則一覽天下,才知道我們分享的是同一個世界,這個世界大千紛紜,卻是一個世界,實際上是一樣的。只不過我們的途經不同,換言之,經驗生活的世界不一樣的。在此,我想借此來喻說,中國文明與其他文明,有如山陰道上的趕路人,其實是在分享並分享著同一個世界。人事如麻,人世坎坷,而世界澄明。事到如今,各位,尤其是各位青年朋友,要有這點自信,沒有必要再陷入“秋風式的悲情”(現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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