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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道:中國奇跡遮掩了工人的苦難

http://www.CRNTT.com   2010-05-28 10:30:42  


 
  然後世界工廠的代表,世界第一大電子代工廠富士康連續發生了12名員工跳樓身亡的事件。

  如果說我的台灣工廠記憶是被抽象取代了具體,因而可怕;我現在擔心的則是個案蒙蔽了一般,反而看不見更廣泛或者說更“結構”的問題。媒體同行全面而深入地調查了富士康的企業文化、管理模式,以及其中工友的處境,為我們理解那些神秘的連環自殺事件引入了許多可靠的線索。可是坦白說,看完這些報道和評論之後,我不覺得富士康有什麼特別。並不是說它“不特別壞”,而是和其他工廠對待員工的方式比較,它在各方面都不算太獨特。人情的淡漠,工友之間關係疏離,高密度的勞動,機械化的動作,不加班就賺不到足夠的收入,這一切全是問題。可是,我在很多關於廣東一帶工廠的研究報告里也都曾見過這些問題。難道這不是一個很普遍的現象嗎?富士康觀瀾廠區有40萬員工,有沒有人調查過要是按照同樣的人數規模計算,全中國走上同一條絕路的工友又有多少呢?簡單地講,這12條人命也許不“只”是富士康的問題,而是全中國工人處境的問題。

  凡是富士康事件里看起來很奇怪的事件,只要一放到更寬闊的層面,都會變得十分“正常”,例如工會的角色。本來我一直感到納悶,都已經死了8個、9個、10個、11個、12個員工了,怎麼等啊等,就是不見他們的工會出來公開說句話呢?換作其他國家和地區,說不定工會領袖早已發動罷工,或者至少要召開員工與資方的談判大會。但是大老板來了,深圳副市長也來了,富士康的工會領袖在哪裡呢?有人知道他是誰嗎?

  我還聽說有人為那些年輕工人的“短視”不值,說他們大可東家不打打西家,何必尋死?這也令我相當吃驚,畢竟這個國家人人都念過點馬克思,知道個體和結構的分別吧。當馬克思說“工人被迫出賣自己的勞動力時”,他說的可不是個別工人,而是一整個階級。如果你把自由理解為個體的事,你甚至可以說工人還有選擇什麼工都不幹然後餓死的自由呢。富士康的工人當然有選擇去其他工廠打工的自由。但那是種什麼樣的自由?其他的選擇又會有多大的不同呢?在今天的中國竟然要辨析無產階級的自由問題,連我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用“中國模式”之類的美麗言辭去遮蔽工人個體的苦難固不足取;過度集中地強調富士康的特殊性,恐怕也會有見樹不見林之憾。何不把眼下的悲劇當成可以切入的樣本,一方面照穿“奇跡”的蒼白,另一方面發掘個案背後的整體,從12條人命看見一整代中國工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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