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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和諧”的拆遷 | |
http://www.CRNTT.com 2010-08-06 11:53:31 |
在酒桌上鄉村熟人式的和諧中,在對方爽快給出的一個價位之上,我媽媽只扮了一次“黑臉”,強了一強,在增價5萬元之後,老兩口就鳴金收兵了 其實我爸媽是帶著一點“籌碼”回去的。 就在堂叔打來電話之後,我爸爸一下意識到,拖延——這個他們原先唯一擁有的談判手段看來是不堪一擊的。他想到了我的錄音筆。我幫他將錄音筆連上電話,教他怎麼使用這種他此前碰都沒碰過的數碼玩意兒。然後在接聽拆遷辦工作人員電話的時候,他就摁下錄音按鈕。 他只是出於一種模糊的意識:不能讓他們在電話中“騙”回去了,得留下憑證。但是在他第二次使用的時候,竟有了意外收獲。 那位工作人員在游說的過程中,提到他們派人毆打戊村那位村民的事情。“該打!”工作人員義正辭嚴地說,“他自己不簽也就算了,還去動員別人也不要簽,做反動工作!”此外,還有更加“雷人”的話語,不便公開發表。 我爸爸如獲至寶,要我一定好好保存這段錄音。他盤算著,回去談判,真到萬不得已,就將這段錄音放給對方聽。我教他:“告訴他們,別太過分,否則把這段錄音發到網上去。”“好,發到網上!”我爸爸興奮地說。其實他還沒搞明白網是個什麼東西。 在他們上火車之前,我不得不將我作為一名記者暗訪的技巧傳授給我爸爸,教他如何將錄音筆不露聲色地藏在包裡並讓它偷偷運轉。 就這樣,他們擠上了南歸的火車。第二天一下火車到家,就置了一桌酒席,備了兩條煙,請拆遷辦的人邊吃邊談。 這段錄音最終沒有派上用場。在酒桌上鄉村熟人式的和諧中,在對方爽快給出的一個價位之上,我媽媽只扮了一次“黑臉”,強了一強,在增價5萬元之後,老兩口就鳴金收兵了。 第二天,他們輕鬆地跟我報告說,已談下補償款40多萬。正是他們的心理價位。雖然老兩口算了算,拿這40多萬支付掉兩套安置房的錢和裝修費用,就幾乎不剩多少,但比起先前到底漲了10多萬,算是滿意了。 其實如果他們當場放出那段錄音,我相信能要得更多。但我爸媽堅決放棄了,因為不想害那位工作人員就此砸了飯碗,這樣“不厚道”。 “人不要太貪心”,我媽媽說,“人家也不容易。”為此我爸爸還在電話裡囑咐我把保存的錄音删了吧。 所有的談價都是背對背進行。張榜公布以示透明公正的是各家的房屋面積和等級,卻沒有各自的補償價 原先以為多少會有些曠日持久的拆遷工作神速地進行。從丈量核實房屋面積、評定房屋等級到村裡最後一戶簽完字,總共花了不到一個半月。面對拆遷辦人員的軟磨硬泡,村裡一些人實在熬神費心,短短一段時間下來竟瘦了一圈。架不住對方有時直到夜裡還在游說,更抵擋不了明知談崩後隨時可能招來“黑社會”(村民的說法)因而造成的內心恐懼,全村最後的簽字階段只花費了10天左右。 最後一戶一直拖延到25日夜裡還是沒能達成協議。接下來,我們村拆遷史上或許算得上最暴力的一幕上演了:一群身強力壯的大漢半夜裡闖進了他們家,也就是談判現場,逼得他家已經出嫁的一個原本文弱的女兒衝進廚房,操起一把菜刀,當場就要拼命。幸好事態沒有進一步擴大,26日凌晨兩三點價格談妥,他們簽了字,但是協議落款日期依然寫的是25日。 果然如拆遷告示所願,全村25日前簽字走人。 所有的談價都是背對背進行。張榜公布以示透明公正的是各家的房屋面積和等級,卻沒有各自的補償價。村裡沒有人跟別人透露自家補償的真實數額,即使親兄弟也不例外。我爸爸告訴他的親哥哥一個壓低後的數字;聽到我大媽說起她家的補償,我媽媽也在心裡想:哼,肯定不止這個數。 “那為什麼互相不說真話呢?”我很不解,這對自家難道有什麼不利嗎? 我爸爸聽了我的問話後愣了一下,說:“你一講出去,那不亂啦,互相攀比,工作不好做了。” “工作不好做,那也是政府的事。” 我爸爸又愣了一下,分辯說:“可是談的時候(對方)就說不要跟別人講,你說出去,不是把人家出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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