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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仁明:中國文明需召喚“樂”

http://www.CRNTT.com   2012-01-06 12:57:03  


 
  “樂”是悅樂之情,是興發之氣。首先,不能有苦相,不能一臉緊綳;是論語首篇強調的“不亦悅乎”,是心生悅樂;故曰,“樂”者樂也。其次,不能有糾結,不能滿臉濁氣;是樂記所雲的“樂著大始”,神清氣爽,時時歸零,仿佛有個天地之始;因此,“樂”者興也。

  中國的八音,絲竹最感人心腑,也最日常;但若論特色,則在鐘鼓。尤其是鐘,乃國之重器;但凡儀式大典,必不可少。鐘唯一音,講究那一音之深宏悠遠。佛教中國化之後,多納禮樂文明之精髓;百年以來,神州大地,禮既崩,樂更壞,唯有那佛寺,尚多少可見典型。現今,有時我清晨四點多起身,都會聞得遠處佛寺之鐘聲;聽那鐘聲,平正和穆,又最清揚,滿是朝氣。中國古代,從朝廷宮城,到大小縣城,都是天剛拂曉,便鐘聲清揚;即使貴如天子,也需清晨五點,便準時上朝。中國的禮樂文明,首先,就是要有這清揚朝氣。

  《論語》曾點言志,“風乎舞雩,咏而歸”,既是咏詩,又一路有歌聲,這當然是“樂”。此外,孔門怡怡熙熙的和穆之氣,對應著暮春三月的鶯飛草長,對應著萬物和暢的欣欣生氣,才更是天地之大 “樂”。樂記有言,“樂者,天地之和也”,中國詩歌之所以多山水田園,中國文人畫之所以山水無盡,其實,都著眼於這天地之和,更聚焦於這天地之大 “樂”。“樂”,乃中國文明之核心。

  若論詩歌,李白游於天上人間,行遍名山大川,其泱泱浩浩的一派興發,最是盛唐氣象,更是 “樂”之極致。李白之後,則有蘇軾;蘇詩近散文,詩家或不以為貴;但蘇軾之文章詩詞,都最得“樂”之極意。尤其其人,自罹禍遇貶以來,日益衝淡,日益平和,還日益興致盎然。這興致盎然,使得他看人看事,俱生好意;走東走西,處處好玩。不知者,還以為他春風得意,四處閑游;豈知他一路貶官,其實一身憂患!孔子雲,“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蘇軾這不忘其憂、不改其樂,才是真正生命之大“樂”。

  “樂”是自性光明遍照世界,是即使憂患困厄,也能萬象歷然,皆成其好。中國文明有此“樂”字,才一次次歷災度險,千劫如花。眼下,中國文明初初再造,“樂”這根本核心,便不可不留意。本來,中國文明之一切造形,皆有“樂”意;舉凡音樂、詩歌、書法,乃至於尋常生活之茶事、花藝,都可俱現中國文明之真性情。而今,儘管台北書院強調立命之學,並不特別標舉禮樂;然而,大化本無形,正當書院一派氣定神閑地道藝交參之時,那裡的神清氣爽,那兒的疏朗大氣,其實,早已踏出文化重建之第一步,更召喚了久違的那個“樂”字。

  來源:2012-01-05 04:02:42 時代周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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