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香港10月9日電/《遼寧日報》報道,最近網上又出現些新詞,比如這個“萌”;還有“給力”,也是很意識流的用法。
我素來喜歡新鮮的詞兒,因為它們能刺激懶惰的閱讀神經,對於“網詞”一直關心,同時也有點警惕,出於對所有流行過度的東西抵觸的情緒,所以就弄得既關心又很小心,糾結得很。
似乎近來的時代智慧不以思想論斷形式出現,也不以格言警句形式出現,大都以單蹦兒的詞語出現。詞語本身的“萌”發到習用到泛濫到面目全非也是很“給力”很詭異很精彩也很無奈的一件事。詞語有可能是思想的碎片,那麼它至少還帶著部分活的思想,可是有時候它只是思想的代用品,就像“代糖”、“如煙”之類的東西,看上去好像有思想有創意有活力,深究起來真的就是一地碎片,或者說,是已死的思想,是只能有片刻閃亮立刻熄滅的思想餘燼而已。——這一切都是拜網絡所賜,但是,我也知道,網絡只是一個現象上的發源地,真正使網絡成為這樣的網絡的,還是人自己。網絡詞語固然很光怪陸離,甚至還帶著某種指鹿為馬的超現實主義色彩,但是,這類詞語經營出來的網絡生活寫真,其實也無非是我們時代一隅的某種亞文化現象而已,知不知道無傷大雅,這時髦確實與思想無關。
早在成為網民之前,我就寫過廣告文案,知道詞的能指除了可以用來闡發意義,也可以用來造夢,用來粉飾,更可以用來遊戲。詞語早就不是什麼神聖純潔的東西,它早就和我們的時代同流合污了。最典型的就是詩人和哲人的片言只語寫入廣告。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當是一處“海景景觀大房”;“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應當是指地段的“鬧中取靜”。反正這些真正的“斷章”出現的時候完全拋棄了出生時的上下文語境,好像陳世美一樣翻臉無情。
要是再早生20年,恐怕我就有幸知道,有些詞語從出生之際就可以成為利器,不,凶器。可以從高音喇叭當中輻射出傷人的音波,好像武俠小說里邊的獅子吼或者天魔音;也可以刷刷點點在大大的紙張上再上牆,於是成為符咒,將流言飛語寫做白紙黑字,將野史作為罪證,也可以點人死穴。
新歷史主義也這樣說:歷史是一張被不斷塗改的羊皮卷。我們的時代到處充滿著對語詞的信任危機。
但是,也就怪了,儘管我知道這些存在,我還在默念著語詞的純潔時代——也許,這就是學中文的人最初和最後的一點固執;也許這就是一種錯覺,語詞從未真正純潔過,即使是在以夢為馬的抒情時代;或許,想用語詞來描述和刻畫一些東西,這一切只能證明人們的妄想和盲動。完成事物的形象——這一切只能是妄想,因為語詞不斷從原有的語境溢出來到一個無法掌控的空間,以對事物的叛逃為樂。想用詞語表達思想的,往往因詞害意,詞語在它經歷的奇遇當中,表現美之意圖、生命力量的只是極小一部分,而我們始終以為這應該是它最大的意義——這種想法,是否很萌很天真?相信語詞,只能是一個階段性的想法,沒有長期膠著於語詞的事物,只有被觀念所捆綁的人。生活始終是在語詞之外,如果不懂得這一點,對於語詞的堅執,只能是“人生憂患始讀書”。而我的所謂懷念只能是一種心情,絕非對現實的指導,出於一種實用主義的考慮,語詞構築的美麗空間抵不上一張舒適的沙發。這是文明時代的悲哀,還是解脫?(蘇妮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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