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的深厚功力,有時完全似飛來之筆,讓我頓悟不少曾經為之苦苦絞盡腦汁而得不出的道理。例如,說到“中西書名的命名原則很不相同。書名誠小道,但小中可以見大”。他說,歐洲的書名,像亞里士多德的《詩學》、《修辭學》和賀拉斯的《論詩藝》,“都樸素無華,書的內容是什麼,書名就叫什麼,沒有藻飾,沒有任何花樣。而中國卻不盡然。我們有什麼《文心雕龍》,有什麼《法苑珠林》《文苑英華》,到了後來,又有什麼《杜詩鏡詮》,有什麼《藝舟雙楫》等等,花樣多得很。這些書名花裡胡哨,形象生動、燦爛。它們與內容有聯繫,但有時候又讓人猜不出內容究竟是什麼,這情況同歐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還進一步闡述,“印度的命名原則又與中國有驚人的相似之處”,並舉出《舞鏡》《情光》《味河》《味海》等例子,並由此而分析總結出一個“神韵在於暗示”的理論。“鏡,光喻明亮。河,海喻深廣”。因此在中國和印度的文藝理論中,“沒有說出來的暗示的東西,其價值超過說出來的東西,在說出來的東西中辭藻雕飾最無價值”。
作者對散文創作極為喜愛。最為鐘情的散文,是抒情而非議事一類。他也因此而提及楊朔的散文,欣賞朱自清的《背影》。與眾不同的是,他認為“《背影》表現的就正是三綱之一的父子這一綱的真精神”。他說,“讀朱自清先生的《背影》,就應該把眼光放遠,遠到齊家、治國、平天下。然後才能真正體會到這篇名文所蘊涵的真精神。若只拘泥於欣賞真摯感人的父子之情,則眼光就未免太短淺了”。
由於作者身前頂著國學大師的桂冠,身後還遭人非議,說其一生研究的東方語言文學並非真正意義上的國學,所以我在看書時也特別留意,希望讀到季先生對於中國文化的見解。總算是在這篇“讀朱自清《背影》”的文章中驚鴻一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