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凹的《懷念狼》,作為“人類生存的現代哲學寓言”,體現了人類生存困境的生態學思考。隨著工業的發展,時代的變遷,狼,這個人類昔日凶悍的對手,面對墾荒與現代化狩獵武器的威脅,演變為只能依靠保護條例生存的弱者,人狼之間的攻守關係發生了戲劇性的轉化。獵狼禁令的頒布並沒使獵人和狼走出各自的生態困境。捕狼隊解散後,由於不再有災害和對手,生活的平靜和長期的無所事事,使那些彪悍、英勇的捕狼隊員們竟然患上了連現代化醫療技術都束手無策的軟骨病。不僅身體如此,他們的精神也日益脆弱,似乎除了打架、酗酒,再做不出什麼有意義的事情。商州狼也在沒有對手後,變得多病、慵懶,惶惶不可終日,有的甚至爭先恐後地搶著跳上樹去把頭掛在樹梢上吊死。長期遭受狼群侵襲的雄耳川人,也因沒有“狼來了”的恐懼,而在生存競爭中日益失去生命力……實際上,人與狼正是在這種悖論性的平衡中各自尋找自身存在的價值與意義,人與狼在各自以對方為生態對手中獲得了生命的意義和存在的理由。小說結尾“可我需要狼”的絕望呼喊表現的是作家對希望的呼喚。面對生態的悖論性存在,作家告訴我們最終的答案存在於人類內心……
姜戎小說《狼圖騰》,以生態整體主義視角審視草原上的一切生命。面對繁複生命組成的草原生態,牧民們深知:草是構成草原生態系統的根本、核心,而黃羊、旱獺、野兔、黃鼠、牛、羊、馬等都以吃草為生,若沒有草原狼對它們種群、數量的一定控制,草原生態系統必然要崩潰。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額侖蒙古人才把狼作為“圖騰”來崇拜,從而以宗教的神聖形式肯定了狼對草原生命與生態平衡的決定性作用。幾千年來,漢文化中的狼形象總是與凶險、狡詐、貪婪聯繫在一起,而《狼圖騰》中的狼描寫,則打破了人們的文化誤解與偏見,展示了額侖草原狼的勇猛、機靈、團結以及逆境求生、犧牲“小我”(生命)拯救“大我”(草原)的崇高的精神。如果說額侖草原的狼是維護草原繁榮的野性力量的體現,那麼蒙古老人畢利格就是維護草原繁榮的人性力量體現。畢利格老人是原始宗教信仰和草原樸素生態主義的代表,其生態人格自覺體現在信仰與行為中。他相信喇嘛教,相信騰格裡,不吃狗肉,不穿狼皮。他尊崇草原古訓,打旱獺放過母的和小的,從不獵殺天鵝……可以說由草原和狼構成的生態系統早已成為畢利格老人生命的根基。但置身於欲望無限膨脹,精神信念淪落的現代社會,老人的生態智慧與額侖草原的繁盛注定在堅守中走向終結。畢利格老人成為額侖草原最後一個“天葬”,魂歸騰格裡的人。他的死亡象徵了古老草原生活方式及其對狼崇拜的終結,也代表了游牧民族及生態文化的逝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