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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克強夫人程虹譯叢:走上回家的路

http://www.chinareviewnews.com   2013-05-04 08:07:09  


  中評社香港5月4日電/英國詩人愛德華.托馬斯說:或許大地不屬於人類,但是,人類卻屬於大地。他在開始寫詩的四年之後,戰死於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法國戰場,年僅39歲。在那個年代,人類正處於自我崇拜的巔峰,世間沒有什麼是不可征服的,包括大地。他那些清新的讚美自然的詩,與那個時代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在戰火中,也許只有詩人和作家的心靈,還在依然感受著大地的默默無語。他們寫下的那些篇章,是人類不至於狂妄到走向滅亡的警示碑。它們留下來,是人類的福祉;而重讀它們,是人類的智慧。 

  20世紀80年代起,美國大學普遍開設了一門“自然文學”課程,自然文學作為一支文學流派,開始被承認和接受。這個新的領域,匯集了從18世紀以來對自然情有獨鐘的作家和作品,很多都是我們今天耳熟能詳的:梭羅的《瓦爾登湖》,繆爾的《夏日走過山間》,利奧波德的《沙鄉年鑒》…… 

  讀過這些作品的讀者,一定會被書中洋溢的自然之美和人與自然的和諧之情所打動。研究美國自然文學的學者程虹,於是計劃要把這些優美的書籍介紹給中國讀者。在出版了專著《尋歸荒野》之後,她把精力轉向譯介美國自然文學經典作品,以兩三年磨一本的慢工,翻譯了《醒來的森林》([美]約翰.巴勒斯著)、《遙遠的房屋》([美]亨利.貝斯頓著)、《心靈的慰藉》([美]特麗.T.威廉斯著)、《低吟的荒野》([美]西格德.F。奧爾森著),十餘年下來輯成“美國自然文學經典譯叢”。 

  自然文學的作品有一個形式上的特點:以第一人稱,用散文、書信、日記等形式描述對自然的真實體驗。作者們往往用優美細膩的文筆,以親身的觀察和經歷,描述大自然的豐富旖旎、波瀾壯闊。在他們的筆下,山川河流是有生命的,草木荒野是有情意的,哪怕是枯葉禿枝,也散發著動人的氣息,因為它們也是自然的一部分,而自然的生命軌跡都是美麗的。與一般描繪自然美景的著作不同的是,這些作品不僅陶醉於雲蒸霞蔚,也欣賞電閃雷鳴;不僅喜愛小鳥的鳴唱、鬆鼠的跳躍,也樂於讓它們吵醒自己的美夢。自然文學的作家們,不僅在作品裡和生活中身體力行對自然的尊重,甚至還常常為此改變生存方式,《遙遠的房屋》作者貝斯頓在大海邊築了一個“水手艙”,一個人在此生活了一年;《低吟的荒野》作者奧爾森因為迷戀奎蒂科-蘇必利爾荒原,把家安在了那裡並終生居住於此;更不用說梭羅在瓦爾登湖畔的獨守。 

  梭羅也是不合時宜的。他的《瓦爾登湖》出版於1845年,當時幾乎毫無反響。他一生都在實踐與自然融為一體的生活,但終生窮困潦倒,幾乎被人看作瘋子。在2001年的冬天,我曾有機會來到瓦爾登湖邊,瞻仰梭羅住過的小屋。那是一個很小的木屋,屋裡除了一張小床、一對桌椅、一個生火的爐子,幾乎別無他物,難以想象在這樣的條件下能一住就是兩年。但是走出屋子,置身於天地之間,舉目皆是草木山水,瓦爾登湖邊層林盡染,各色樹木層層叠叠圍繞著湖水,靜謐而美麗,令人不禁深深為之所動。在那個時刻,我感受到了梭羅忘我的心境。他那顆敏感的心靈,一定在憂慮人類對自然的態度將會帶來多大的災難,預見到未來的人類將需要重新回到自然之中去尋找存放心靈的位置。 

  讚美自然、體驗自然,是自然文學的主要內容,但不是全部。說到底,自然文學關注的還是人與自然的關係,是自然與整個人類及其文明和文化的關係。自然文學之所以能在美國文學中占有一席之地,是因為它那種與自然融為一體的認識自然的觀念和方式,為美國人提供了重新認識自己、認識世界的思想資源,而這又與美國精神緊密相連。 

  美洲這片新大陸的發現,使當時已經陷入擁擠和資源短缺的歐洲大陸客,欣喜地看到了新的生機,也使他們迷上了這片荒原,這形成了他們文化中對自然崇敬和迷戀的根基。在20世紀中後期至今席捲全球的環境保護運動中,美國一直居於無可爭辯的領導地位,這不能不歸因於他們崇尚自然的精神。與其他西方國家相比,美國有著尤為突出的尊重自然、熱愛自然的傳統,這已構成美國文化的獨特性和精神內涵。而美國自然文學以及它所承載的人與自然關係的理念,無疑為這一傳統持續不斷地輸送著新鮮的養分。 

  這套譯叢選取的四本經典,從19世紀70年代到20世紀末,跨度很大,從中也可以看到百餘年來,對自然的觀念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梭羅的老師、被奉為“美國精神之父”的愛默生,同時也是自然文學的思想源泉。他在《論自然》中,把自然置於崇高的地位,認為宗教與倫理蔑視自然是“對自然的公然冒犯”,這種還原自然本身存在的觀念,奠定了現代尊重自然、把自然從神性下解放出來的思想基石。但同時,愛默生又強調自然的實用價值,認為自然只有作為超靈與人類心靈溝通的媒介才有價值,離開了人類便一無用處。而梭羅則不同,他眼中的自然不僅僅是服務於人的手段,其本身就是自己存在的目的和理由,自然具有獨立於人的自身價值。這種生態思想成為現代生態學的基礎,梭羅也因此被奉為環境保護主義的先驅。到了今天,領潮流之先的環境倫理、生態主義,更是把人與自然看作是平等的存在,認為人只是自然的一部分,在自然這個大家園中,人類並不是價值最高和唯一的主體。換句話說,人類與世間萬物並無等級之分。 

  “人類屬於大地”,一百多年前詩人就這麼說過。然而不難看出,在這個依然難以擺脫人類中心的世界裡,生態主義的理想世界,似乎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不過,如果那是一條回家的路,那麼不管有多長,我們應當義無反顧。 

  (本文原載於《中華讀書報》;作者:李學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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