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戰:我當時去大陸之前,有幾個基本的想法。第一個想法是,兩岸越走越近是一個歷史的驅動,是大勢之所趨。我認為,大陸有大陸的改變,台灣有台灣的改變,都是整個形勢所走的,兩者是越走越近。所以,好像我曾經引述鄧小平所講的政策跟他的方向,也引述蔣經國先生的理念跟他的方向,我認為我們沒有甚麼跨不過去的門檻,這是歷史所展示的東西。
第二,我覺得,發展兩岸關係也是台灣民意的展示。到二○○五年,我們已經在野五年了,但是我們看到的民意,包括各種各樣的民意調查,以及各種大大小小的選舉—除了二○○四年作弊的的選舉之外,民進黨其實沒有贏過,他們的敗跡越來越明顯。民意也要求改善和發展兩岸關係,何況兩岸都是一個民族,是一家人。
雖然兩岸在歷史的遭遇上不太同,台灣是一個海島,曾被割讓、奴化、獨化,際遇與大陸不太同,但根在大陸卻是事實。我到北大去,就想到我的母親年輕時就在那裡念書,她住的宿舍、上課的地方都還在。我的父母在北京結婚,早年工作的時候也從北京開始,我念書也在那裡開始。然後我又想到,這個大學(北大),跟我的母校台大,關係更是深刻,北京大學的校長後來就是台灣大學的校長......兩岸祇是因為戰爭,才把台灣海峽一水之隔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我們這一代的人,也許沒有辦法解決所有的問題,但相信將來的世代一定有辦法解決;我們今天起碼要做好修橋、鋪路的工作,讓將來的世代,在現在這一代努力的基礎上去解決問題。馬英九在五二○就職演說中,也提到深信“以世界之大、中華民族智慧之高,台灣與大陸一定可以找到和平共榮之道”。
連戰:胡錦濤誠懇、務實、有遠見
問:您跟胡錦濤總書記開創了國共兩黨新的歷史,也開創了兩岸關係新的歷史。可以看得出來,您跟胡總書記個人已經建立深厚的感情,您在與胡總書記交往的過程中,覺得胡總書記是一個甚麼樣的人?你們為甚麼能夠從政治對手變成合作夥伴?
連戰:我很榮幸能夠認識胡錦濤總書記,不但認識他,同時多次的來往,等於是結交了一位很好的朋友。我到大陸去,正式拜訪胡總書記,已經有四次(加上今年八月奧運期間的見面,已經五次)。從二○○五年首次見面到今天,胡總書記給我的第一印象,他是一位非常誠懇的人,很平實,很親切,可以推誠相與。
第二個印象是,胡總書記是一位很有遠見的領導者。我二○○五年“和平之旅”到北京大學演講的時候曾提到,“現在對中華民族來說,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時刻,長期以來讓國家現代化、國富民強的理想,已不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目標,這是過去所沒有的”。胡錦濤後來告訴我,他的看法跟我完全一樣!
我覺得,不論從歷史的宏觀、文化的長遠,或從民族的命脈來看,現在是一個值得珍惜的時刻,這是歷史上頭一次中華民族達成國富民強、經濟繁榮、社會公平與富庶,而胡錦濤就有這樣的抱負與遠見。
第三,我覺得他很務實。胡也認為,如果大家都去強調過去那種讓我們都飽嘗痛苦的零和(Zero-sum)思維,兩岸將永無解決問題的一天。相反,他能夠用對方的立場來思考很多問題,甚至提出解決的方向,這是很了不起的一種務實主義。這也是胡錦濤令我非常感動的地方。
值得一提的是,胡總書記頭一次宴請我與夫人連方瑀。飯後,胡總書記說:連主席,連夫人,你們來看看,我有個東西送給你們。我看到一個很好的木箱子,他讓我們打開看一看。我們一打開,裡面是整套的文件。起初我不知道是甚麼文件,經胡錦濤說明,我才知道,這些文件都是從南京第二檔案館裡調出來的、有關我的祖父連雅堂的珍貴史料。
這些文件的內容,簡單的講,就是一九一二年中華民國年成立時,祖父連雅堂從台灣台北,寫信向國民政府內政部要求恢復中國國籍的信和申請表格,寄件人的地址還寫著“日本國台灣台北市”。
在此之前,我祇知道我的父親連震東在民國二十幾年,就是九一八(一九三一年)以前,因為在大陸隨一位叫張繼的國民黨元老做事,當時中日要打仗了,我的父親向內政部申請恢復中華民國的國籍,從日本人變回中國人。我不曉得我的祖父也曾這樣做過。
胡總書記給我的這套文件,現在還在我家裡。胡錦濤能夠把這些文件找出來,讓我覺得他非常用心,非常令人感動,非常的親切,非常的誠懇,既有遠見又務實。因此,我們很容易交談,交談也很容易產生共鳴、共識。後來的國共和平發展五項願景也是這樣子出來的。
五項願景不但提到國際空間,也提到和平協議,這些議題以前也有學者、專家在談,但都祇是說說而已,像石頭丟進水裡,撲通一聲,甚麼都沒了。所以,五項願景的共識,是一個很大的發展,大家都能夠面對真正的問題,訂定努力的方向或指導的方針,這是有它的大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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