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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資料(來源:新華每日電訊) |
中評社北京3月18日電/亂放成堆、臭氣熏天、臟水橫流……幾年前,雲南大理洱海周邊十多萬頭奶牛每天產生的糞便,頗讓當地政府和老百姓頭疼。一年產生的上百萬噸的牛糞,除一部分還田外,大量被亂堆放在村民房屋旁、河邊、路邊,影響村容村貌和環境,更是直接對洱海造成嚴重污染。
如今,洱海流域內已形成一套從養殖場到牛糞收集站、牛糞加工廠再到田間地頭的牛糞處理機制。牛糞被加工成有機肥,成為村民眼中的“黃金”,曾經的“糞災”得到解決,蒼山洱海間“點糞成金”的做法正被大家津津樂道。
牛糞成災,煩惱不斷
每天早晨五點半左右,家住雲南省大理州大理市上關鎮河尾村河東二組的白族村民段立森就起床了,簡單洗漱後,他一頭扎進牛棚,開始清理23頭奶牛一夜排洩的糞便。1個多小時後,糞便堆滿院落中的收集池,足足有300公斤。
河尾村位於彌苴河畔,河兩岸是清一色白族民居,僅能容一輛汽車通行的村內道路乾淨整潔。段立森家的小院位於河東岸,整個院落分為內院和外院,一家六口人住在內院,23頭奶牛圈養在外院,院子正中是個堆糞池。
味道很不好聞,但在44歲的段立森眼中,這一池牛糞可是能換錢的“寶貝”。喂好牛,擠完奶後,他就要進行前幾年沒有的活計內容:去收集站賣牛糞。
糞便裝進7個塑料桶,搬上農用三輪車,沿著河邊村路,一路駛往約2公里外的雲南順豐洱海環保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上關牛糞收集站。“每噸能賣80元錢。”段立森朗聲說道。
收購站裡已排起了長隊,自2012年上關牛糞收集站建成以來,每天來賣牛糞成了段立森和周邊奶農們的新“工作”。“一年下來,我家賣牛奶可掙10多萬元,賣牛糞也可以掙3萬多元。”段立森一臉笑容。
“2012年以前,牛糞處理可是難題。院子裡臭烘烘的,村子裡、河岸邊、房屋前,只要是空地,都堆著牛糞。”段立森的語氣很是無奈。尤其到了下雨天,糞水流得到處都是。“很多就流進了彌苴河,又順河流入洱海。”段立森說。
洱海流域奶牛養殖歷史上百年,目前洱海流域村民養殖奶牛10萬頭左右。專家估算,奶牛、豬等畜禽每年產生糞便約250萬噸,除還田、自然風幹外,大部分都無法處理,成為洱海面源污染中占比較大的一項來源。
洱海位於大理州中部地區,湖面面積250多平方公里,蓄水量28億方左右,是雲南省第二大高原湖泊和大理人民的“母親湖”。隨著經濟社會發展加快,洱海流域污染負荷也快速增加,“大水大肥”的農業生產模式沉澱的大量氮磷難消除,成為最大的污染源。1996年和2003年,洱海曾兩次大面積暴發藍藻。特別是2003年7月至9月,洱海湖水透明度不足1米,降至歷史最低,局部區域水質下降到地表水IV類。
洱海流域養殖奶牛眾多,牛糞等禽畜糞便在洱海面源污染中占比較大的問題一直令大理州洱海流域保護局局長段彪憂慮:大量的牛糞堆在入湖的河道邊上、路邊、田邊、房屋前、田地裡,一下雨便衝刷入河入湖,令人十分頭疼。
“2009年前後,畜禽糞便、農田徑流和生活污水三大塊面源污染占洱海入湖污染總負荷的70%以上。”上海交通大學雲南(大理)研究院副院長王欣澤介紹,“畜禽糞便污染在洱海的三大面源污染中又占到了四成,而牛糞又是其中的大頭。”
段彪說,這些牛糞還田一部分外,大部分無法處理,帶來的環境污染問題簡直無計可施,成為洱海污染治理的一大難題。
“點糞成金”,牛糞成寶
段立森等村民賣到收集站的牛糞最後去哪了?這是個點糞成“金”的故事,也是個變廢為寶的機制。
來自大理州巍山縣大山裡的鐘順和,大學畢業後當過林業部門的工作人員、辦過企業、開過土特產專賣店,打拼中沉沉浮浮,但有個習慣一直堅持著:到洱海邊走走,看看洱海。洱海情結一直深入鐘順和的心裡:一湖清水可不能被污染了。
2001年,鐘順和開始接觸並辦廠生產化肥,但是了解了化肥帶來的問題和洱海面源污染的實際情況後,他憂從中來。“我小時候,家裡種地用的是牲畜農家肥。一鋤頭下去,泥土裡蠕動著蚯蚓;現在種地用化肥,這個場景看不到了。”化肥的過量使用還讓洱海流域農田出現有機質減少,土壤酸化等問題,同時化肥隨農田徑流進入洱海造成污染。這令鐘順和很揪心。
能否既不斷加大有機肥的使用,又能把牛糞進行處理,為保護洱海出一把力?面對碧波蕩漾的洱海,他開始了企業經營的新方向。“洱海流域的大理市、洱源縣有11萬頭左右的奶牛,產生的大量糞便能保證原料來源,這是我下決心開拓生態有機肥市場的重要原因。當然,為減少洱海的面源污染出點力也義不容辭。”
雲南順豐洱海環保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第一條生態有機肥生產線2012年投產,在做了10多年化肥生意後,公司董事長鐘順和決定要生產生態有機肥。據介紹,去年公司分布在大理市和洱源縣的16座畜禽糞便收集站共收集牛糞約18萬噸,極大地解決了過去牛糞亂堆亂放的問題。段立森等人送牛糞的上關牛糞收集站就是其中的一座。
裝著四五桶牛糞的拖拉機排隊等著過秤,工作人員為農戶登記著數量,而小山似的牛糞堆在站內的存放區。這是日前記者在上關牛糞收集站看到的景象。收集站負責人介紹,這個站輻射周圍700多戶養牛戶,每天可收集牛糞200噸。
段立森一天要來此地“賣”兩次牛糞,一天家裡收集的900公斤的牛糞可賣80元左右。像段立森一樣眾多的養牛戶收集交售的牛糞,進入收集站後會進行簡單的除臭和乾燥處理,在太陽能光熱大棚裡存放一周左右,再由專用車輛運送到有機肥加工廠,開始了點糞成金的歷程。
大量經過初加工的牛糞進入混合配料區,加入發酵菌種等配料,堆成垛進行初次發酵,然後不斷翻攪,發酵持續約一個月,這是牛糞處理的第一個車間;接著運入第二個車間進行二次發酵,根據溫度情況翻垛,又持續約一個月;隨後在陳化車間陳化,使肥料中的物料和營養物質更穩定,需約20天;上生產線前,根據不同農作物的特點,向肥料中添加不同功能菌種;又經過投料、破碎、篩分後上生產線,最後裝袋。
記者在生產車間看到,碼垛機器人快速地揮舞著機械臂,40公斤一袋的生態有機肥被碼放得整整齊齊。來自芒市、重慶等地的大貨車正在廠區內裝貨,準備將生態有機肥發往各地。
據介紹,雲南順豐洱海環保科技股份有限公司2016年共生產各類生態有機肥約16萬噸,其中包括有機肥、液體肥、發酵肥、專用肥等。為保證生產出的生態有機肥料達到增產、增收、高效、綠色、生態、環保的要求,公司與雲南省內外高校、院所建立起長期有效的產、學、研合作機制,共同研發的利用畜禽糞便生產有機肥料的生物菌發酵的核心技術等獲得國家自主創新發明專利。
鐘順和說,我們研發出了其它適合企業發展的各種發明專利60餘個,通過專利科技成果的轉化,制定的僅企業標準就近80個。
“生態有機肥與化肥相比,養分更全面,肥效更持久;同時有利於提升土壤的肥力,氮、磷不容易流失,既有利於農作物的提質增效,又減少了面源污染。”大理市農業技術推廣中心高級農藝師楊吉鵬說。
變廢為寶,一舉多得
洱海治理工作十分繁重,面臨的挑戰也較大。
面對嚴峻形勢,近年當地採取取消網箱養魚和機動漁船,退塘還湖、退耕還林、退房還濕地等舉措,實施入湖河流水環境綜合整治、農業農村面源污染控制、生態修復建設、流域水土保持等舉措,全力推進依法、工程、科學、全民治湖和網格化管理“四治一網”工作,有效改善了洱海水生態環境。
保護洱海離不開各方努力。2014年起,大理市以招投標的形式,採購1萬噸商品精製有機肥,以中標價格為准,按80%政府補貼,20%農戶、專業合作社、農業企業自己負責的形式推廣生態有機肥,替代化肥施用。
“每噸960元的生態有機肥,我自己只需要出192元就可以用了,現在我種菜的200畝地用生態有機肥。”大理市大理鎮才村十七組村民小組長李銀軍說,“施有機肥種出來的蔬菜,品質高,價格也更好。”
2015年,大理市加大了促進洱海流域畜禽糞便收集處理的力度,將收集處理畜禽糞便的補助標準由每噸20元提高至每噸40元。“企業也更有幹勁,老百姓也能實實在在的獲得好處,洱海的面源污染也得到了有效治理,牛糞變成有機肥,這的確一舉多得。”鐘順和說,隨著農戶生產觀念的轉變,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用有機肥替代化肥。
“農戶的牛糞得到處理,又能賣錢;企業有了原料,生產有機肥變廢為寶;政府鼓勵農民使用有機肥,並給予補貼。可謂實現一舉多得。”段彪說,目前,牛糞亂堆亂放現象解決了,也大大削減了洱海污染負荷,洱海的面源污染治理成效明顯,環境質量明顯改善。
除了整治畜禽糞便污染外,大理州開啟洱海保護治理搶救模式,在2565平方公里洱海流域實施“七大行動”,整個“十三五”期間,用於洱海保護和流域生態修復的資金將超過200億元,力度空前。大理州委常委、大理市委書記孔貴華說,保護治理經歷了“一湖之治”、“流域之治”、“生態之治”的過程。
經過多年綜合整治,洱海治理已經初顯成效。2016年5個月均保持Ⅱ類水質,7個月為Ⅲ類水質。“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有了綠水青山才可能有金山銀山。”孔貴華介紹,近年來,洱海流域一直秉承共抓大保護不搞大開發的理念,科學處理保護與發展的關係,始終將洱海保護放在第一位。“保住了蒼山洱海就保住了大理髮展的根基。”
“蒼山不墨千秋畫,洱海無弦萬古琴”。洱海之畔,水鳥在洱海邊的濕地周圍戲水、覓食,一座座建築古樸的民居錯落有致,與鬱鬱葱葱的蒼山、碧波蕩漾的湖水相映成趣。“洱海保護是每個人的責任,也要從每一個環節著手,不能有一點放鬆。”孔貴華說。
以前垃圾、牛糞隨意堆放,很亂很臟,又污染洱海的景象在鐘順和、段立森等人心目中已成為歷史,他們和當地居民及來自各地的大批遊客們一道享受著這面湖水,享受著這片綠水青山。
現在,點糞成“金”的故事仍在蒼山洱海間繼續上演。
(來源:新華每日電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