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題：對中國競爭優勢下的恐懼與美國的目的——評美國副總統彭斯對華政策演講 作者：趙景芳（北京），國防大學戰略諮詢中心副主任、軍事學博士
彭斯演講深刻反映了近年來中國的長足發展，背後隱藏的是美國對中國軍事乃至整體競爭優勢增長下的恐懼。美國特朗普政府提出奉行“有原則的現實主義”，是要世界重回到弱肉強食的叢林狀態。特朗普發動貿易戰的本質就是要以非暴力方式重新洗牌，即打亂美國認為所謂“不公平”的現有國際經濟政治規則體系，改造甚或退出世貿組織等多邊經貿體系，重塑打造一個美繼續領導世界一百年的新經濟政治規則體系。也就是說，美國發動貿易戰的過程，是收拾所有經濟競爭對手的過程。
近期，美國務院悍然制裁中央軍委裝備發展部及其負責人；特朗普在聯大無端指責中國干涉美中期選舉；美軍在南海單獨或聯合域外他國升級南海“航行自由行動”以及美政府不斷踩踏中國在台灣問題上的“紅線”等情況，表明美國正在把經貿領域對華戰略競爭擴大、外溢到政治、軍事和安全等領域，且不斷提升各個領域內的競爭程度。而美國副總統彭斯在華盛頓一極右翼智庫哈德遜研究所發表演講，則使人們從他的這篇“檄文式”的講話中感受到強烈的“新冷戰”味道。
一、彭斯演講是否新的“鐵幕”演說
10月4日，美國副總統彭斯在華盛頓一極右翼智庫哈德遜研究所發表演講，依據該智庫的一份研究報告對中國軍隊和軍事力量發展進行無端指責和抹黑，指控中國盜竊美國軍事技術、軍費達到其他亞洲國家軍費總和、在陸海空及太空領域侵蝕美國的競爭優勢，指責中方咄咄逼人地運用軍事力量，比如在釣魚島進行的常態化巡航以及對南海島礁軍事化。特別是，彭斯指責中方艦船在9月30日美方南海“航行自由行動”中實施所謂“非專業性危險操作”，迫使美艦不得不緊急避讓，等等。
綜觀通篇演講，彭斯極盡貶損中國之能事，罔顧事實，極力歪曲、誇大和抹黑中方的一些做法，嚴重背離了前不久美防長馬蒂斯訪華時中美雙方達成的要將兩軍關係打造成兩國關係穩定器的戰略共識。美方在軍事上動作頻頻並在各種公開場合對中方無端指責，使人們不禁要問，美國在對華“貿易戰”的同時，不斷將雙邊摩擦範圍擴大到政治、軍事、文化等領域，其到底意欲何為，是要把中美關係和當今世界引向何方？難怪國內外一些評論驚呼，彭斯的這一演講是新的“鐵幕”演說，人們從他的這篇“檄文式”的講話中感受到強烈的“新冷戰”味道。假設果真如此，那對中美兩國乃至整個世界而言，毫無疑問是禍端而非福音。
毫無疑問，彭斯對華的種種軍事“指控”是歪曲的、不實的，甚至是荒謬的。比如，他指責中國軍費是其他亞洲國家軍費總和，認為這是有問題的。那麼，試問美國2017年軍費是其後面15個國家軍費的總和，那又算什麼呢？如果僅憑中國軍費數量就認定“中國威脅”，那麼美國是不是世界上最大的威脅？對於美國所謂南海“航行自由行動”，從2015年10月以來美軍已連續實施了13次行動，其中，奧巴馬政府時期4次，特朗普政府已9次，且行動的規模和範圍不斷擴大，從過去的單艦機單點單向逐步擴展至多艦機多點雙向。特別是，美國不僅自己搞，還拉日本、澳大利亞、英國、法國等域外國家“入夥”進行聯合巡航，似乎要“群毆”中國。
過去一個時期，由於中國海軍力量弱小，美軍在南海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猶如入無人之境，這樣習慣很久了。如今，隨著中國海軍力量不斷壯大和維護南海領土主權的信心和決心的顯著提升，美國的航行自由行動不可能那麼“自由”了。中方對於肆意抵近中國島礁領海的美軍艦機進行技術“外逼”，是正當防衛之舉，這種“自衛”行動與主動挑釁完全是兩碼事。實際上，中方人員在操作中均按照雙方約定，嚴格執行中美《海空相遇規則》的有關規定。美國艦機肆意挑釁和一意孤行，那就必然遭到中方的強力回懟。至於中方對釣魚島的常態化巡航和在南海島礁的相關部署，則是中國主權範圍內的事，美國無權指手畫腳。彭斯指控中國盜竊美國軍事技術更是無稽之談，而指責中國軍事力量發展侵蝕了美國陸海空及太空競爭優勢，則深刻反映了近年來中國軍隊在這些領域的長足發展，背後隱藏的是美國對中國軍事乃至整體競爭優勢增長下的恐懼。
二、美國對中國整體競爭優勢增長下的恐懼
簡單來說，中國是在現有西方主導的國際貿易體系和秩序中不斷發展壯大的，而中國經濟競爭優勢的迅速增長被美國看來越來越難以接受。根據西方普遍測算，按照購買力平價中國GDP已然超過美國，而按照匯率也將在2035年左右GDP總量超過美國。與此同時，中國軍事力量的顯著發展以及中國所代表的發展模式和道路在世界上的影響越來越大。這樣一個前景，不能不使敏感的美國戰略精英從內心深處感到憂慮甚至恐懼。繼去年底美國政府提出進入“大國競爭的新時代”後，今年7月美國會又出台了《2019年國防授權法案》，規定美總統須在2019年3月1日前向國會提交一份“全政府對華戰略”，明確美國政府必須要充分調動外交、情報、軍事、經濟等資源，制定全政府協同計畫、建立跨部門實施機制，形成整體合力，一體化應對中國政治滲透、技術竊取、經濟設限、網絡攻擊以及通過“一帶一路”擴大影響和在軍事上以混合戰方式損害美國利益的做法。①
事實上，中國是在現有國際體系中依據國際規則和秩序合理合法地成長起來的。中國的發展壯大恰恰證明了國際體系和規則的成功。相對而言，美國在國際體系中習慣了“坐享其成”，逐漸變得驕奢懶散，放棄了賣苦力式的“製造業”，從而在國際體系中慢慢喪失了競爭優勢。在它看到中國競爭優勢不斷增長，可能在某個階段超越美國時，它開始變得極端焦慮和恐懼。美國既然無法通過正常的良性競爭來反超中國，那就衹能利用手中現有的貿易、金融手段和世界上首屈一指的軍事優勢來蠻橫地打壓中國。中國各種和平性、防禦性的行動以及中美間正常的社會人文交流，被美國說成“盜竊”、“滲透”和“干預”，中國的對外投資也被說成是對其他國家實施“債務外交”。美國為中國羅織各種“罪名”，就是為了抹黑進而妖魔化中國，製造各種打壓中國的理由。
美國特朗普政府提出奉行“有原則的現實主義”，其本質上是要世界重回到弱肉強食的叢林狀態，這是對二戰後美國和其他戰勝國合作建立起的自由主義國際秩序的顛覆。即使美國的學者，也看得十分清楚。他們承認：“特朗普與中國的貿易戰無關貿易，而是為了全球權力。”特別是，在中美貿易戰陷入僵局或僵持過程中，中美發生軍事衝突的風險也在顯著升高。因為美國最強的還是軍事一手，如果它在對華貿易戰陷入僵局或感到獲利不多時，就很可能會對中國揮舞軍事大棒，通過在台海、南海等方向製造危機、衝突甚至戰爭，驅趕流向中國的資本外逃以及製造中國資本外逃，通過安全上“攪局”造成中國政府的整體被動，從而迫使中國在經濟上做出讓步，直至以戰爭手段徹底打斷中國的崛起進程。
從中美實力對比看，中美在亞太的經濟較量以及軍事衝突，最可能的結果是兩敗俱傷，全球經濟也將由此陷入嚴重衰退。眾所周知，當前世界經濟增長的三分之一，是由中國的發展拉動的。一旦中國引擎失靈，倒楣的不僅僅是中國，整個亞太和全世界都將遭殃。對此，美國著名學者、“修昔底德陷阱”概念的提出者格雷厄姆·艾利森就明確指出盟友的對美國與中國“死磕”的不滿：“澳大利亞和日本等盟友已經告訴美國方面：不要迫使我們在與中國的經濟關係和與你們的安全關係之間作出選擇。”②近日，美國三大股市發生劇烈波動，無疑也給特朗普政府的肆意妄為、不顧後果的行動敲響了警鐘。特別值得警醒的是，20世紀30年代，歐美也曾爆發激烈的貿易戰，這直接造成美國經濟陷於長期蕭條之中，德、英、法等國的對外貿易的嚴重萎縮則導致國內極右翼勢力的上台，最終釀成了二戰的苦果。
三、美國發動貿易戰目的是收拾所有經濟競爭對手
美國當前的做法看似是打壓中國，但事情絕不這麼簡單。對於世界各國而言，尤其應該看到，特朗普發動貿易戰的本質就是要以非暴力方式重新洗牌，即打亂美國認為所謂“不公平”的現有國際經濟政治規則體系，改造甚或退出世貿組織等多邊經貿體系，重塑打造一個美繼續領導世界一百年的新經濟政治規則體系。也就是說，美國發動貿易戰的過程，是收拾所有經濟競爭對手的過程。中國在這一進程中是第一個要被對付的，但絕不是最後一個。如果歐盟、日本等不按照美國的意旨簽訂貿易協定，那美國也將會對它們毫不客氣。這個意義上，特朗普政府所要動的是所有人的“乳酪”，服務的衹是本國私利。軍事的大棒也不僅僅衹對中國揮舞，即使盟友和夥伴在不聽話的時候也會有份。所以說，美國的霸權正日益從其標榜的所謂“仁慈的霸權”，退化為赤裸裸的“惡霸”。
歐盟、日本、澳大利亞以及東盟等所有願意維持現有國際體系秩序和規則的國家，都和中國是一條戰線上的，中國現在是它們的“擋風牆”。中國一旦倒下，世界經濟和戰略的平衡將徹底打破，美國會接下來一個個收拾它們。近日，澳大利亞前總理陸克文就撰文指出，“美國持續公開攻擊德國、英國和加拿大等盟友以及整個北約，加上對日本和印度徵收關稅之後，還會篤信這些國家會支持它的反華新戰略？”③各國衹有認清這一點，才能懂得中美之間的分野實際上是維護現狀和打破現狀，立即聯合起來，與中國共同行動，堅定維護當前國際貿易體系和多邊主義，制衡美國在“脫軌”的錯誤方向上越滑越遠。
總之，世界正處於歷史轉折的十字路口，是走向更加自由開放的全球化新時代，還是進入美國主導的更加封閉的、唯我獨尊的世界，何去何從，世界各國政府必須擦亮眼睛，做出審慎而明智的歷史抉擇。
註釋：
①John S. McCain National Defense Authorization Act For Fiscal Year 2019, Congress Report, July, 2018, pp. 1065-1067.
②格雷厄姆·艾利森：《美國厲兵秣馬準備與中國打冷戰？》載《亞太日報》，2018年10月15日，https://cn.apdnews.com/guandian/892351.html。
③陸克文：《想和中國“開戰”？華盛頓先聽聽陸克文的勸》，載《鳳凰網》2018年10月12日，http://news.ifeng.com/a/20181012/60105549_0.shtml。
（全文刊載於《中國評論》月刊2018年11月號，總第251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