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辦文化的基礎，是香港作為中西方經貿往來的經濟活動。學者把這總結為香港仲介作用，功能就是協助外國企業進入中國市場，這慢慢形成了全港上下的共識，和經濟發展的指導思想。自中國改革開放以來，越來越多外商繞過了香港，直接與中國打交道，香港的仲介地位不斷下降。加上因為政府沒有政策，不作為，香港經濟已經無可避免地被融合於大珠三角經濟圈之中，一些經濟環節如金融和旅遊等的盛衰，甚至完全依賴內地的政策取向。至此，香港內在的活力已經逐漸式微。
有如溫水煮娃，大部分香港市民以至官員對於這基本性的轉變懵然不覺，或者不願意接受和面對，堅持以舊態度對付新問題。累積下來，這便形成了今天社會中許多怨憤的根源。四十五歲以下的港人，基本上都處於一種困籠狀態，個人沒奔頭，社會也沒有前途，餅已沒有辦法再做大了，便都花心思去保衛已經得到的，和從現有的餅中分得較大的一塊，同時更防止北方的同胞過來分餅，搶資源。
香港的新地位與新角色
更少人感覺得到的，是我國開始持有大國態勢之後對香港的功能和地位的進一步威脅。這裡我先舉幾件最近發生的事情：
財政部會計司5月印發《會計師事務所跨境執行審計業務暫行規定（徵求意見稿）》，建議內地企業在境外上市，具體核數工作必須由內地會計師處理。如果有關政策按意見稿落實，香港會計師的生計會大受影響。
《金融時報》5月26日報道，稱在5月19日美方指控中國軍官進行網絡間諜活動幾天後，中國政府通知所有國企斷絕與麥肯錫、BCG等美國諮詢公司業務往來，因為擔心這些諮詢機構會向美國政府洩露交易機密。
中國政府採購中心在5月16日公佈一項“中央國家機關政府採購中心重要通知”，說明資訊類節能產品的補充招標規定，所有入圍的計算機產品不准安裝Windows8作業系統。此次中國政府補充招標的產品包含了計算機與印表機等資訊產品，其中，屬於計算機類別的為可攜式的計算機（筆電）、平板電腦、桌上型電腦與AIO電腦。補充說明第五條說：“所有計算機類產品不允許安裝Windows8操作系統。”
把這些事件綜合地看，很明顯，中國正在各方面積極採取“反介入”措施，明確拒絕“與國際慣例接軌”，防止以美國為首的西方世界繼續全面主導我國發展。中國作為13億人口大國，有著全球最大的統一市場，光是網民就已經接近美國人口兩倍，但卻連洗髮水的市場都被美國跨國公司所壟斷，作為大國，這種扭曲的情況是不可能容許持續下去，是必須把顛倒的狀態再顛倒過來的。
客觀的結果，於同時兼任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中央外事工作領導小組、中央對台工作領導小組及中央財經領導小組等協調機構的習近平主席的新思維和強勢領導之下，中國將慢慢於美國體系（Pax Americana）之外自成體系，獨立自主。在這樣的新環境之下，將來跟中國打交道，越來越需要“與中國慣例接軌”。事實上，歷史不斷反覆證明，中國的發展到了某一階段，這是必然的趨勢，大勢所趨，誰也不能阻擋。
要知道，香港的“開埠”，香港買辦文化的蓬勃發展，是19世紀開始西風壓倒東風的副產品。如今東風強起來頂住了西風，香港的地位和功能便要全面檢討。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出國留學人數接近三百萬，將近一半已經回流，光是2013年便有超過35萬“海歸”，我國熟識“洋務”的人才已經不少。另一方面，世界上能說普通話，懂得中國事務的人也越來越多。根據2012年數字，共計有來自200個國家和地區的32.8萬名各類外國留學人員在華學習，光是美國在華留學生也已接近三萬。
傳統的買辦將會被全面淘汰，香港作為買辦城市也必然式微。如今中國更要建立自己的體系，逐步要求外邊世界與其接軌，淘汰與式微將會進一步提速。如果我們不瞭解這新趨勢，新環境，不主動應變，很可能某一天香港市民一覺醒來，會突然發覺已換了人間，隨之而生的震驚、絕望、怨憤，將會造成頗大的負能量。與之相比，香港今天的亂局，很可能只是小巫見大巫。國家的主權、安全、發展利益必然受到重大的損害。
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看，中國作為大國，永遠都需要溝通中西文化經貿的仲介服務。同樣是溝通中西文化經貿，為洋人服務的是買辦，為國人服務的洋務人才，兩者的最重要區分要是屁股坐在哪裡而已。前者是黃皮白心的香蕉，後者是白皮黃心的土豆。我之所以稱香港為買辦之城，是因為這裡香蕉太多，土豆太少，流行的說法是“人心沒有回歸”。充分利用“一國兩制”這十分特惠的政策，抓緊“人心回歸”，致力把香蕉改造為土豆，成功的話，香港就是企業“走出去”的跳板，是境外人民幣中心，是國際新金融體系的支柱，是探索有異於近代資本主義道路的發展模式的實驗室。總的來說，是中國大國經濟和文化向全世界投射的平台，讓世界更認識中國，更接受中國。能成功做到這些的話，香港這東方之珠，很可能比往日更加耀目。
因此，為了香港，更為了國家，我們有責任要警醒香港市民，這樣下去必會很快到末路窮途。當前的亂局，已經開始反映了年青人在死胡同面前的焦躁。以我估計，如不盡快解決，這種困籠感覺於未來三兩年間將會隨著幾場選舉而突然強烈，並將爆發。我們更要向中央發出強烈的警號，中國既然在港有全面的管治權，中央政府有責任帶領香港七百萬市民快速有序地走出死胡同，“與祖國內地共同開創中華民族更加美好的明天”，“共擔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責任和使命”。
（全文刊載於《中國評論》月刊2014年8月號，總第200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