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您如何看待美俄核裁軍談判的前景?
徐光裕:美國和前蘇聯在1991年簽署了《削減戰略核武器條約》,該條約在1994年生效,有效期15年,將於今年12月到期,美俄雙方都需要一個新的條約來繼續維持核力量的平衡。從實際情況看,美俄雙方基本上履行了條約規定的義務,各自將核彈頭的數量從1萬多枚削減到了6000枚以下,降低了一個數量級。事實證明,削減核武器並不會損害兩國在核威懾方面的壟斷地位,並且在經濟上也可以緩解一定的壓力,符合美俄兩國的利益。也正基於此,俄羅斯對美國的提議給予了積極的回應。雖然在具體談判過程中,雙方免不了在削減數量、步驟、經費等問題上討價還價,但外界仍可以對這場談判抱以謹慎樂觀的態度。
大國談判和多邊機制並行不悖
記者:美俄之間關於削減核武器的談判是兩個核大國之間的談判。此外,國際社會還存在著一些多邊防擴散機制。如何看待這兩者之間的關係?
徐光裕:在核裁軍和防擴散領域,國際社會有一個基本的共識,就是擁有最高數量核武器的兩個核大國應優先進行裁減核武器的工作。兩國的裁減到了一定的數量級之後,其他有核國家再展開協商,進行全面的裁減。在這個意義上,美俄之間進行的核對話與核談判對於推進全面的核裁軍進程具有積極的意義,應該給予正面的評價。
國際社會在關於不擴散核武器、禁止核試驗、建立無核武器區、加強核安全等方面達成了許多條約和協議,在朝鮮核問題、伊朗核問題等防核擴散的熱點問題上持續開展了機制化的工作。國際原子能機構、歐盟、八國集團等也在防核擴散的問題上出台了一系列具體的規定。這些多邊的防擴散機制對於控制核軍備競賽、推動核裁軍、促進地區和國際形勢穩定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核大國之間的核裁軍談判與多邊的防擴散機制之間,可以說是並行不悖、互相補充、互相促進的。而任何推進核裁軍的行動,都是值得肯定的。
記者:談到核裁軍,就不能不提到核武器的地位作用。冷戰結束後,核武器的地位受到了質疑,但一些國家仍在努力擁有屬於自己的核武器,有核國家也在大力發展、更新核技術,努力實現核武器的升級換代。我們應當如何認識核武器的作用?
徐光裕:當前,核武器的地位和作用確實出現了微妙的變化。這一方面是因為,隨著世界新軍事變革的不斷推進,許多高技術武器特別是信息化、精確打擊武器裝備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實現以前只有核武器才能達成的破壞效果,而又可避免核武器的巨大附加效應。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核武器本身的發展,使其更加難以為人類所接受。因此反對和消除核武器的呼聲日見增強。
然而,在現階段,對於所處國際環境感到嚴峻而本身又有承受力的少數國家而言,核武器仍然被視為確保自身安全和威懾潛在對手的戰略武器,其政治意義和威懾作用仍然存在。因此有核國家在現階段還不會因此而“自廢武功”,放棄擁有核武器。
記者:總體來看,跨過核門檻的國家還是越來越多,許多涉及到核問題的地區問題也是久拖不決。我們應當如何認識當前的核擴散形勢?
徐光裕:核擴散其實有兩個方向,一是縱向擴散,二是橫向擴散。在縱向擴散上,主要是指核武器本身在性能上的進一步擴展。例如毀傷效應的多功能化,當量微型化,進一步提高核武器的可靠性、突防性、精確打擊能力等。其結果有可能造成核武器與常規武器在威力上出現重叠,使兩者之間的邊界越來越模糊,從而引發人們對核武器實用化的擔憂。這方面的危險主要來自霸權主義核大國。
在橫向擴散上,是指核武器擁有權在國際上的擴散。對絕大多數中小國家來說,發展核武器面臨著技術、經濟以及國際關係、地緣政治等眾多因素的制約,所以在國家行為體中,核擴散總體上是有限的、可控的。雖然想跨過核門檻的國家很多,但從1968年至今,有核國家只增加了3個,有核國家占全球國家的比例從3.8%變為4.1%,只增加了0.3個百分點。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國際社會防核擴散努力取得的重要成果。其實,在橫向擴散方面最主要的危險來自非國家行為體。由於非國家行為體沒有明確的有形的地理疆域範圍,沒有穩定的國家形態,甚至難以找到具體的制裁和打擊目標,幾乎沒有遭到核報複的顧慮,其對核武器的使用的可能性更大、可控性更低,所以對這種危險更應該給予足够的關注。 |